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面狐慢慢笑了,“今日便舍命陪君子了。”
他带着陆小果走街串巷,进得一家不知名的小酒馆。
“这里虽然人少,酒却是相当的不赖。”玉面狐给陆小果斟满酒,端起酒碗道,“先敬陆教主宏图大展,早日称霸武林!”
陆小果冷冷道:“我是请你陪我喝酒,不是让你来取笑我的。”
玉面狐叹息一声,“在下之言皆发自肺腑,陆教主却不领情,叫在下好生伤心……”
陆小果:“还喝不喝?”
玉面狐一饮而尽,放下酒碗时,陆小果碗中的酒也见了底。玉面狐再给他满上,二人也不言语,只是倒水一样的往嘴里倒酒。一坛酒很快就见了底。
玉面狐轻抚额头,见陆小果双眸发亮,神色不变,便已知他酒量,苦笑道:“今天真是要舍命陪君子了。”
陆小果再给自己斟满,送到唇边却又迟迟不饮,须臾,又缓缓放下,“这个教主,真是好没意思。”
玉面狐晃着酒碗,笑道:“这世间事,大多都没什么意思。”
陆小果又开了一坛酒,给二人斟满。
玉面狐探究的打量他,“你想去找朱拓?”
陆小果摇头,朱拓临走前谆谆嘱托他管好魔教,自己怎又忍心让他失望?
玉面狐悠悠道:“自从你作了魔教教主,连性情也愈发的像朱拓了,这般寡言少语。”说罢,他叹息一声,“还是原来的小陆好啊,行事果决,快人快语,心思单纯不谙世事。可惜跟了朱拓就……”
陆小果冷声道:“想打架吗?”
玉面狐哼了一声,“难道我还怕你不成?”
酒馆的掌柜正在噼里啪啦的打着算盘,突然听得外面的动静不对,出来一看,之见酒坛碗碟碎了一地,桌椅板凳全都散了架,唯一的一桌食客也不见了踪影。掌柜正气得要跺脚,就听得头顶上房梁震动,竟是有人在房顶上打斗!
掌柜的脸都气白了,但见房梁震动越来越剧烈,木屑尘土纷纷洒落,已是顾不得生气,先逃命要紧。果然,掌柜跟伙计刚刚窜出屋子,就听“轰隆”一声,房顶破了个大洞,有人从屋顶落下,却是玉面狐。
玉面狐拍拍尘土起身,虽然衣衫破损,脸上带伤,神情却不见多狼狈,摇着只剩下扇骨的折扇,便要施施然离开。掌柜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拆了我的铺子,还想跑!跟我去见官!”
有人拍拍掌柜的肩膀,掌柜恼怒的回头,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金灿灿的光芒。
陆小果掌心里放了一锭金锞子,举到掌柜面前,“这个够赔你的铺子了吗?”
掌柜眼都快被金锞子的光芒闪瞎了,笑道:“够了够了!”再开十间这般的酒馆都够了。在掌柜的眼里,此刻的陆小果简直就是天降财神!
陆小果转身便要走,玉面狐叫住他,“你要去哪里?”
陆小果头也不回道:“去我想去的地方。”
玉面狐摸摸被他打肿的眼角,摇头叹息道:“舍命陪君子这种话以后是万万不可再说了。”
夜风寂寂,月寒如水。
京西道北征大军行营,朱拓正在灯下夜读,灯影一闪,一个人影无声闪进帐内。朱拓双眸一亮,“小陆!”
陆小果下意识想要跪拜,哪知朱拓比他动作还快,先一步扶住他,“你我之见还要如此生分吗?”
不生分便要亲近,只是这亲近的度陆小果却不知该如何把握。与程留香的亲近法用在朱拓身上显然是不合适的,与苏盛天那种相处模式,朱拓又会不高兴。像玉河那般……,那还不如杀了他。
陆小果纠结得抓耳挠腮。
朱拓低声道:“你还在怪我不辞而别?”
陆小果连忙摇头,“王爷多心了,王爷对魔教的良苦用心,我怎会不知?自当竭尽全力守护魔教,不负王爷所托。”顿了顿,他又道,“只是若不能给王爷送行,我心……着实难安。”
朱拓深深凝视着他,慢慢,慢慢将他搂进怀中。
陆小果的身体陡然僵硬,却在触到朱拓气息的一霎那不自觉放松下来。朱拓的气息似是有种魔力,能让他放下心中所有的顾虑,看到最真实的自己。
他又想起朱拓写给他的那封信: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这封信究竟是何意义?是单纯的字面意思,还是另有用意?抑或只是朱拓的一时兴起?
毕竟他是先太子遗孤,要为先太子延续香火。
他是真心只想同自己一起,还只是把自己当成与玉河一般?
陆小果不愿再想下去,也不敢再想下去。至少现在眼前之人的气息是如此真实,怀抱是如此真诚,令他深深沉迷其中,永远也不愿放手。
他也慢慢反抱住朱拓。
朱拓察觉到他的反应,抱的更紧,恨不能将陆小果箍进自己的身体里。
就在陆小果已是出气儿多进气儿少快要翻白眼的时候,朱拓总算恋恋不舍的松开手,“夜已深,军营中圣上的耳目众多,你若要赶回枫叶山庄,最好现在便启程。”
陆小果听出朱拓的处境并不太好,急道:“王爷,您的安危……”
朱拓摆摆手,“不必为我担心,本王多年苦心经营,这点自保能力还是有的。”说完又笑了笑,“昔年魔教教主的威名,绝非凭空而来。”
陆小果一想也是,原来的魔教从来都是人不犯我也要犯人,人若犯我鸡犬不留。朱拓作为一教之主自然不是吃素长大的。
只是道理都懂,也依然不能放心。
“王爷,塞外苦寒,您千万要保重身体。”
“我晓得。”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冲锋陷阵这种事儿让那些军爷去做便好,您千万不可莽撞行事。”
“我自有分寸。”
“左护法就在漠北,王爷到达之后,记得报平安,免得教内的兄弟们惦记……”
陆小果在朱拓的凝视下,脸越来越红,最后实在说不下去了,朝朱拓拱手道:“王爷早些歇息,属下……就此别过。”
陆小果转身朝帐外走,却被朱拓拽住手臂。他下意识回头,一个深吻便落到唇上。
陆小果想后退,怎奈朱拓右手已牢牢搂住他的腰肢,他又不能对朱拓出手,想出声提醒对方自重,又被对方的舌头趁虚而入,在他口内攻城略地,温柔而又缠绵。
一晚上的依依惜别之情因为这个吻立刻就变了质。
陆小果觉得自己简直就是送上门来让朱拓轻^薄的。明知对方的心思还要独自一人深夜送别,大概是个男人都会把持不住吧?从这一点来说自己跟玉河又有何区别呢?
陆小果头一次在内心深处对自己跟朱拓的关系认知感到迷茫。
究竟是从何时起自己变得并不排斥朱拓的吻了呢?这似乎是个很难回答的问题。
虽然仍不能接受男宠的定位,但对朱拓的这些亲密举动却不再如以往那般难堪而又难以接受。
毕竟比难堪更加难以忍受的是对方不在身边时那种刻骨铭心的思念。
他试着回应朱拓的吻,朱拓立刻有所察觉,手臂愈加用力,吻得愈加热烈。
陆小果从不知道一个吻也能有如此强烈的挑^逗效果,吻得他腿都软了。朱拓更是早就被陆小果意乱情迷的模样勾起了火,可惜眼下的时机场合都不对,除了过过嘴瘾,什么都做不了。
朱拓猛的抱住陆小果,头深埋在他的颈窝处,竭力平复呼吸。
即便隔着厚厚的衣料,陆小果也能感受到朱拓身体的反应,尴尬令理智瞬间战胜了欲^望。他干巴巴的说道:“王爷,我该走了,……再不走天就快亮了。”
朱拓慢慢松开手臂,轻轻抚过他的脸颊,帮他整好衣襟,理了理额前碎发,系好披风,戴上兜帽,动作轻柔而仔细,如同呵护着自己的一件绝世珍宝。
陆小果突然就觉得鼻子发酸,有种莫名的悲伤之意。
朱拓慢慢道:“小陆,我不在你身边时,一定要照顾好自己。无论魔教抑或其他任何人任何事,都不及你重要。”
陆小果用力点头,“王爷放心,属下明白。”
朱拓一字一句道:“你当真明白?”
陆小果更加用力的点头。
朱拓似是轻叹了一声,放开手。
陆小果有那么一瞬间想抓住他的手,告诉他自己哪儿都不去,就留在他的身边。
然而他也就只能想想。朱拓有朱拓的皇命,他也有他的责任。无论朝堂抑或江湖,人人都是身不由己。
陆小果头一次有了避世的想法。若有一天能与朱拓携手归隐田园,该有多么逍遥?陆小果不禁有些神往。
总会有那么一天的。
☆、阴谋
雁门,马邑。
郡守府正厅内虽坐满了人,却是鸦雀无声,气氛压抑。
正坐的位置端坐两人,左首是朱拓,右首是个身着内卫服饰、白面无须的宦官,底下则是征西大军的各路将领。
“王爷,大军已在此地休整多日,圣上特遣洒家来问问,不知王爷打算何时出城杀敌?”宦官皮笑肉不笑的问道。
朱拓尚未开口,底下一个年轻将领冷哼一声道:“杀敌?眼下天寒地冻,城外一个鞑子的影都瞧不见,去何处杀敌?”说话之人正是萧白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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