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梦魇已经被他完全遗忘了,这次没有人出现在梦中。
穆杳盘腿坐在师尊身边,看着师尊的睡颜,时不时遥遥望着洞外清冷的夜色和洞内熄灭后明灭不休的火星。
他还不能睡。悬崖高数百仞,而且看情况这里已经是西岩山地界,但保不准柳家的人就敢在凤凰头顶上撒野。
青年神情冷然,只有看向草堆上的男子时,才显露出几分温柔。
月的清辉在慢慢散去,雾霭沉沉中,遥远处有一线光从无到有,而后越来越明亮。
悬崖水岸边,藤蔓梧桐下,内力的彩色光华时隐时现,护得洞里人安全。
流水轻缓不急,水有些凉,清澈见底。中间有人拿着只竹竿插鱼。动作利落,姿态适然优雅。
明明是件小事,他却做得认真。
鱼儿时不时跃出水面,仿若无知,所以无畏惧。
衣服放在水边,那人裸着上身。水划过他麦色背脊,最后落入腰腹间白色绑带中。
这男子身材瘦削、薄肌浅覆,并不显得羸弱。
又半个时辰后。
有鱼肉的焦香慢慢散开,衣着整齐的穆杳拿起一支插着鱼的紫臣骨,安静啃着。
他没有叫师尊起来,只是水始终在火上温着,余下的几条鱼也温在火上。
溶洞外有藤蔓从崖壁上垂下,郁郁葱葱遮挡着外面天地光景。
不知过了过久,有只燕子绕过藤蔓飞了进来。
正闭目养神的穆杳立刻睁眼,眼中清明一片。他看向燕子飞来的方向,伸出完好的左手。
剪刀尾巴黑白颜色的燕子似乎根本不怕人,它乖顺落在穆杳手上,拿喙啄了啄翅膀下面的绒绒。
“去。”穆杳用气音说,燕子闻声偏头看他,不太雀跃的展翅飞走了。
穆杳起身,回头看向草堆里穿着他的中衣的辰前,皱眉犹豫了下,又环视了四周,确定没有危险,这才起身跟上燕子。
燕子已经因为他的停留在溶洞中盘旋一圈了,此刻自然的低飞,掠过藤蔓。
但速度不快。
穆杳隐约明白了什么,跟着走出溶洞。
溶洞外面满是泥土草丛,有一人长身而立于不远处。
但不是张止澄,是张止轻。
心道这人有心了,但穆杳依旧不放心,内力涌动反手在溶洞外布了层结界。
想到辰前在里面睡得安稳,俊秀精致青年的神情缓和温暖。
就这一瞬间的功夫,张止轻已经缓步走近。他身上有包扎过的痕迹,艰难伸手将包裹递出,“东西给你。”
穆杳没有接,似乎是对这人的态度不甚满意。青年看似稚嫩然而气质老练沉稳,“张止澄不会乐意离去的。”
他说的笃定。
穆杳并不介怀张止轻之前的背叛,这人本就是因为张止澄才在六七年前对自己表的忠心。他是柳家的人,会协同柳家的行动并不奇怪。
只是没想到柳家此时针对的是师尊,那就不能容忍了。
还有一个疑问就是,柳家明明十分针对异族,这张止轻又怎么会忠于他们?穆杳不清楚,也没多大兴趣去探究。
张止轻五官明朗的脸阴沉了一瞬,丝毫看不出平日里的爽朗。“这就不需要穆爷操心了。”
穆杳被气笑了,有低沉的笑声流泻于唇舌间:“我的人,我当然得操心。更何况——”他顿了顿,故意吊张止轻的胃口:“跟着我,是你最好的选择。”
“你是聪明人,应该始终明白这点。”
穆杳说这些话时,气度大方、神情自然,自信与自负同时展露,但气势很足,让人无法怀疑他说出口的话。
张止轻不再出声,是默认了。他陷入沉思。
“你可以再考虑考虑。不过若你回来,惩罚是免不了的。”
穆杳可还记得张止轻算计辰前的事。
他扔下最后一句,虚抬手,控制内力拿过张止轻手里的东西,就转身离开。
他一点不着急张止澄不回来。
就好比,如果辰前一定选择站在皇室的立场上,那他也会毫不犹豫放弃王家。皇室现在在白家的掌控下,白家的立场就是皇室的。
王家与皇室对立。
他一直知道张止轻是个汉子,也一直明白他有多在乎张止澄。
张止轻又在洞口站了会,才惊醒般快速离开。
辰前是被鱼肉香味吸引醒来的。他忍不住感慨,原来莱无毒发时,缺失好久的嗅觉会回来。
昨天,不是错觉。
第三天了。
第12章 张止澄
第十二章
艰难挣开眼,辰前见弟子乖巧盘腿坐在不远处的石头地面上,拿木棍在地上戳画着,无所事事。
外面光掠过绿色,晕开、弥散。照亮洞中这一方天地。
那坐着的人在晨光中要化开般清澈明丽。
不知是不是辰前的心理作用,穆杳眼睛下的青色好像浅了些。胡渣也干净了。
弟子见师尊醒了,有显而易见的愉悦露出,是那种纯然的愉悦,不掺杂任何假。
“师尊醒了!要喝水吗?饿不饿?”一连串的疑问被抛出,二十二岁已经可以为人父的弟子没有一点大人样子。
该长大了。
“有些渴,也有些饿。”辰前面容柔和,被中衣束缚的尾巴绕在腰上,尾端轻轻摆着。不过衣服太大,从外面窥不出里面情景。
倒是没有笑得开怀,说到底,他还是不常笑的。
也就在穆杳面前表情多一些。
况且他现在后知后觉过意不去,因为穆杳替自己受了伤。
雅鱼中部分较小的个体中上部有黑色的细斑,尾鳍是淡红色的,就是穆杳递到辰前嘴边鱼儿的模样了。
辰前漫无边际的想,鱼肉是这个气味吗,那君山银针会是什么气味呢?
穆杳周身的气息,大概是和被阳光照耀过的被子一样暖和干净吧。
溶洞外面的河是从遥远处雪山上流下来的,算是冷水水流,此处又水量充沛,倒是适合雅鱼生长。
穆杳果然最喜欢吃鱼了。这里能吃的东西也确实不多。
辰前觉得不好意思,但手上实在没有力气,也只能由着穆杳,替自己拿着木棍喂食。
雅鱼肉质细嫩,刺很少,并且被穆杳一一挑出了。辰前被弟子细心照顾着,不自觉思路飘远。
这段时间的经历仍旧让辰前有不真实感,原以为很久不会再见的人儿又出现在了面前。
他真的很怀念四年前一起生活的日子,穆杳很乖很聪明,很少拿相同类型的问题询问自己。
举一隅能以三隅反,不自夸聪慧绝顶,智慧也是百里挑一了。
后来他甚至不会多询问自己问题,倒是反过来常常照顾他的日常起居。
穆杳那时候说,师尊如兄。
对自己足够足够好了。
“你不信他对你和我对你是一个想法?”凤菡张扬无奈的话犹在耳畔,辰前细细嚼着嘴里的鱼肉,略有些不知所措。
可抬头就看到弟子乖顺的模样,尤其是被白布包扎的伤口,又不愿意细究那些了。
辰前清楚的知道自己在躲。
他以为自己忘了的。四年了,他曾经一度觉得,二人之间的师徒关系一定还能维持下去,因为那些不切实际的猜测已经被他忘记了。
平心论,辰前不愿意就这么和弟子疏远。
说不定那说辞只是凤菡故意的呢?
但如果是真的的话……
辰前知道自己现在并不打算考虑这个可能。
穆杳救了他,这个恩情他一定要还,那是他对自己的善意、情意。
但辰前以为自己的情绪掩饰的很好,完全就只是他以为而已。
穆杳像曾经无数次那样照料着师尊,也像过往数年那样,一眼就看得明白辰前的心思。
但他不能说,不敢说,也就不会说。
吃过东西喝过水,辰前躺在干草上缓神。虽又休息了小半夜,但他的精神依旧没缓过来。
穆杳自觉充当了仆从的角色,之前是心甘情愿的喂水喂食,此刻则熄灭火堆处理垃圾。
只是青年走到远处时,眉眼间的阴郁还是暴露了心情。
但辰前并不是个十分擅长察觉人心的人,何况此刻的他因为无力感,只想躺着休息。他也不是个擅长掩饰的人,担心就是真的担心,狐疑就是真的狐疑。
穆杳没有躲起来太久,他并不愿自己的坏情绪影响辰前,故而收拾好表情,就微微笑着走到辰前的身边。
干草铺满了角落,尤其为了隔离溶洞壁附近的潮湿,在那些位置放了很多干草。
辰前没有睡着,内力逸散但精神的警觉还在,他知道穆杳在靠近。
不由的身体紧绷。
穆杳嘴角的笑僵了一瞬,又很快掩饰。
“师尊,我可以躺在你身边吗。我有些累。”一句话,被他说的婉转委屈。
“当然。”辰前立刻睁开眼睛,拒绝的话无论如何说不出口。
“师尊最好了。”穆杳想像以前那样打趣撒娇,笑容苦涩的自己都有所察觉。
他怕吓着辰前,索性不笑了,垂眸矮身躺在辰前身边,恭敬的与师尊保持一尺距离。
干草有些扎人,并不舒适,穆杳无声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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