“他不该多事。”
“那你就试试。”
“……”不试,不划算。鬼煞虽是收了手,临走前却也怕那冥衣追上来坏事,干脆施法在他周身画了界限,将他禁锢在了原地。
鬼煞将冥衣面前设了一道结界,将他禁锢在了殿内。
“白忧!你不能这么做!你这是在助纣为虐!!主上知道了他会恨你的!!!”
提及孤鬼,白忧脚下一顿。
然而,也只是顿了顿,便若无其事地领着鬼煞离开了。
他若恨我,便恨吧。
疯了。
望着白忧消失的身影,徒劳挣扎的冥衣可以确定一件事:白忧疯了。
疯了吗?
这溟幽深宫内的空气不如火羽的好,有些死沉,不然为何呼进来的空气,叫人浑身都泛着苦味?
待来到深宫尽头,一座毫不起眼的死寂冷殿前,四周被一圈腿粗腰肥的不起眼的丑陋矮树围了个严实,终于停了脚步。
打量了番周围,鬼煞有点将信将疑,看向白忧,却见他比划了一番后,就着殿前空地自顾施法护身,开始绕着那四周的丑陋矮松有章法地布阵。
宫殿正门口正对着的那颗矮松,指向正南,自南往东,逆时针三圈半,布阵法;而后到了宫殿后门正对着指向正北的那颗矮松,自北向东顺时针三圈半,布阵法;再从正东……从正西……而后再按从正西、正东、正北、正南相反的方向再度画符……而后正南偏东第三颗矮松与正北偏西第一颗松……正东偏北第八颗松与……
每一步,白忧都走得极为均匀;每一阵,白忧都布得完美无瑕;每一符,白忧都画得极为虔诚。
白忧手持金符一直念念有词,看着天色计算着时间,层层布阵,从地面到宫殿上方,浩大又繁复。却不知,那看似不痛不痒走得每一步,画得每一笔,犹如利刃,在他看似平静的心底开出无数道口子,早已血流成河。
待一切准备就绪,白忧来到阵法中心,看了眼天色,而后又看了眼一旁盯着自己满脸狐疑的鬼煞,而后食指凝力,以指代笔,在自己左手掌心慢慢画符。
一笔一画,渗出的不是血,是泪。
鬼煞一边戒备看着,一边抬头观察天色。
虽说圣灵域里拥有无穷灵力,可这六界之中,却鲜少听过有谁真正得到过那圣洁灵力,甚至连觊觎它之人,自古以来听说的都寥寥无几。
也许的确曾经很多不曾留名的人妖鬼怪觊觎过它,也打开过它,但却从未真正拥有过它,为何?
一滴。
难道都强大到不需要它还是都淡薄到不屑于拥有它?都不是。
两滴。
这圣灵域,一定拥有不为人知的诡异,叫那些曾经胆敢觊觎打开它的入侵者命丧黄泉,白白做了春秋大梦。
三滴、四滴。
盼了这么多年,总归是要盼到了!
五滴、六滴、七滴……
掌心的血滴,像断了线似的,密集滴落进阵法正中心的圆圈里,丝丝疼痛,口入心扉,蓦然想起那夜自己打伤那鬼,血流如注,想必,要比这疼上千百倍吧。
一定是。
……
如此密集的新鲜血液香甜腥味随风一吹,鬼煞黑森的眼睛当即变得幽深起来,看着地上那越积越多的猩红捏紧了双拳,强行将嗜血本性按压了下去,假装忽略那血色的存在。
……
九十六滴。
眼看着那血色就要溢满了,阵法中心开始有所动静,圆圈底部开始散发出金色光芒,越来越亮,且迅速自中心向阵法四周边缘蔓延。
九十七滴。
很快,画在那阵法上的符语都被一一唤醒,整个阵法都被镀上了一层金光,甚是耀眼,连着白忧那因失血而泛起苍白的唇,也染上了一丝光彩,平静中带着一些诡异,诡异中透着一丝疯狂。
九十八滴。
是的,疯了,他已经疯了。
九十九滴。
孤鬼,我大概,要食言了。
第一百滴。
冷眼看着一旁高度戒备的鬼煞,白忧双手合力对天一扬,霎时阵内平地涌起一道强劲风云,携着地上那殷红的祭血,闪着金光,直冲上冷殿正上方的九重云霄。
一旁鬼煞那幽深目光紧紧黏在那道劲风身上,期待、害怕、激动、兴奋……双手紧捏成拳,一眨不眨地死盯着,却久久不见动静。
天空静了足足十余秒,那恐怕是鬼煞这几千年来最难熬的日子。那激动之色渐渐变成了愤怒和屈辱,鬼煞脸色突然变得极为难看,周身黑雾满是暴戾之气,然而就在他要发怒之际……
“轰隆”一声巨响!
冷殿上空一时风雷滚滚电闪雷鸣,晓色初亮的天空顿时乌云密布,黑压压的云雾绕着冷殿开始急速转动,凭空形成了一个巨大旋涡。
随着那旋涡越转越快,鬼煞眼里的贪婪疯狂之色也愈甚,森然的黑眸直发晶光。直到霹雳一道直通地底的闪电将那旋涡劈开,“哗啦”一声,漩涡的中心硬生生被那闪电劈开一道大口子。
圣灵域的入口,慢慢打开了。
三百年!
又等了三百年,总算是没白等。
看吧!
三百年前,你宁死也不肯为我打开的圣灵域,如今终于打开了!!!!
阵法内,华光阵阵。
鬼煞贪婪之色反倒使阵法内衣袖飞扬的白忧勾起了冷笑。
一边克制兴奋焦急等待那入口彻底打开,鬼煞抬眼看了看头顶黑得发沉似是要掉下来的浓密黑云,开始了盘算:“冰魄草呢?”
说话间,鬼煞负在身后的双手间,已然给白忧准备好了一份大礼。
“你好像不耐烦了。”白忧漫不经心回了他一句,定定看了眼掌心的血符,而后掌心对着圣灵域,以掌默念完仪式的流程术语后,倾尽全力,奋力一击。
两道不同力量在圣灵域入口一汇,相抗相缠扭作一片,而后一声巨响,一道耀眼金光闪过,自天空慢慢回落到白忧掌心。
掌心的早已模糊不清血符,染上了一道金光。
——那是一个“苏”字。
青丝飞扬间,白忧的表情竟是从未有过的安宁之色,映着飞舞的青丝,衬着闪烁的金光,前所未有的安宁。
可就是这份安宁,叫鬼煞心下一紧,直觉不妙。
——开启的符语里,多了一道血祭请师符。
——以国师自己的血,征得圣灵域的已然安息国师神灵同意,将法力赋予下一任选定国师。此任两位国师皆不得善终,只能以此血祭方式,延续国师之责,不至天下苍生生灵涂炭,霍乱无依。
此外……
“冰魄草……”对上眼里已涌现出杀意的鬼煞,白忧依旧云淡风轻,不慌不忙道:“其实就在我身上。”风云涌动的华光内,伴着一抹淡淡浅笑,那袭白衣忽地腾空一跃,却是直奔那圣灵域入口而去。
不好!
反应过来的鬼煞本能朝那阵法里的白忧追去。
可就在此时,那阵法边缘的金光忽然变成了坚不可摧的金色屏障,层层防护,俨然密缝包裹成一通天柱体,直通圣灵域入口。
无论鬼煞如何施法攻击那金壁,都不为所动,眼看着白忧已然飞跃到了半空,情急之下,鬼煞不得已劲掌一挥,竟是喷出好一阵炎火,已然爬上了那阵法的金色结界,燃烧了起来。
传说中的炎火果然名不虚传,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便在将那界的结界给烧开了口子,可这阵法里结界严严实实布了数十层,等那炎火一一将它们烧开,怕是那白忧已经带着冰魄草逃进了圣灵域,入口一关,他就逃之夭夭了=无处寻了。
原来刚刚布阵的时候,他耍的是这个花招!费尽心力就是要看着自己在亲眼看见他带走冰魄草最后希望被掐灭的时候如何绝望吗!
那自己岂不是前功尽弃白又要再等一千年才能等到第二株冰魄草来渡劫?!
那他花费这么大功夫讲这天劫提前引来又有何意义?!!
如此一来,自己何时才能复仇?!!!
怒火中烧的鬼煞万分不甘,发了疯似的攻破结界,一道又一道,一层又一层,生怕慢了一步就追悔莫及,心下已将那耍花招的白忧千刀万剐了一遍。
然而一心要入结界的鬼煞没有注意到,身后紧挨着那被他已然攻破的结界周围,又重新顿生出了数十道金色壁垒,依然将他一并囊括进了这直通圣灵域入口的圆柱内。
密不透风。
眼看着里面最后两道结界就要被那炎火攻破,即将到达入口附近悠闲等着鬼煞的白忧忽而开始催动阵法,口中念念有词,阵法上的数十道金光壁垒随着那符咒指令开始向阵法中心靠拢、缩小、聚集。
感受到无形一阵压迫,费了一番功夫好不容易才闯进来的鬼煞这才发现,自己依然处在了白忧的阵法之中。
此外,这些阵法,是隐藏在开启圣灵域阵法之下数十个错落有序的绝魂阵。
此外之此外……
然而不待反应过来的鬼煞大发脾气,圣灵域的入口忽然开始变小了起来。
他要关掉圣灵域入口!
无暇顾及其他,鬼煞立时便化作一道黑龙,杀气腾腾地直奔白忧而来,胆敢当面戏弄自己,不可饶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