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杳看着辰前怔愣无措的模样,又不想戏弄他了。虽然衣服洗过,也终究不太干净。
只是带着他的味道。
这种欲望很奇妙,他就是想让师尊沾染他的味道。
咬牙拼命克制,才将已放在师尊脖颈上的布料拿掉,穆杳紧紧盯着辰前叫人:“张止澄。”
所以他没错过辰前脸上一闪而过的委屈和不舍。
穆杳见状睁大了眼,但震惊在片刻后就被掩去了。有计较思索的光从瞳仁中流过。
他本就是在试探辰前的底线。
可以说再次见面后,他就一直在试探。
张止澄来的很快,手上拿着一个不小的布包裹。
他矮身双手捧给穆杳,在穆杳接过后起身离开。
期间朝辰前投去了不明显的、感激的目光。但立刻就被穆杳隐晦的瞪了一眼。
张止澄再不敢造次。
这些细微的动作辰前都没看到。他此时脑子里正一团乱麻。
原来刚才穆杳在戏弄我吗。
师尊此时才明白。
毒发让他思绪迟钝、身体虚软,其实到今天他的体力已经好了不少,做些轻松的动作完全没有问题。至于思考就太难为人了。
“师尊,穿衣服了。”穆杳将包裹打开,露出里面的蜀锦衣物。
弟子再没有理会伤口的意思。其实就脖颈处伤口的恢复情况来说,现在本就没有包扎的必要了,甚至若包扎了才更不利于疤痕的消失。
辰前听到弟子的话,仰躺着看已经起身的人,更不知所措。
穆杳长得真高,不适感蔓延,但他克制着没有表现出来。
就见站起的人又俯身,了然的轻语,“那师尊等弟子穿完。”再侍奉师尊。
话都被弟子说完了,但不回应又不太礼貌。辰前抿唇,“好,谢谢。”
辰前只见穆杳脱衣服的动作顿了顿,不明白为什么,也就没在意。
不过不要在师尊面前换衣服啊……
穆杳当然是听不到辰前内心喃喃的。但他还是退了几步,背对师尊,自若的褪去所有衣物,再缓慢的一件件穿上干净的。
十分心机了。
辰前在后面躺着,双眼看向洞顶,尽力缩小存在感。
“师尊?”等穆杳的声音近在耳边响起时,辰前才意识到该他换了。
张止澄在外面安静等着。就他对穆杳的理解,他们不久就会启程离开悬崖。想来之前没有离去是碍于他二人的状态和自己这边的情况。
所以过了有两盏茶的时间洞里人才走出来,确实让他觉得不太对劲。
但看向先生脸上的粉色,他的思路又有些清明。有可能是报复先生之前保自己吧。
但这不是他能置喙的事,得学会视而不见。
辰前实在是不想理会穆杳,方才不过是换一身衣服的事,明明不需要很久,穆杳却不住的在絮絮叨。
说什么,‘这家成衣坊似乎没有按照我给的尺寸来。’‘还好,这里衬处理的很合身。’‘布料真好。’说着还摸了把衣服,也自然的触碰了辰前的腰腹。
和盘踞在那里的长尾巴。
但他脸上神情正经,正经的辰前都觉得是自己龌蹉。
更难过的是,因为尾巴的缘故,辰前此刻不能穿亵裤。幸而穆杳是闭着眼睛给他穿的亵衣,倒没有让他十分尴尬。
辰前忘记了,就是他自己就完全可以在闭上眼睛时看清周围的一切。
所以他丝毫没有怀疑,穆杳扶他穿衣服时颤了下的手和蕴上红的耳垂。
如此这般,半盏茶的事却耗去了这么久时间。要不是后来辰前实在受不了了,虚软着手推拒他,恐怕穆杳还要继续絮叨下去。
辰前无奈至极,却也没力气起身,最后还得靠穆杳穿外衫、束腰封。连走路都几乎挂在穆杳身上。
辰前心里别扭的厉害。周身的触感也不太对。
他垂首不想见人,尽量缩小存在感。毕竟被另一个男人环着腰的姿势实在羞耻。
他的发髻还是穆杳绾的,穆杳微微低头就能看到怀里人发间的白玉簪,心情更加好。
“要走了,师尊。”穆杳没理会张止澄,只知会了师尊一声,收紧环着辰前腰的左手,矮身,右手穿过辰前腿弯,一个施力,将师尊打横抱起。
辰前只来得及惊呼一声,就腾空而起了。
穆杳速度很快,辰前紧张的攀着弟子,明明十分不悦,却不敢乱动。
他还记挂着穆杳的伤势。
《绝》里对轻功一项有独特见解和出其不意的法门。凤于九天,最是擅长御风。但龙行万里,长于凭虚。《绝》中第一册 ,就是《九天万里》,穆杳在全胜时期可以凭空越上百仞悬崖这点,辰前从未怀疑,但此时受了伤,就不太确定了。
穆杳似乎察觉了怀里人的紧张,左手安抚的拍了怕他的臂膀。
辰前觉得他冒险,不太赞同弟子的举动,但阻止不能。提气时有别的动作,实在是九天万里的大忌。
为防止他再动作,辰前只能安分下来,不让穆杳察觉到他的焦急。
辰前想弟子定然有自己的把握,不至于拿二人的安危乱来。
怀抱气味很好,似乎那朝气是从穆杳身体上传出的,和衣服无关。
辰前偏头四处看着。近乎垂直的崖壁就在他们身边不远处。壁上青白交错,是苔藓、藤蔓和山石。
身后慕西之巅在雾霭中缥缈虚幻。
遥遥看向下方,江水和溶洞都离他们越来越远。
辰前又一眼看到了紫臣骨生长的江边凹岸,第一个念头是,穆杳竟然忍着伤势,带他移动了那么远。
还这么久都没有好好睡。
不经意的,心肠柔软了一片。
穆杳任由师尊动弹着,他自安稳如山。
张止澄在他们身后不远处,攀着藤蔓向上。
当几人到达当初落下悬崖的地方时,辰前还有些没回过神来。
穆杳的《九天万里》实在修行精炼。
虽然心里隐隐不愿,但为了弟子胸腹伤口着想,辰前还是开口喊穆杳,试图提醒他可以将他交给张止澄。
“穆杳——”然而刚开了个头就被打断。
“嗯?师尊觉得弟子抱的不够紧吗?”似乎从唇缝中蹦出来的话语阻止了辰前的话。师尊瞥见穆杳看向张止澄的眼神,和陡然收紧的双手,直觉的不敢开口。
似乎,那个提议真的不能说。辰前霎时安静下来。
他又艰难抬头,绕过弟子比自己宽阔的肩膀,最后看了眼他们掉下悬崖的地方。
那时候穆杳似乎问他:“怕吗?”
“不怕。”辰前早就想说了,此刻竟不自觉喃喃了出来。出口就后悔,却没办法补救了。
穆杳听见了,收紧了抱住他的手,无声回应。
辰前又看了眼那处,有些难以捉摸形容的情绪在心间流窜。
虽然这三天不到的时间几乎被他睡了过去,不过似乎,真的有什么不一样了。
最后辰前被穆杳抱了一路,最后到锦城门口时,才被放置在城门外二里处森林中的马车里。
辰前觉得奇怪,为什么马车不能迎到莱无呢?又思量可能于安全性的考虑有关,就没再纠结。
他是万万想不到,他的好弟子只是留恋师尊在怀的感觉。
马车里空间不小,显得有些空旷。地上铺着毯子,还放着几个靠枕。穆杳将师父小心放下,而后蹲下身子,开始除辰前的鞋袜。
辰前无力动弹,略麻木的看着穆杳将他之前才给自己穿上的鞋袜去掉。
见到穆杳也坐了进来,他探手隔着衣服摸了摸他腹部的伤口。希望没又崩裂吧。
他没看到穆杳眼中一闪而过的暗色,自然也不知道自己这无心的动作带给穆杳的触动有多大。
辰前只是让不熟悉的人觉得冷罢了,他对身边人一点都不冷淡。
张止澄将守在一边的褐色劲装男子都赶到了暗处,自己充当了车夫的角色。
马车颠簸不大,锦城守卫收了足够分量的钱,也没有打开马车门检查。
车里的辰前靠在软垫上,因为颠簸,又沉入了梦乡。之前在穆杳怀里,他就很想睡了。
梦中的味道很好闻,是阳光般的明朗。
穆杳就坐在辰前的身边,看着师尊不设防的在他身边入眠,满心无奈。
你这么信任我,我还怎么下手啊。
其实设防和信任并不矛盾,至少于辰前而言是这样。
锦城的客栈里,两个少年同坐在床上。长得精致漂亮的男孩额头上都是虚汗,难耐的双手环抱着自己,蜷缩在床上,似乎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他在艰难的抗着,抿着唇不欲发出声音,却还是有□□溢出。
另一个年纪稍微大一点的少年,无措的坐在床边,看着男孩难过的样子,却除了倒水再做不得什么。
“哎呀!这可怎么办啊,怎么一直这样?这都两天了,阮啊,小阮!你别吓我!郎中不是说身体没事的吗……”断断续续的声音夹杂着小阮虚弱细微的□□声,在房间内回荡。少年是真的着急,嘴不停一下,似乎这样就可以排解心里的担忧。
有褐色劲装的男人在外间坐着不住皱眉,他的身边坐着个满头灰发、衣衫华丽的中年人。肩上挂着的珠光宝气的药箱,不论怎么看都让人觉得不伦不类。他还老神在在的打量周围,丝毫不在意里面病人的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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