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弯下腰去解那软绳,却发现它柔韧之极,不是平常之物,恐怕利刃也难以割断,而身边什么东西都没有,便不做无用功夫。
干脆就在那里活动一下手脚,猜测是谁把自己掳到这里,不伤害自己,却让自己毫无反抗逃跑之力。
不一会儿,那个将他劫出城的高瘦男人推门进来,看见期思服了药已经醒转,笑了笑:“别想着逃走,你跑出去我便抓你回来,抓不回来便让你死!”
期思看着他,心里一沉,果然又是独吉鹘补!
独吉鹘补一身深色衣袍,面容深邃而阴鸷,手背青筋虬错,高瘦而步履轻盈诡异,腰间一柄长而带着杀伐弧度的大克伦弯刀,眼睛死死盯着期思。
期思强自镇定下来,独吉鹘补费劲把自己带出昌煜城,而没有直接杀了自己,说明他另有目的。
“你三番五次与我过不去,我却与你无怨无仇”,期思平静地看着独吉鹘补。
“我杀了两次也没杀死的人,你是第一个”,独吉鹘补声音带着嘶哑的音色,让人听着心里发毛。
“你把我从燕国相府带出来,天一亮,他们便会开始找我,查到你头上,便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了。”
期思试探着与独吉鹘补说道。
“放心吧,他们会被我留下的痕迹带着绕圈子,在昌煜城里先查上三天,到时你已出关”,独吉把一个油纸包扔给期思。
“出关?你主子让你把我偷出燕国?疯了么?”期思皱眉,只觉得独吉鹘补主仆都不是正常人。
他却不想再与期思多说,抬了抬下巴冷冷说:“你管不了那么多,赶紧吃,吃完继续上路,玩花样你就立刻死!”
随即转身出了门。
期思打开油纸包,见是一包饼,仔细看了确定没什么蹊跷,咬着味道寡淡的干粮,思索着。
除夕宫宴后,他对独吉鹘补和大凉皇室多有留意,知道独吉鹘补是大凉大王子麾下的人,也只有大王子收留他,他是必然听大王子的话的。
但这种事,并不像那位大王子的行事风格,很有可能是独吉鹘补自己擅作主张,而他们到了大凉之后,独吉鹘补究竟要做些什么,期思根本无法预测,因为就像他之前认为的那样,独吉鹘补整个人手段阴狠,内心里毫无人性,在杀人这件事上可谓随性之极,对他自己家人恐怕也不会手软,他拜在大王子手下,也只是权宜之举。
吃过东西,独吉鹘补又进来,给期思喂了药,便等药生效了扛起昏睡的期思就走。
期思很快发现自己根本毫无机会逃走,一路上独吉每天只让他醒来一次,每次不过一刻钟,内力又完全无法动用,硬拼就是找死。
独吉带着期思骑马前行,速度很快,所走的路皆是绕开城镇的小径,一天只休息一两个时辰。
期思这段时间里,昏迷的时间远远多于清醒的时间,他每次醒来都留意身处的地方,随后又被独吉鹘补喂了药陷入黑暗
日夜兼程,期思像是掉落进一个不知道结局的漫长噩梦,在燕国的城镇停停走走。
朔风渐紧,天气渐寒,这一年的冬天比往年来得早,北方大地的道路似乎遥远得没有尽头。
第35章 出关
独吉鹘补的药不知是什么方子,期思的内力一直被封制,但与中了朱颜瘦不同,他能感受到内力的存在,只是无法催动。
同时,一旦独吉鹘补下药猛一些,他五感甚至都会被封闭,对外界毫无感知,更遑论逃走,期思只觉得独吉鹘补手里究竟有多少奇奇怪怪的毒。
唯一庆幸的是,期思感觉这药暂时没有其他的伤害,只是为了控制他。
他们一路往北走,独吉给期思身上套了一身布衣,乍看去他们如同平平常常的父子或兄弟二人,只是一个面相阴沉,一个却白皙清隽。
而独吉一经过有人的城镇村庄,便把期思的脸面加以伪饰,并让他昏睡,看起来就像带着一个病怏怏的异族少年,普普通通地融在人群中。
昌煜的夜晚因冬日降临而肃杀,高大的城墙环绕华美的都城,庄严的皇宫大殿在夜风中显得无声而沉肃。
书阁内,肃帝站在书案旁,一脸怒容,威势让屋内气氛降到冰点。
江荀衍、李岑、裴南贤皆在他面前静默,亦是满面严肃,眉头微蹙。
才回到昌煜的萧执一身风尘仆仆,也静立在旁,清澈的眼里神情深邃复杂。
“十几天,恐怕人都不在燕国了,边军严查,各城关县镇翻了遍,却毫无踪迹,你们说罢,怎么办?”肃帝的声音冷得带着杀气。
裴南贤上前一步,一礼道:“陛下,根据裴氏神影卫的线索,晋国小皇子很可能被一路带往北边,推测路线,应当是从武安州出了北关,前往大凉。”
肃帝冷哼一声,沉水般的双目瞥了裴南贤一眼,说道:“你的人也出息,跟在后面捡了一路线索,却一直没拦在他们前头,是打算跟着再一路出关收尸?”
裴南贤敛首,单膝跪下告罪。
一边的萧执眉头蹙起,看不出在想什么。
江荀衍道:“陛下,晋国小殿下是在我府上失踪,说起来微臣罪过是最大。还请陛下消消气,想办法先把虞珂救回来要紧。”
肃帝深吸一口气,说道:“一个皇子,在我燕国一再出事,看来是有人盯上他了不成?裴南贤,萧执!”
裴南贤与萧执单膝跪下道:“臣在!”
“你们各率裴氏、萧氏神影卫北上出关调查此事,去找他!”
“遵旨!”
期思有时想,江荀衍和肃帝一定早已开始寻找自己,因为沿途城镇的进出都愈加查得严,但茫茫人海,他们恐怕是找不到自己的。
萧执呢?或许还不知道自己失踪,若是知道自己又落在独吉鹘补手里,会是什么心情?
陆应秋若是知道了,又会不会后悔,自己还没活到开战或许就死掉了。
曹璐珉一定会难过的,孔玉也是,不知若是真到了大凉,阿思古他们会不会发现自己。
漫漫的路途,昏沉得间隙里,期思心里闪现无数的人,最后清醒的时间里,却又很清晰地不把求生希望寄托于人。
独吉鹘补走的路多是小路,官兵无法找到他,天大地大,萧执即便是本领神通的神影卫,却也不能大海捞针,只有自己时时留意,暗自寻找机会。
越向北,经过荒凉的地界,独吉便不给期思频繁下药,只让他跟在自己身边,封住哑穴。
期思毫无求救的机会,但至少这些路段上他能多活动身子,以免身上多日不能活动变得无力迟钝。
沿途经过地界标识处或城镇,期思一路数来,他们确是沿着西边的路从燕国往大凉去。
临近燕国北境,北方下了秋末的第一场大雪,天地间严寒无比,大朵的雪花如鹅毛飞卷着纷纷滚落在原野和城镇,朔风凛凛,期思此生第一次到达这样靠北的地界,只觉诗里的词句毫无夸张。
到了武安州这天,燕国边境全线严查严锁,独吉鹘补必须带着期思从城关离开,否则被燕国边军截下会扣住他们,独吉鹘补带着期思,不想被军队拦下。
武安州城门内外严进严出,皆是排了许久的队伍,边军接到昌煜传来的消息,不敢轻易放过一个人。
期思被独吉鹘补伪装一番,又是昏睡的病秧子模样,在马车里躺在垫子上,盖着一张厚棉被,边军却并没有如之前那般看一眼就放他们走。
士兵听独吉说自己是带着病重的弟弟回家乡,掀开帘子看了看闭眼躺在那里的期思,又让独吉鹘补等在一边,上了马车,用剑鞘挑开棉被,看了看期思的身形,又低头仔细端详他面容。
独吉鹘补在马车旁死死盯着他。
期思闭着眼,脸上被伪饰得肤色黑黄,毫无原本的白皙,五官也被伪饰得粗糙深邃些。
士兵静静端详半晌,确认这与昌煜城发来的画像上少年毫无相似之处,下了马车挥挥手,放独吉鹘补离开。
独吉鹘补松开袖中藏着的匕首,敛首藏起眼里的杀意,压着嗓子道了谢,驾着马车带着期思出了燕国边境。
一出武安州,茫茫的冬日原野便望不到边,直至大凉境内,都是广阔的塞外,各个部族混杂来往,伴着河流和草场,沿着商道,如同流动迁徙的群鸟。
独吉鹘补带着期思在覆着雪的原野上行驶一日,天黑时到了落马河畔,在喀喇沁的镇子上落脚。
这镇子上皆是往来经商的各族商队和江湖客,客栈门外来来往往的人们形貌各异,身穿羊皮袄的、裘衣的,头发编成小辫的、刮得只留后脑勺一片的,嘴里嘟囔着羌语、契丹话、鲜卑话,嘈嘈杂杂。
后院里的棚舍间握卧着骆驼、拴着马儿,大堂里弥漫着酒香、香料味、饭菜味道,老板和伙计都是大声喊着一问一答。
独吉鹘补将期思丢在客栈房间里用龙筋绳拴住,喂了药,自己出门去打酒。
期思身上渐渐又恢复知觉,醒了过来,他觉得这药照这么吃下去,兴许哪天就如吃饭一样,对自己没作用了。
独吉鹘补很快就回来,坐在屋内的桌子边,打开酒袋仰头灌了一口,把酒袋一封,丢在桌子上,一脚踏在长凳上看着期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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