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加上他上次离开金陵前,发现没什么特产可以带,故而随手抓了一把林周瞎配的各式药粉塞在腰里。借此之便,他就算当了韭菜兵也有恃无恐,大摇大摆地狐假虎威,顶着吴谲的面子在尉都皇宫横冲直撞。
可惜结果不甚理想,不但没有弄明白神奇毒.药在哪里,还被吴谲算计了一把,差点交待。
这事可不能让谢怀知道,一来是他自己没准小命难保,二来是吴谲一定小命不保。
今时不比往日,谢怀现在是宇内天子野心第一人,可没那么好说话了,碰到这等千载难逢好人质,要是不让他抓回去关着,这位俊美的狗皇帝八成得开杀戒。
眼见三伦即将把大脑袋怼到跟前了,宿羽把大氅一张,把怀里的吴谲裹了个没头没脸,扭头就走。
三伦在后面边追边喊:“头儿!头儿你上哪去!你还没休息够吗?太……那个谁叫我把你看好呢!我咋交代啊?!”
……谢鸾连这事都跟三伦说,怕是脑子也坏了。谢怀不让谢鸾在军中乱搞,可太子这嘴皮子溜成这样,能不露馅吗?!
宿羽为大周的未来感到担忧。
宿羽头也不回地甩下一句:“你不会当没看见!?”
三伦从善如流,也头也不回地吼了一嗓子:“听见没有!侯爷说他没看见!”
众将士:“……”
作者有话要说:
有味道的下集预告
宿羽气得都懵了,结巴着大吼了一声:“你再说、你再说一遍?!你把我的信藏在裤头里了?!”
第80章 关山未归
九回岭的山坡时峻时缓,宿羽走了好长一段路,才长出了一口气。
吴谲假哭了半下午,又真哭了半晚上,终于累了,猫在憋闷的大氅里不说话。
宿羽不是李侍卫,李侍卫哪动过他半个手指头?就算生了气,也都是和和气气地讲道理。
这个宿羽不一样,宿羽刚才把他掐得脖子生疼。
他嗓子里火烧火燎,也不说话,就听着外面的动静。
密林中寂寂无声,只有宿羽的马靴踩过断枝时轻微的声响,还有鸟儿睡着睡着说一句梦话,“吱”的一声。
其实宿羽也不知道要怎么安排吴谲。这个变态小孩就像个长着白毛的烫手山芋,吃了怕弄坏肚子,扔了怕祸害人间。
宿羽一边走一边想,有黑甲的士兵从隐蔽处走过,看见宿羽,便接二连三地走出来握剑行个礼,“侯爷。”
挂着彩的宿侯爷对自己的排场早就习惯了,点点头,心不在焉地继续向前走去。
……对了,陇青二州已经沦陷,经过此事,这支小队八成也很快就要撤出,这是三伦在调兵。当务之急是先离开陇州。
他站住脚,往回走了两步,刚想叫刚才的士兵等等,只见三伦飞快地沿着山坡跑了下来,“头儿你等等!”
宿羽皱了皱眉,“你慢点。”
小结巴命短,但一口有毒的口音余味泼天,三伦的口音早就被李昙带跑了,气喘吁吁道:“怕啥呀,我还能再摔傻点还咋的?”
这论点倒是鞭辟入里,宿羽“噗”地笑了出来,“有点难。”
三伦问:“你上哪去?”又指指他夹着的包袱,“那个是什么?”
月黑风高倒也好,他们真没看见吴谲的尊容。要是陇州军的李大帅在,一看何达溪肯退兵就猜得出来这是吴谲,但三伦没那么机灵,其他将士又没他腿脚利索离得近。
跟不择手段的狗皇帝相处久了,宿羽也开始理直气壮不干人事,懒洋洋道:“这个?北济白薯。”
三伦“哦”了一声,继续问道:“那你上哪去?”
宿羽顺口回答:“卖白薯。”
三伦脸上写满了“真是有情调的休假”,崇拜道:“头儿,你等等,我有东西给你。”说着就开始脱甲,脱完甲就剥衣裳。
宿羽连忙捂眼睛,“你干嘛?我不要你的衣裳!”
三伦说:“什么衣裳?给你衣裳干嘛?你没衣裳吗?我把你的东西藏在——”他用力甩开腰带,笑得殷勤如慈母,“裤头里了。”
宿羽气得都懵了,结巴着大吼了一声:“你再说、你再说一遍?!你把我的信藏在裤头里了?!”
三伦也一脸懵地抬起头来,“什么信?哪来的信?你有毛病吧,谁他妈闲着天天给你写信?”
这脑子也忒不好了,宿羽公务繁忙,一天收五百封信,不都是他转交的吗?!
宿羽打了个磕巴,顾忌着三伦至今光棍一条,不好再刺激他,硬生生地把“谢怀就天天给我写信怎么了”吞了回去。
三伦一边唠叨一边把东西拿出来,“我就知道你不想回去。打仗嘛,总是有输有赢,要是一直不输,那不成了煮白薯了吗,那赢还有什么意思……这个是你的洗脸布,拿着。”
倒不是输不输赢不赢的问题。
宿羽心情复杂地接过那块烂咸菜似的布,觉得自己的洗脸布再也不是纯洁的洗脸布了。
三伦继续说:“皇上不都没说你什么,你怕啥?还跑了。给,你的勺子。你多大了,吃饭还他妈用勺子,二百五。”
宿羽捏着勺子把,没敢闻,心想,那不是你给我做的饭稀得捞不起来吗。
三伦絮絮叨叨,又掏出了他认为宿羽用得着的牙签手帕和江湖话本子。宿羽两只手拿不过来了,长叹一声,“三儿。”
三伦说:“啊?干嘛?”
宿羽笑笑,相当和善、相当体己地上前一步,拍拍三伦的肩,把满手的裤头特产尽数塞了回去,同时在三伦腰后一摸,拿到了目标物品,一手扛着白薯一手打了个招呼,“走了。”
三伦莫名其妙地摸了摸后腰,半天才扯起嗓子,“你又买新的?我赌博赚钱发家容易吗?!还我钱袋!——”
他反应慢,宿羽都走得快没影了。
吴谲窝在大氅里,捂出了一头汗,听着一路都有人恭恭敬敬地招呼“侯爷”,一口气越憋越大。
李侍卫的温顺柔和原来都是装的,宿羽本人有这么威风。不仅威风,他和坏人都是一伙的,搞不好是专门来拐他,还说他是白薯。
于是吴谲恨恨地隔着大氅踢了一脚。
被他踢的人顿了一下,直接把他扛起来了。
宿羽的肩膀很瘦,吴谲觉得硌得慌,用力怼了他一胳膊肘。
这次宿羽直接停住了。
吴谲把眼睛钻出去,哑着嗓子,小小声地说道:“坏蛋。”
宿羽脖子上的伤口不深,但被何达溪摁了半天,起了一片淤青,吴谲一胳膊肘又弄得出了血。他抬手摸了摸,长长地“嗯”了一声。
这样子极其冷淡,好像挨骂的不是他。
吴谲鼻子又有点酸,说:“放朕下来,朕要睡觉。”
宿羽说:“天快亮了,我要赶路。”
吴谲说:“你要带朕去哪?”
宿羽说:“陛下想去哪?”
吴谲说:“你问朕?朕说了算话吗?”
宿羽八成也走累了,把他往上拉了拉,“算话。陛下想去哪?”
仿佛还是那个把他当普通孩子的李侍卫,要带他去看看人间。
吴谲刚才也听出了一点口风,宿羽好像没打算把他卖了——至少没打算直接卖给虎贲军。
那他要干嘛?
宿羽的鼻尖上有一层薄薄的汗,被月光照得晶晶亮。
他盯着那片薄亮的水泽,很慢地说:“你说呢?”
宿羽回答道:“向西。”
这简直是废话。脚下是陇州、东边是青州,都是北济占领的大周国土;往南是大周,向北是尉都,对吴谲而言都是虎狼之地。
据说小皇帝的生母是和阗人,跟着传扬佛法的使团来到了尉都,结果一转眼就和吴微看对了眼,还一鼓作气造出了个白头发的小孩——但纸里包不住孩子,也就是吴微死前三四个月的时候,事情终于败露了,北济皇宫佛院里的金塔里凭空冒出一个小皇子来。
吴行把弟弟吴微当箧中傻珠子养了十几年,还一门心思以为自己能把皇位和皇弟攫在手中一辈子,于是一时没能接受得了这个刺激,手起刀落烧了金塔,还把弟弟金塔藏娇的外族媳妇砍了。
若非如此,吴微也不会挣个鱼死网破——换言之,若不是北济这场宫变,金陵不会被逼到绝处,谢怀的登基之路没准还任重道远。
这事被好面子的吴行捂得严严实实,但宿羽在北济皇宫里浸淫了不少日子,捕风捉影的事情听了不少,切切实实地推断了出来:小皇帝的母族多半就在和阗。
况且,既然能进使团,那可怜的姑娘想必不是王族也是望族,吴谲肯定有家可回。
不管西边有什么、没什么,都是吴谲能去的唯一地方——也是宿羽手里这个烫手山芋唯一能脱手的地方。
宿羽说:“陛下知道自己要去哪吗?”
那没爹没娘的小皇帝一脸茫然,默默盘算了一会,“我父皇说,我娘是西域三十六国大乘教的。”
宿羽一头雾水,“尼姑?”他爹一个废物是有啥特殊的魅力吗?
吴谲摇摇头,“珈蓝天女,带发修行,不是尼姑。”
来头的确不小,就是有点奇怪,“那你哪来的外公?大和尚吗?”
吴谲沉吟了一下,“你没听说过吗?大乘教的珈蓝天女是和阗国王的养女。”
果然来头不小,吴微胆子挺大,国王的女儿都敢关。
吴谲继续说:“不过别人都说珈蓝天女早就死了,所以……我外公不知道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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