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珂边走边道:“听闻那日是他的生辰,请了不少同僚。”
翟南冷笑一声:“家国即将不存,还有心过生辰。”
唐珂笑道:“你有打算了?”
翟南道:“迟早灭了它。”
翟南回到王府,却被告知房祖来了。
他径直回房,老远便听见陆池和房祖的说笑声。
翟南进屋便道:“你怎么来了?”
房祖没腰骨似的倚着凭几,姿态甚是慵懒,出口的话更是充满挑衅:“我来密会情人。”
结果被他密会的情人见翟南回来,高高兴兴地迎上他,不仅把人抱了个满怀,还顺便偷个香。
“...”被辣了眼睛的房祖露出不忍直视的表情。
陆池说:“房少来传话,朝云说苍穹去过兮云坊。”
又是苍穹...翟南的眉头蹙了起来:“他二人可曾照面?”
陆池说:“不曾,苍穹好似无意间走进去,知道那是歌舞坊,逗留不到片刻便离开了。”
房祖说:“我可不信他到了翟国就改吃素,见了美人还礼避三分。”
翟南牵着陆池走过来坐下,说:“别管他吃素还是吃糠,你心里有个底,来自使者府的一切邀约都推了。”
房祖点头应是。
而正月十九那日,兮云坊的确接到邀约,可出乎意料的是,来的人竟然是太子。
兮云坊虽然是歌舞坊,可坊中女子皆是清伶,过去几年也并非没有接到富贵人家的邀约。
只是今日这位来头确实大,就是房祖的宴歌坊也不敢轻易回绝。
朝云一边让人去南王府请示,一边拖住太子。
费尽心力熬到人回来,却被告知翟南入了宫。
而凑巧的是陆池也回了陆国公府。
谁也没有预料到的情况就这么发生了。
朝云逼不得已,只能上阵。
太子喜色,看见朝云的花容月貌,着实失神。
领着她去使者府时,想到这个倾城会香消玉殒,便不免生出几分惋惜。
朝云不了解太子,虽他的怜问让她感觉这人甚是亲民,可那前方未知的凶险占领了她的心扉,对太子的态度就不算殷切,有时还像故意冷落。
惹得太子不满极了,他心想,若是她有个眼色,对自己勤恳一些,保不定在怜香惜玉的心境中,在那异国世子手中要下她。
到后来,他也不屑维持假象,本性毕露,还未到使者府,就迫切地对朝云动起了手脚。
朝云碍于他的身份,不敢轻举妄动,却也急声表明自己的态度,毕竟是在路上,太子怕生出事端,只在朝云身上吃了点豆腐,按捺渴望暂歇旗鼓。
翟南的确进了宫,因为是翟元帝派人来请,一起的还有凉王。
此前的翟南并没有怀疑,而且他也特意吩咐,一旦兮云坊有人来寻,就让他们去找陆池。
有陆池在,翟南不怕特殊情况。
可他没有想到,翟元帝会和苍穹联手。
翟元帝此次请他们入宫,是为了刚得的字画。
因为出自大家,想和他们分享。
以往翟元帝也有这习惯,翟南虽对他这行径表示无奈,有那么点对牛弹琴的浪费外,还是乐意装装样子。
入了翟元帝的寝宫,果见殿内展开一副画。
翟南对字画的研究不如唐珂,若换了他,定能和翟元帝侃侃而谈,这也便是他觉得翟元帝会鸡同鸭讲的原因。
他和凉王请过安后,就听负手站在画前的翟元帝道:“你们上前来。”
翟南和凉王对视一眼,走到他身后。
大家翟南认识,是瞿老。
要说瞿老,翟国怕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精通诗书,能写就一手好字,不说其他,就他新进门的王妃,所练字体就是那瞿字。
翟元帝抑不住欣喜说:“瞿老晚年创作不多,留下一副‘江山图’便与世长辞,他膝下无子,创作多被童子带走,隐藏多年,终于被朕找到了。”
凉王贺道:“恭喜王兄。”
翟元帝目不转睛地盯着江山图:“你看看,翟国的大好江山,浓缩于一纸之上,却分毫未少,这等功力,有谁能及?”
凉王也道:“用色也是一绝,瞿老逝世,已有六十年了吧。”
翟元帝道:“翟国的江山,真的江山,千古不朽。”
常公公也笑道:“老臣说句冒犯的话,皇上的英明神武便是瞿老也望尘莫及,他绘的江山,没有一缕炊烟,一支歌舞,一位为家人洗手作羹汤的女子,虽分毫未少,却不能包罗万象。”说完,他朝翟南看了一眼。
那一眼像是无意间扫过来,不带任何意味,可翟南却灵光一闪,整个人如醍醐灌顶般,清醒了,恐惧也跟着来。
翟元帝和凉王哈哈大笑,翟南却后背发凉。
为什么?因为瞿老一生爱歌舞,之所以没有在江山图上描绘,是想用最然的手法表达。
常公公这番话是提醒他,那副江山图没有,而在翟国江山存在的人,有危险。
作者有话要说:
昨晚去参加婚礼,回来的晚,二更没完成,今天就不夸下海口了,怕又让你们白等。
我的眼睛已经没事了,谢谢大家的关心。
第37章 37
翟元帝见翟南久不做声,微侧过身子问道:“为何不说话?”
翟南无声呼口气,稳定心神,揖礼道:“实因怕唐突先人,皇兄也知,臣弟对字画造诣不高。”
凉王笑哈哈打岔道:“你还怕皇兄责怪?”
翟南一本正经道:“皇兄,不如把唐少卿召进宫陪您共赏。”
翟元帝面色稍缓:“这脑子一点都不知变通。”
凉王松口气,暗地朝翟南递送了一个眼神。
翟南面不改色道:“既是皇兄得到此画,便说明天佑我国,翟国江山秀丽,何不多个人赞美?”
翟元帝静默不语,盯着江山图看了足足有一刻钟,才开口宣人。
这段时间是对翟南的煎熬,他忍得焦躁,面上却不能露出半分。
所以翟元帝话音甫落,他便在常公公前面开口:“臣弟想让陆池也见见。”
翟元帝微感诧异,凉王回答道:“说来陆池写的那一手字,不就是瞿字吗?”
翟元帝露出原来如此的神情:“宣他一块入宫。”
翟南揖礼道:“臣弟多谢皇兄,这就去找他。”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翟元帝看着他的背影道:“朕看他是想见陆池。”
凉王笑道:“十一这性子皇兄你还不知道吗?继续让他待着他不得头疼死。”
的确头疼的翟南出了宫,急急往使者府赶。
骏马拖着车厢,车轮子跑得像要飞起。轱辘轱辘地一直转。
越是靠近使者府,翟南就更能察觉那一丝肃然。
使者府的情况的确不妙。
即使苍穹为达目的步步算计,却做不到万无一失。
而陆池纵有力挽狂澜的本事,也不能做到毫发无损。
当速战速决的一方遇上预料之外的人,两方的处境就不是尴尬,是一触即发。
就在使者府内的对峙陷入僵持,出现了陆池和朝云被团团围住的局面。
火把摇曳的夜,兵器照亮了每个人的脸。
月凉,光更冷。
连气都不能大声喘。
所有人都目不转睛,严阵以待。
翟南大步跨进这弥漫着血腥味府衙。刚一露面,还没来得及在“以多欺少”的场面中找人,就听见随着那声“南王到”而一同响起的“朝云”。
对方动作快,翟南也不慢。
他转手抽出身边侍卫的剑,往偷袭的人钉去。
刺啦一声,那剑当胸穿过,血液喷涌,偷袭者还未反应过来,就已经失去呼吸,瞪大眼重重摔倒在地。
见此一幕,太子目瞪口呆,稍即,脸色以肉眼可见,瞬间苍白。
翟南这一剑甩的漂亮,为陆池出了口气的同时...也为朝云报了仇。
那箭是射向陆池的,因为角度关系,陆池没发现,朝云却看见了,还替他挡了。
经历一场以少战多的你来我往,朝云多少气力不足,这一箭让人钻了空,用来抵挡的剑被当中折断,方位稍侧,刺进了朝云的左胸口。
纵使两人在千军万马中对视过数次,那也是苍穹第一次看见翟南如同要吃人的眼神。
更别说太子,从未在他们兄弟面前黑过脸的王叔,扫向他的那一眼,就像刺穿侍卫的那一把剑。
冰冷,不含感情。
翟南迈一步,人群就散开一个人,直到最后,他走到怀抱着朝云的陆池面前也没人敢拦。
在场的人大都是太子的府兵和巫国人,目地已经明确,自然不会被更多人知晓。
所以就算苍穹邀请了不少官员,那些“品行端正”的大人也不会和他这个外国人有私底下的联系。
他料定了,除了太子,不会有谁在。
翟南也庆幸没有外人在,这样就算他砍了苍穹,也不会有谁透露出去。
他的眼角泛红,了解他的陆池知道他在压抑一场由愤怒交织出的暴风雨。
血染白衣,朝云已是进气少,出气多。
朝云睁着眼看他,好像只要她眨一眨,就是她这遗憾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