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池的目的好像变得更纯粹了。
气氛忽然变得古怪。
陆池见翟南突然沉默不语,脸色阴沉不定,心中不由一阵咯噔。
他舔了舔唇,觉得还是干燥难耐,便端起眼前的酒一饮而尽,他速度快,翟南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何况翟南也心不在焉。
陆池并不是没有想过真相大白的一天,可是他低估了翟南的观察力,这个人在提防他的同时,将他的作案动机想了又想,而他也终于因为撩汉暴露了初衷。
但现在,陆池怕的不是被翟南知道,而是他知道后的反应。
陆池不是能喝酒的体质,他酒意上涌的快,如今脸颊又是晕红一片,手指缠在一块握着,心思急转,喧杂的周围反倒远离耳边,仿佛圈成了两个世界。
翟南也没想到事情会走到这个地步,他有点尴尬,甚至初见陆池时那不知所从的慌乱又来了,但藏着掖着不是他的性子。
翟南便目视前方,正襟危坐,不去看陆池:“你喜欢我?”
陆池被他的直白吓了一跳,继而又苦笑道:“我表现的不够明显?”
“总归我是现在才知道。”
这话说的他半点责任都无,而陆池也暗暗松口气,好在这个坚硬如铁的王爷并不计较自己被男人惦记。
陆池认错道:“那你可同意我继续喜欢你?”
不知是不是他喝了酒的缘故,翟南觉得他的声音忽然变得很软,像一根没什么力道的手指,轻轻戳在了他的心口上。
“随你。”翟南想,王妃心中的人是他总比是别人好。
陆池又含情脉脉地看着他。
两人本就备受关注,何况还旁若无人的“调情”,连翟元帝也看不下去了:“十一,有何开心的事不说与朕听听?”
翟南看了眼垂下头的陆池,有些羞怯道:“都是些私下话,说出来怕皇兄见笑。”
翟元帝显然是被他的“大胆无礼”“放肆直接”兼不要脸吓住了:“好歹是宫宴,你就不能收敛些?”
翟南又看了会耳朵尖冒红的人,含糊不清道:“情难自禁。”
翟元帝还是第一次知道自己的弟弟原来是个情圣。
他实在没办法,看了看羞涩的低下头的陆池道:“都看着你们呢。”
翟南目光扫视一圈,对上不少心怀鬼胎的人。
估计“南王宫宴上调戏陆小少爷”的事过不了多久就能传遍应京。
到时候他除了冷血无情,还得加上目无中人,无视礼仪。
总之关于他的事,只有闹大,没有善了。
这样想了想,翟南觉得陆池也是可怜。
本着这丁点怜香惜玉的心,翟南道:“本王是第一次这么喜欢一个人,失礼之处,让各位大人见笑了。”
虽然是假的,可陆池听见翟南这句话时心中仍不由得震动,好似不止喜欢,连第一次都变得动听。
同样封公袭爵的曹国公曹卫笑道:“爱情使人变化,往日冷清寂静的王爷也懂得独宠一人了。”
翟南意有所指道:“本王也算耳濡目染。”
曹卫哈哈大笑。
席中的气氛因这两人的打岔开始变化。
隐隐间变得和缓了。
接下来无风也无晴,一直到宴会结束也再没发生意外。
倒是翟律喝多了,翟南原本打算送他回府,是唐珂见他要送陆池,主动担了这事。
翟南见他和翟律顺路,就没推辞,与他二人在宫门口分别,与陆池上了马车去往国公府。
两人分端坐在车厢内,都睁着眼望着前面,好像在想什么事。
翟南想的是,他原本是照例带陆池去宫中露露脸,可却一不小心将他推到风浪尖上,虽然有一大部分是他推波助澜。
他的打算内,利用陆池是有限的,仅在于隔绝他的另一半上,但南王府不是外人想像那般好入,得到了尊崇,麻烦也随之而至,会有人每时每刻关注着陆池,随时抓那条置他于死地的小辫子。
翟南不知陆池有没有做好准备,但他未曾想过害陆池的性命,特别是知道这个人心系于他,翟南也不知道自己为何特别在意这点,大约是陆池是第一个明目张胆跟他坦白的人。
原本是看在他与翟律的交情上,翟南愿意保他安好,可如今陆池的心意曝光,好像他的原因也变了。
不能让喜欢他的陆池有风险,意识到这点,翟南惊了,朝云对他有意照旧被他推到了巫国,可陆池...
混杂着酒香的陆池身上的味道在车厢内辗转,忽然飘到了翟南鼻子底下,他猛地回神,才发现陆池靠他极近。
是真的很近,陆池弯着腰,探着一张两颊晕红的脸,一双明亮亮的眼眸锁着他。
不知是车抖还是什么,翟南的眉头直跳:“你不好好坐着,看我做什么?”
“你想什么想的这么入神?让我看着好想吻你。”
这摆明就是个小王八蛋,管他死不死。
翟南心烦气躁地说:“坐好。”
他的风度很好,知道对方喝了酒,这时大概又是酒意发作,就没把人扔下马车。
好像是配合翟南预知的结果,车轮子撞到了什么,猛地颤了一下,陆池下盘不稳,整个人往前扑去,翟南忙伸出手扶他,于是就合情合理地把人抱着了。
两人正胡乱的缠作一团,外边传来刘念的声音:“王爷你们没事吧?刚才未曾看清地上的青石砖碎了一块。”
“没事。”翟南被迫搂着陆池的腰:“你给我起来。”
陆池已经有些醉了,脚下的位置垫了软垫,软度舒适,他干脆跪了下来,上半身靠在翟南怀里,听见这话,他摇摇头:“你告诉我你在想什么?”
翟南道:“告诉你这个醉鬼有用?”
陆池乖巧的点点头:“我能帮你,我知道嫁入南王府意味着什么,可嫁给你是我自愿的,你不用担心,我能照顾好自己,不会给你添麻烦。”
翟南唯独没有怀疑过的是陆池的能力,能在国公府这种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没有任何依靠,保全母亲和自己,安稳的活下来这本身就很难办到。
即便是他自己...
“单纯”的南王一晚上接连两次被同一个人用糖衣炮弹攻击,有些招架不住。
他很是无奈地把人拦腰抱起,扔到一边并排坐着,陆池趁势而上,靠在他的肩膀,而翟南就当自己暂时瞎了,不予理会。
陆池盯着他完美的侧颜,舔了舔唇道:“亲一下。”
翟南冷着脸:“别得寸进尺。”
陆池哄道:“就一下,我喝醉了,明天会忘掉。”
翟南以为自己听错了,侧过头盯着他:“想占我便宜还打算占了就忘?”
陆池指了指心口:“在你面前忘了,心底永远记着。”
“...”
陆池最终还是亲到了喜欢的人...的脸颊。
深夜,郊外的军营。
诗酒趁佳节,一股浓郁的酒香萦绕在营帐内外。
除却守夜士兵,不少人都露出醉态。
一名副将跌跌撞撞从营帐内,走到角落处小解。
迷糊地眼前有几个黑影在暗夜中晃动,他晃了晃脑袋,果然,黑影已经没了。
他笑了笑:“醉糊涂了。”
“尿都不会撒了?”
低沉的声音从背后忽然传来,副将吓了一跳,腰带都来不及绑就匆忙转身,看见是熟人才放心。
“你他娘,酒都给你吓醒了。”
他笑:“萎了?”
副将啐了两口:“比比?”
他道:“我可不好你这口。”
他的视线凝望着某一处,若是副将看过去,定然知道他望的地方正是有黑影那里。
阴桀的笑容在暗处绽开,他说:“王爷会喜欢这份礼物。”
他的声音极低,副将只听见嘀咕,内容是什么却不清楚。
第10章 10
按照当朝习俗,下聘之事应由父母出面,可先王已逝,骊太妃又远在娑婆寺,于是便由长兄翟元帝代替,当代表着翟元帝的常公公出现在南王府后,他得到了郑重招待。
常公公仅是喝了杯茶,就逮着管家查看聘礼。
管家将单子拿给他看,常公公不看不知道,一看才发现这张单子何其的贵重。
翟南估计将他大半个身家都给了陆池。
常公公瞅着单子,问管家:“这都是王爷安排的?”
管家道:“大部分是。”
常公公又问:“那小部分是...”
管家答:“皇上的赏赐。”
“...”常公公无声叹口气,那模样是像“养大的娃会拱白菜,知道心疼人”的满意,又像是为他的阔气忧愁。
日后王府中的财政大权,估计得换人。
常公公合起单子,道:“王爷还未回来?”
“已经差人去催。”
常公公不仅叹气,还摇头。他大概等了小半个时辰,翟南终于从军营回来。
翟南穿着窄袖袍衫,身姿颀长,大约出了汗,神情很是清爽,如刀笔雕画的眉眼也越显隽秀。
未等他走入正厅,闻声前去迎接的常公公见到他,揖礼道:“王爷可算回来了。”
翟南抱拳还礼:“让公公久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