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燕王毕竟是契国使者,谢介不可能不给理由的就直接拒绝,那就太不给面子了。于是,他只能在两个困难的选择里,选择了一个他更容易接受的——考试。
毕竟答应陈老考试在前,燕王那边也算有个交待了。
前一天晚上,谢介就带着两个表弟,轻车从简的去了北高峰,南师叔亲自招待,陈老的家人病了,没有办法见面。
第二天一早,伴随着清脆的鸟鸣,谢介正式开始了考试。
从巨大的沙漏开始计时起,陈老就紧迫的盯着空荡的教室里的三个人,准确的说,是盯着谢介答卷。
外人以为陈老是怕不学无术的谢介作弊,但只有后面接替陈老来监考的弟子明白,陈老不怕谢介考的好,怕的是他故意考不好。
后来消息传出去,还有人不信,谁会故意搞砸跟着陈老做学问的机会?
谢介就会啊。
别说,知他者陈老也,谢介真的考虑过瞎写一通,毕竟他的底子摆在那里,谁也不信他能考好的。可是有陈老盯着,谢介也不敢消极怠工的太厉害。
谢介本来还以为就以他那个什么都没学过的状态,他只要保持正常水平的发挥,就已经足够拖垮自己。
谁承想……卷子上不少的题目,谢介都见过,甚至知道答案。
把这些知识输入到谢介脑子里的,自然是房朝辞。潜移默化是一个很可怕的东西,倒不是房朝辞真的教了谢介多少东西,但房朝辞教的肯定是考试能用得上的。
谢介的大脑再一次证明了,他就是一个反应迟钝的。谢介也是这才意识到,之前跟着房先生学习时,展豁然对他投来的同情目光到底是为了什么。展豁然已经发现了,房朝辞给谢介的讲课方向,就是科举考试的方向。
谢介学的那个什么《欧阳文忠公集》里,一个名字叫“策问多道”的篇章,很多内容都是考试专用。
其实,但凡谢介对科举上点心,他早就应该发现了。
“策问多道”,策问是什么?就是是考进士科时不可或缺的一个环节啊!不管科举怎么改革,进士科的考试内容一定会包括“诗、经、论和策”。而大启自开国以来,就一直是轻诗赋而重经策。
谢介写到后面都想骂人了。
可是,鬼使神差的,谢介还是把他知道的内容都写了上去。哪怕是谢介,其实也是不愿意真的被人一直看做不学无术的纨绔的。纨绔可以,盲流就算了。他好歹是谢鹤的儿子,真要考的太糟糕,别人不一定敢笑话他,却一定敢笑话他爹。
虎父偏偏有个犬子,这是多大的笑点啊,那些处处比不过谢鹤的人,都很喜欢在后代上做文章,因为这能证明谢鹤也有差劲的一面。
这个攀比也是最近房朝辞“无意中”露给谢介知道的。
就之前那个住在谢介隔壁,身为孙参政岳父的高老头子,他总是自夸谢鹤也曾与他请教过学问,后因为被谢介赶出去而对谢介怀恨在心。可是又始终玩不过谢介,就只能沾沾口头便宜了。
这种事情、这些酸话,是哪怕谢介再凶狠、大长公主再厉害也阻止不了的。谢介唯一翻盘的机会,就是用实力抽肿他们的脸。
哪怕明知道这是房朝辞的激将,谢介还是心甘情愿的上了当。
那一刻,谢介真的觉得他不是一个人在考试,他爹、他表哥和他大舅灵魂同时附体,他不能给他们丢人!
陈老对于谢介斗志昂扬的样子再满意不过。
两天的考试一晃而过,谢介住在书院的第二个夜晚做了一个梦,梦里好像再一次回到了小时候。还是那个熟悉的雍畿公主府。
他真的把他爹给种出来了!
他冲上去一把抱住他爹,一诉衷肠,他有多么多么想他,他有多么多么害怕他娘抛下他去和别人结婚,可是他又是多么多么的不能真的当着他娘的面说出口,因为他想他娘幸福,他娘想嫁给谁都是他娘的自由。
还没等谢介说完,他再一抬头,爹就变成了房朝辞的样子,吓的谢介直接就醒了过来。
屋中一片漆黑,屋外只有月亮的清辉。
明明不是什么噩梦,但谢介却生生做出了劫后余生的效果。他出了一头一身的汗,心脏跳的奇快,甚至有点后怕。曾经谢介有多讨厌房朝辞像他理想中爹的模样,后来他就有多喜欢房朝辞符合他爹的模样。可是,如今……谢介又忽然不喜欢了。不是他讨厌房朝辞,而是莫名的就是不想房朝辞变成他爹。
谢介也不觉得房朝辞能够胜任他爹这一职务,不管他曾经多少次觉得房朝辞就是他理想中的爹。
谢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自我安慰他这一定是被燕王吓的,总觉得全世界都想当他爹。
总之,他什么爹都不想要了!他最不想的还是房朝辞成为他爹。因为他想,他想让房朝辞当他的,他的,他的……
什么呢?
作者有话要说: *碰瓷这种说法,其实是在清末民国的时候才有的,不过,讹钱的手段却是传承千年的老手艺了【喂】
第63章 第六十三份产业:
一夜的翻来覆去,帮助谢介迎来的是……眼底青色的黑眼圈,以及拖着倦体也要坚持又一天的考试。
一直到大师侄来发考卷,谢介的口中还在念念有词:“要是锁厅试都是这个鬼样,那打死我,我也不要去参加了,不要,不要,不要啊啊啊!”
“师叔。”一身澜衫“校服”的师侄不得不打断了谢介。
“干嘛?”谢介厉声转头,带着一脸的起床气和不高兴,瞪着他的大师侄,就像是看阶级敌人。他们之间也确实有阶级,学霸和学渣之间天然不可跨越的阶级!
“锁厅试比这个条件可困难多了。”
这么一场考试,只有三个人,用的却是最大的学堂,有地龙,有熏香,旁边还有学院的人进行笔墨伺候,晚上更是直接带去厢房休息,根本不怕漏题。而锁厅试呢,一个屋子好几十号人,稍微交头接耳一下就按作弊处理,甚至凡事都要亲力亲为……
谢介:“……说好的锁厅试比一般科举有优待呢?”
“确实优待了啊,其他考生进场前还要在露天进行搜身,自己做饭,其他时间都要被圈在没有任何取暖措施的小隔间里,那格子大概就这么大吧。”师侄在谢介的身子两边比划了一下,稍微个头壮一点的,连半伸双臂都做不到。
这彻底吓坏了谢介:“我们家二爷的生活空间都比这个大!”
“二爷是谁?”师侄一愣,他没听说过大长公主有其他孩子啊。
“他养的鹦鹉。”顾观在一边插话,“嘴可贱、可贱、可贱啦。”
二爷见顾观的第一面,就用“矮子”二字,开启了他和顾观之间的孽缘。顾小观大概平时也是被少年老成的性格压抑的狠了,没事干就爱和二爷吵架,用以发泄情绪。他也成功成为了继谢介之后,第二个能和二爷一吵吵半天的无聊人士。
二爷报复心还特别强,吵不过顾观,就第二天早上飞去顾观的院子,蹲在墙头等顾观早读。干什么?当然是接话啦,往死里干扰他。
顾观摇头晃脑的背:“二月春风似剪刀……”
二爷就昂着毛脖颈接:“……冰糖葫芦粘豆包。”
也亏的顾观的智商高,这样都没有被带跑偏,唯一的缺点是容易饿。
每天准时准点,谢介都能欣赏到他小表弟大战嘴欠鸟,二爷还特别爱挑衅:“你来啊,你来啊,有本事你飞一个我看看!”
导致顾观至今提起二爷都会有一种恨不能与之玉石俱焚的咬牙切齿感。
二爷真的很魔性,魔性到了谢介莫名其妙的就把风萧萧兮易水寒后面写成了……壮士爱吃溜肉段。
站在一旁监督谢介好好考试的大师侄,和谢介一起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大师侄:小师叔你这消极怠工的有点嚣张了啊。
咳,说回正题。
谢介最终也没能在深夜拷问内心的这个环节里,拷问出什么有用的结果。由于实在是想不通,谢介索性也就不想了,在谢介充满了多样性的性格之中,他最欣赏自己的一点就是——从不为难自己。
船到桥头自然直嘛,早晚有天会想通的。
谢介这样决定,在想不通之前,就和房朝辞继续当好朋友处着吧,反正也不会有什么损失,对吧?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只要房朝辞别也想当他爸爸,谢介就知足了。
等两天的考试终于完成之后,谢介却并没能和两个表弟一起离开莫寻书院,而是在书院里等待起了阅卷结果。陈老亲自出题亲自判,据他说,他速度很快的。结果,谢介又住了一个晚上,第二天还被迫和大师侄们一起听了一整天的课,也还是没能得到考试成绩。
荆安身体不好,还能上半天,休半天;顾观奔着的目的就是来深造、顺便广交朋友的,旁听对于他来说就像是享受,如鱼入海,不要太开心。
只有谢介是从始至终怀着比上坟还要沉重的心情在上课的。
谢介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都是讲课,明明是差不多枯燥的内容,甚至有些是一样幽默的讲义方式,可是谢介就是吃不下别人讲课的那一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