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我回家吧。”屈尊降贵的话,戾南城对哑巴说的尤其多。
回家?他哪有家。哑巴露笑,比手势,“除非你杀了李麟,我可以考虑。”
戾南城蹙起眉,哑巴的执念让他头疼,“你就这么恨他?”
哑巴顺手接道,“啖其肉饮其血挫骨扬灰都不足以泄恨,你若想体会,不如解下织锦华裾,曲身一受?”
戾南城垮下脸,哑言,当真地思忖起,一会儿,他开口道,“你想的话,也不是不行…”
哑巴咧嘴笑开,无声的笑更讽刺,“不是我,是找十几个粗野莽汉,你也行?”
戾南城怒气冲眉,甩袖低喝,“放肆!”
哑巴不惧,正色比划,眼里光芒闪烁,“从前那个逆来顺受的哑巴已经不再,谁道我无血可洒,无志可酬。”
忽起狂风灌袖。
烈日当空,晕落满地嫣红。
戾南城怔怔。
许久,自嘲道,“戾王府还真装不下你的志气。”
哑巴一惯的微笑。
戾南城仰面长吁,再低眼时神情怆然,“好歹欢好一场,你可否看在我行将要死的份上,暂且放下抱负陪我一程。”
哑巴莞尔,手势比得戾南城神伤心创,“你什么时候死?”
“快了。”
哑巴撇嘴表示可惜,“只怕我等不了,你千万憋住气,一定亲眼看着李麟如何死无葬身之地。”
戾南城低笑,“他李麟就是身首异处,也是死在大棠的国土大棠的河山,难不成你还想改朝换代?这点我可不敢夸你。”
哑巴摊摊手,谁知道呢。
“好,”戾南城揉一把疲累的双目,“我一定存一口气,等你垂名青史。”
这场变质的爱恨游戏,君当奉陪到底。振翅欲飞,便折断其翼,与天比高,便伐尽筑梯的琼木。
铁蹄扬尘。
“主子。”
戾南城被太阳晒得恍神,脚下一踉跄,陌风瞬步上前,适时扶住。
却戾南城稳稳站定,轻挥手,无需他搀扶,眼睛望尘土,“跟着他们。”
陌风不自信道,“那人内力不俗,只怕会被发现。”
“发现也无妨。还有,要是回京,你告诉陌云,让他查一查那个人。”
陌风很稀罕地苦起脸来,“无名无姓从何查起……”
戾南城冷他一眼,“你没认出他手上的同州剑?”
陌风略惊后,惭愧低头。
现世三大名剑,同州当属第一,曾被皇帝收藏于宫中。
“只消探知皇上把同州赐予谁手,去吧。”
陌风顿首,却不放心,“主子你呢?”
戾南城拂袖,跃上马,“无需管我。”
北郊猎场,圈地围栏近百里。
皇帝身披金甲,端坐马背,手中一把神臂弯弓金光闪闪。
一左一右两位皇子伴驾,戾南城随其后。
甲胄加身的戾南城,颇有他爹年轻时鲜衣怒马誉满天下的威颜。
只是藏在头盔里暗哑无光的双眸,无人得见。
“南城啊~”皇帝回头,笑纹稠密,他喜欢这个磊落豪气的年轻人,不像他两个儿子,武功平平男生弱相。
“是。”戾南城应声。
“看见你,倒让朕越发怀念当年和擎苍策马扬刀的日子啊。”
擎苍,他爹,戾王。
“一晃近四十年啦,擎苍还不舍得从马背上下来,朕对你们戾家有愧啊。”
“皇上恩威齐天,戾家为国尽忠理所应当。”戾南城官话讲得顺溜。
“呵呵呵,”皇上一抖一抖笑得高兴,“你呀,别跟朕客套。南方安定已久,朕应该召擎苍回朝,享享天伦之乐啊。”
“南城替家父多谢皇上体恤,可我爹怕是闲不住的。”
“说的是,老家伙,一根筋,你啊,也多寄家书劝劝他。”
“遵命。”
君臣气氛融洽极了。
一只鬃毛黝亮的山猪露出半个肥臀,正在树根处拱食。
贴身服侍的太监掐着公鸭嗓子直叫唤,“皇上,那边有山猪!”
这一叫,引得猎物探直脖子回头望了一眼,一溜烟钻进了丛林。
皇帝龙眉一扫,那太监立马缩起脖子颤颤。
往前一段,又见一头花鹿,半身埋在灌木丛后,安静地啃食绿草。
周围跟随的御林军纷纷静下马蹄,那太监也不敢再发言。
只见皇帝把弓上箭,嘴唇紧闭,单眼瞄准,弓弦拉得兹兹响。
这把神臂弯弓,需要极强臂力,皇帝老当益壮,众人欣然。
咻一声,羽箭离弦,刺破长空。
可箭头却偏了,偏得离谱,钉在花鹿左后方的槐树上。
就在众人以为皇帝要雷霆大发时,皇帝却不以为辱地笑起来,卸下弓箭往身后一丢,“当真不服老不行啊,南城,交给你了,射不下它,当欺君之罪论处。”
戾南城举手稳当接住,策马上前。
花鹿受惊,在密林灌木间仓皇乱窜。
只看他,双目聚光,几眼之后,搭箭拉弓,弦满即放,一气呵成的动作下来,那箭头穿梭密林,犹如长了眼睛,径直刺进花鹿的腿胸处,花鹿四肢乱蹬几下,便只剩待死的喘息。
“好!”李麟不禁拍掌,难掩的欢喜,欢喜中夹带爱慕。
李徽旁观,笑得深意。
皇帝自然也高兴,咧开了五官,各看李麟李徽一眼,“你们两,多向南城看齐,文武双全方能久持不殆。”
两人俱拱手称是。
戾南城却阴晴不明,平静如常,倒有一点他不悦,就是自己不该又强出风头。这毛病,有些时候不经意间便会冒出来。
不过戾南城此人,出风头也是低调地出,从不张扬跋扈四处炫耀,否则他在朝野的口碑恐怕早就臭名昭著。
(作者忍不住想把大家的心里话说出来,不就是默默地装逼吗)
转而皇帝慈眉眯笑看着戾南城,“无罪当赏,听命,进封戾王世子戾南城为抚安王,世袭罔替。”
抚安王,位同亲王。
和他爹同级。
身无尺寸之功,皇帝平白无故赐他一个天大的官位,戾南城心头一沉只惊无喜,下马欠身叩谢隆恩。
周遭一片道贺声。
这番君威臣服的朗朗晴天,本该是完美的一日。
却突然间,皇帝的御马铁蹄惊踏,扬颈长嘶,一支穿云箭摧风劲利,擦过戾南城的手臂,刺在他和皇帝中间,钻土三分,箭身蜂鸣。
霎时满场哗然,“有刺客!”
皇帝险坠下马背,御林军火速围列护驾。
箭一出,戾南城第一时间回望,林间暗影潜动,目测不下三人,他夺下一杆□□,驱马朝暗影追去。
便是轻功再高,也快不过四条腿的马驹。
□□出手,戾南城纵身跃起,握住枪杆空中一记横劈,那腿脚稍慢的黑衣人闷哼一声趄出丈远。另三人见同伴被擒,很够义气地停下脚步,迅速回身将戾南城围住。
很好,无需费力再追。
戾南城一脚踩住刺客的脖颈,□□立侧,明眸肃杀,
敢在光天化日之下重重防卫之中行刺,要么自信必能得手,要么孤注一掷生死度外。
从箭法的准度判断,死士,问也白问。
双方静峙。
逐渐汗湿夹背,黑衣客们互看一眼,手中剑柄陡旋。
煞气迸近,戾南城挑枪,枪头折转,先打昏脚下蓄力待发的一个。
□□对长剑,戾南城轻松应敌,
只是要一一生擒,需费些时间。死士,也不妨试一试严刑逼供。
正当戾南城迟疑的时候,那被一棒子打昏的黑衣客居然转醒,踉踉跄跄地拾起掉落的弓箭,虽恍惚,拉弓射箭却是半点犹豫也没有。
戾南城□□不及,箭头擦脸而过,一道鲜血飞溅。
血腥气顿时激怒了戾南城,□□拨退纠缠,枪头直扎射箭之人的心房。钩镰回舞,带出的血肉扑向丧命者的同伴,弹指间,血染残阳。
人马声渐近。
黑衣客斗志昂扬,戾南城不再迟疑,出手便是重杀。
眼见御林军即将围剿,黑衣客力战力竭,被挨个挑刺倒地。其中伤重的一个,咬齿吞咽,黑血涌出口的同时,也命丧黄泉。
第33章 第三十二
三十二
刺客虽咬毒自尽,臂上的纹绣足以证明死士的来历。
皇帝下令彻查。
有密报称,驻北军曾遇查国偷袭,却未上报。
贤妃一家子力保也阻止不了勃然大怒的皇帝将严霍停职查办。
李麟怎么也没想到,吕铎未除,自己的人先下了马。
“南城…”
李麟愁眉苦脸,无计可施的他只好向戾南城求助。
“严霍交代了什么?”
戾南城脸颊的伤结了疤,一道暗红的裂纹嵌了半边脸。刚晋封抚安王,就出了皇帝遇刺一事,满朝人心惶惶,也没个人给他庆祝,悲凉。
“他说阳明山没有敌兵,不知是谁在山顶布了阵。”
戾南城挑眉,一个阵法,居然能把几万大军骗得团团转,“一点蛛丝马迹也没有?”
李麟略了想下,无辜摇头。
戾南城呼出一口粗气,“你最好亲自去一趟,让他把那日的事从头到尾交代清楚,再来找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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