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铭一回到暗堂便被押入了刑堂。
他在刑堂深处的一个刑房内一动不动的跪着,静候对他的审判。
两个施刑人在房内一起等着,一人忍不住对他道,“青铭,你说你,这次戴罪寻回小少爷,本来就算死罪难逃,说不定活罪能免,你偏偏路上耽误,超出一个月的复命时间。你也知道暗堂的规矩,数罪并罚,定不会给你痛快了。”
青铭低着头没有说话,那人觉得无趣,便也不再出声。
月上枝头,月光从刑房顶的小窗照下,投出一道凄凉的光束。
刑房内几个火把燃烧跳动,将墙壁周遭的各式刑具照得阴森恐怖。
一个监刑者走进刑房,向屋内人道,“老爷已经和小少爷父子相认。青铭此次寻回小少爷,但延误复命时间,功过相抵。之前保护大少爷失职一罪,按规矩——处刑杀。”
“青铭领罪。”跪着的人伏身叩首,他的手在那一瞬紧紧握了下拳,旋即认命的松开。
两个施刑人站了起来,褪下青铭的上衣,在他身上几处大穴扎下银针,封住他的内力。然后把人拉到墙边,用铁链锁住他的四肢和脖子,捆在十字木架上。
两人挑选了鞭子,便开始了第一轮的行刑。
这晚,祁老爷和李朗单独用了晚饭。
他问了李朗这些年的生活,说了自己和李朗的娘相识相处的经过。
两人一直聊到深夜。
“我的名字是你起的?”李朗听他爹说到这事,有些吃惊。
“是啊,爹在你满月的时候才离开,那时已经给你起好名字了,你是‘昀’字辈,爹帮你取名‘昀朗’。”
李朗想,当年他娘木木呆呆,只记得自己姓“李”,又唤他“朗儿”,所以他便一直用着“李朗”的名字至今。
“朗儿,”正想着,又听他爹道,“今天晚了,改明儿,爹带你认认山庄的几个管事。爹有三个关门弟子,分别主管山庄的武事。大弟子秦严,主管暗堂,主要负责暗卫的选拔、训练和管理;二弟子韩白江,主管药堂,负责山庄的医药方面;三弟子殷九山,主管武堂,山庄目前还有一些武馆,会招一些前来习武强身的弟子。不过你爹已经退隐江湖了,教授弟子的事情,基本已作为一种营收,直接放手给殷九山负责。另外就是孙管家孙有伦,他这些年帮着我打理山庄生意,是管账的一把好手。”
李朗听得有些云里雾里,勉强点头表示了解,祁天鸿见状,哈哈一笑,“这些爹都会带你慢慢熟悉的,你想要学文习武,爹也会请来名师教你,把你这些年吃的苦都给你补上。”
李朗心想,这些年虽不说活得荣华富贵,但也随性自在,现在一堆事情要他慢慢熟悉,真不知哪边才是真的苦。
他心中一直挂着一件事,此时挠了挠头,便对他爹开口,“爹,我想求您一件事。”
“什么?”他爹摸了摸他的脑袋,等着他说。
“我……”虽然觉得一来就和大哥争人确有不妥,但是他还是想试试,“我想要青铭当我的贴身暗卫。”
“什么?”祁天鸿吃了一惊,随即面上露出一点愠色,“是那个暗卫求你的?”
“哦,不不不。”李朗赶快摆手,怕他爹误会,“我就是这次从锡城过来,一路受他照顾,觉得很是投缘,所以,想问问爹能不能把他调配给我……”
“一路照顾,那是山庄暗卫应该做的!”祁天鸿拂了下衣袖,“你要是想要贴身暗卫,爹明天就带你去暗堂挑选,你喜欢哪个,就让哪个认你为主。只是这青铭,已经认你大哥为主,暗堂自成立以来,贴身暗卫就没有易主的先例,何况你大哥也没说不要他,‘君子不夺人所好’,朗儿这你应该听过吧?”他觉得李朗还是有点太心无城府了,看来今后还得多多教他。这青铭未必能活过今晚,此事不提也罢,日后找了新的暗卫伺候朗儿,他估计也很快会忘了此事。
“……”李朗见他爹一口否决,一时想不出下文,便问,“我大哥他现在怎么样了?”
“你大哥前几日已经醒过来了。明日,你便可见到他。”
第23章 第二十二章
一桶冰冷的盐水猛的泼上青铭的身体,冲刷了他满身的血污冷汗,那蛰人的痛苦把他在昏迷中生生痛醒,眉头痛苦的紧蹙,喉中发出一声悲鸣,头向后仰去抵住木架,拉长了肩颈的曲线,身体本能的剧烈扭/动,想要逃离,拴住他的锁链被摇晃的哐啷作响。
两百刺鞭刑毕,施刑人歇了歇手,也让受刑的人恢复痛觉。他们把青铭从架子上解下,将他双手折到背后,再用锁链捆住吊于刑房梁上,只留他足尖刚刚点地。
施行之人分别拿起一根铜杖,一前一后狠狠砸向青铭的身体。
青铭此刻没有内力护体,身体被铜杖击打得前后摇晃,反折的双臂承受身体全部的重量,传来钻心的疼痛。他浑身无法抑制的发颤,头发完全濡湿遮住脸庞,浑身的鞭伤不断渗出鲜血,顺着身体蜿蜒而下,在脚下汇成一滩。铜杖击在他的前胸后背,震伤了肺腑,口鼻渐渐流出鲜血。
然而,刑杀的酷刑又何止这些,不全部熬遍不会结束。
“啊——”又一杖击在他的肋下,一直咬紧牙关的人突然发出了不可抑制的惨叫。青铭的身体剧烈晃动起来,想要佝起身子,却因为被吊着没法弯身,身体扭成了一个奇怪的角度。他面容扭曲,喘息大大加剧,似乎随时都要窒息。
就连施刑的人也吓了一跳,这般反应,不像是刚才刑杖所致。
突然,一个人推开刑房的门走了进来。
青铭此时体内“蚕心”发作,他垂着头,耳边嗡嗡作响,眼前一片猩红模糊,在勉强聚焦的目光里,看到一双黑缎镶玉的靴子来到自己面前。紧接着,他的下巴便被那人用力捏住抬起。
“主……人……”青铭看清来人,艰难的叫道。
来人二十来岁,一身紫色绣纹长袍,身材高大,长方脸型,浓眉薄唇,一双丹凤眼透着灼灼目光,颇像祁天鸿年轻时的模样,他手指收紧,像是要把青铭的下巴捏碎,“当年认主立威训诫时,能够忍住一声不发的青铭,现在居然会这样惨叫,真是难看死了。”
青铭生生忍耐,再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就是这种隐忍倔强的表情,让自己还不想这柄利剑那么快折断。祁昀轩轻哼一声,放开了手。猛地失去钳制,青铭向下倒去,又被反折的手臂生生吊住。
祁昀轩从怀中掏出一粒药丸,递给其中一个施刑者,道,“子时一过,你便给他服下这药。”
看施刑者有些困惑,他补充道,“青铭中了‘蚕心’,这是一个月的解药,今晚这次毒发算是这次事情最后的惩罚,毒发结束你便给他解药。刑杀之刑到此为止,我会去向秦师兄解释。等人服了解药,便送他回我院中的住处。”
说完又看了青铭一眼,便抬步离开了刑房。
施行人握着解药,向青铭开口道,“青铭,大少爷饶你一命,你就心存感激吧。这解药暂时还不能给你,需得等你熬过今晚毒发。”
“蚕心”何等厉害,他不是不知,受刑之人从大少爷走后,便不再发出呻/吟,只是他全身扭曲起伏的肌肉,昭示着身体的痛苦。
施行人心中暗叹,不知大少爷是真的心存仁慈,还是有心折磨。
“青铭……知道,谢……您……费心。”青铭的声音破碎沙哑得不成样子,勉强应道,便重又咬紧牙关,开始忍耐。那本应生死无怨的内心,似乎有了一道向往的光,今后即便遥不可及,只要远远观望,便也心有慰藉。
李朗听闻大哥前几日已经醒来,明明应该因着骨肉亲情到欣慰,却还是忍不住有些失落,这样一来,不知大哥的心意,想要青铭似乎更难了。
这时,祁天鸿打了个哈欠,伸手揉向自己的额头,孙管家时机恰当的端着一碗汤药进来,“老爷、小少爷,时候不早了,二位早点休息。西院房间已经为小少爷收拾好了,老仆稍后带您过去。老爷,今晚的安神药,请您服用。”
祁天鸿端起汤药喝下,李朗好奇的问,“爹,你平时入睡不好吗?”
“唉……”祁天鸿叹了口气,“爹没事。”
“老爷,我们专程请的道士后天便到。”孙管家这时道。
祁天鸿瞪了他一眼,孙管家低头接过碗不再言语。
“朗儿,你跟孙管家回房休息吧,爹也回去了,明早会有仆人叫你吃饭。”祁天鸿起身吩咐。
“好的,爹。”
李朗跟着孙管家往厢房去,他忍不住还是问道,“孙管家,我看我爹刚才欲言又止的样子,还有你们说到什么道士,是怎么回事呀?”
“小少爷,这些都是杂事,您无需知晓烦心。”
“孙管家,告诉我嘛!”越是这么说,李朗就越是好奇。
经不住李朗央求,孙管家叹了口气,向他道明了事情。
原来,自半个月前起,祁老爷睡房外的池塘,每到丑时,便水波震荡、嗡嗡作响,往往要震足一个半时辰。一开始,他们以为是地震,然而只有老爷房外的池塘有震荡,山庄其余地方都平安无事。丑时正是人睡眠正深的时候,被连续叨扰了几日,祁老爷便神经衰弱起来,不得不换到其他院落睡觉。山庄里也开始传出说法,一是说祁老爷年轻时闯荡江湖、犯下杀孽,现在是鬼怪作祟;一是说这山庄风水出了问题,混进了不干净的东西。祁老爷下令严惩谣言者,已经杖责和赶走了两三个仆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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