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这个月第五个了吧。”客栈里有人在低声讨论,虽说已特意放低了声音但是大堂里的人仍是听了个真切。
有人是恰巧路过汉关城进来歇脚的,对于那人说的话一头雾水便请教他:“敢问这位兄台第五个是何意思?”
那人也不端架子,热心解释道:“这些都是祁王府的人,这马车里坐的便是要送进王府的舞姬。”
旁边那桌的人也嗑着瓜子凑了过来:“这祁王府平日里不见动静,只要有一丁点响动,那肯定就是哪家姑娘,哪方头牌又被送进去当了小妾,舞姬。”
那位外来客摇头叹息:“荒淫无度,可悲,可悲。”
“多少也是位皇子,若是贤明又怎会被先帝流放至此处?”
“话说回来诸位兄台可知马车里的是何人?”
这话倒是把他们问住了,众人面面相觑,最后只能求助掌柜。
原本靠在柜台边昏昏欲睡的掌柜被这么一吵,一激灵清醒了,打着哈欠回答他们:“那是沁香楼的花舞姑娘,今日刚被买进王府。”
“居然是花舞姑娘!”
“竟然能说动那位冰美人,那祁王倒是有几分能耐。”
“呵,瞧你说的,那可是王爷,哪还用得着说,估计人家早就巴巴扑上去了。”
“哎,今后可就无缘再赏花舞姑娘的舞姿了,那沁香楼以后不去也罢。”
”不错,没有花舞姑娘的沁香楼,还去他作甚?”
……
沈绍安正坐在后花园的望星亭里擦拭自己的佩剑,春福从前厅朝这边走来。等到春福行至跟前,沈绍安率先开口问道:“都安排好了?”
“回王爷,都安排好了,花舞姑娘此时正在寻芳楼休息。”
沈绍安继续擦拭剑身:“你去转告明方,明日子时必将人送到他跟前。”
“是。”春福领命后却没有立即离去。
“还有事?”沈绍安问他。
春福先观察了下他的神色才开口,“外界关于王爷的风言风语甚嚣尘上,奴才担心若是听之任之……”
“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随他们去吧。”沈绍安不甚在意。
“可是那都是些诋毁王爷的污言秽语,多了恐怕对您不利。”
“春福,你还不懂吗,”沈绍安放下剑,“若那都是褒语那才真是对我不利。”
经沈绍安一提醒春福了然了,连连点头:“是奴才糊涂了。”
弱冠那年他被父皇扔到了离京千里之外的西北荒漠,明面上是抛弃,实则是在保护他。
如今的天下被姜家控制,仁宗帝手无实权,皇后姜氏心肠歹毒,设计逼迫仁宗帝赐死自己最宠爱的妃子,之后为保护最疼爱的儿子免遭迫害,他只能把沈绍安远放西北。
沈绍安也知如今局势只靠自己一人之力是绝无胜算的,于是便索性韬光养晦,对外界便用沉溺声色掩人耳目。
临行前仁宗帝曾秘密赐予他众多兵法书谱以及治国为君之道的书籍,对他的期望不言而喻。于是当他听说父皇驾崩甚至还立了沈绍钰为太子后,他立马就明白了父皇已惨遭姜氏一族的毒手。
然而如今的他仍旧不能与沈绍钰正面相抗,于是他只能继续隐忍,但是这天下终究还是会回到他手上!
晚饭后,沈绍安正准备四处走走消消食,却被春福叫住了。
“献舞?”沈绍安不明所以。
春福也是一头雾水,但还是如实禀报:“花舞姑娘确实是这么说的,说是为感谢王爷的相助,希望能献舞一曲以做报答。”
沈绍安摸着下巴,一脸趣味:“既然如此,就让她下去准备吧。”
春福也没有多问,应了声是便下去告知了。
晚间,因为花舞的临时献舞,沈绍安便没有去书房,而是又回到了望星亭,西北的夜晚风沙猎猎,狂风卷着亭子四周的红幔凌乱飘散着,有好几次纱幔因风势过大吹到了沈绍安脸上,他也没恼,只是随手拨了下来,脸上还带着淡淡的笑意。
远处头戴面纱的红衣女子缓步过来,脚尖轻点,身姿袅娜,裙袂被猎猎狂风吹起露出纤细瓷白的脚腕,女子似无所觉,目光依旧在沈绍安身上流连,坚定朝着他走来。
“花舞见过王爷。”花舞微微屈膝向沈绍安行礼。
“起来吧。”沈绍安盯着她的脸看,语气波澜不惊。
花舞见沈绍安一直盯着自己看也不羞恼,反而大大方方与他对视,虽然带着面纱,但只是一双含笑的眼瞳已是摄人心魄。
身后没有伴乐,不算宽敞的亭子里花舞的每一次旋转拂袖轻薄的衣衫都会碰到沈绍安,鼻尖萦绕着清香,沈绍安闭上眼深吸一口。
而就在他闭眼的瞬间,花舞眼中的笑意转瞬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杀意。藏在袖中的手渐渐露出,掌心下的锋利匕首也随之露出一点尖锐。沈绍安却在此时睁开了眼,花舞在心里咒骂了一声,又迅速将匕首收回袖中。
沈绍安靠在石桌上单手抵额,神情很是享受,花舞在心里哼笑一声,转了个圈离他近了些。而就在要靠近时,沈绍安突然长臂一伸将人揽进了自己怀里。
舞蹈被迫中止,沈绍安右手还紧紧搭在腰上,花舞动弹不得索性整个人都靠在他身上,娇声抱怨道:“王爷,您这样花舞可跳不了舞了。”
沈绍安右手在腰间温柔摩挲,轻笑道:“只怕再让你跳下去,本王就要没命了。”
怀中的身体一僵,但很快又恢复了,用更加娇柔欲滴的声音问道:“王爷说的是什么话,花舞怎么听不懂?”
沈绍安冷笑,左手迅速一动,只一眨眼的功夫花舞的右手已经被他紧紧攥在了手里。手被提高后,衣袖只能盖到手腕处,露出了手掌下的匕首。
“这下可懂了?”手指用力一捏,怀中人吃痛闷哼一声匕首咣当掉在了地上。
“花舞姑娘,啊,不对,应该是——”沈绍安凑在花舞耳边轻声道,“公子。不知在下哪里惹恼了公子,公子要对在下痛下杀手?”
既已被识破身份徐卿也不再扮娇滴滴的女子,恢复了本音冷冷道:“收人钱财,□□。”
徐卿对于自己跟个女子一样被人揽在怀里很是反感,挣扎着想要逃开,奈何沈绍安力气出奇的的大,两只手也都被抓着不能动弹,他只能试图用眼神将面前的人千刀万剐。
沈绍安根本不将他的反抗放在眼里,只是看着那层薄纱有些好奇他的长相,但是自己两只手都不得空,思考片刻后,笑眯眯向他靠近。
徐卿在沈绍安往前凑的那瞬就开始往后仰,但是很快便到了极致,腰肢再不能下去半分,面前那张不怀好意的脸却越来越近,眼见就要鼻贴鼻了,徐卿顾不得其他大喊道:“沈绍安!你放开老子!有本事我们堂堂正正打一场。”
沈绍安只当没听到,距离近到彼此呼吸都交错了,徐卿惊恐地睁大了双眼,沈绍安突然低笑出声,鼻尖滑过顺滑的面纱停在耳根下。徐卿不明所以一时忘记了挣扎,突然耳垂处传来了一丝温热,身体一阵轻颤,下意识闭上了双眼,等再睁眼时只觉面上一凉,原本附在脸上的白纱已被沈绍安轻咬在唇间。
对于如同女子般被轻薄这一认知让徐卿勃然大怒,趁着沈绍安手下放松之际用尽全身力气挣脱了禁锢,用轻功飞离他一尺后立即取下缠在腰间的九节银鞭紧握在手中。
沈绍安依旧稳坐亭中,嘴唇微张,白纱掉落在地:“原来还是位美人,公子之貌只怕比花舞姑娘还要美上几分。”
之前是被当成女子轻薄,此时又拿自己与女子相比,徐卿早已耐心告罄,愤怒道:“无耻之徒!今天非取你性命不可!”
话音刚落,银鞭直直指向沈绍安面门,然而却被他闪身躲过,徐卿见势迅速收回鞭子,脑后有一丝剑气,他心中一紧后仰下身子躲过偷袭。
他往前几步与沈绍安拉开距离,沈绍安手上不知何时多了把剑,脸上也终于浮现出了杀意。徐卿心里一沉:“你早有防备!”
他一开口沈绍安又笑了起来:“这种事情遇得多了,草木皆兵罢了。”
远处突然传来喧闹声,明亮的火光越来越近,徐卿自知此地不宜久留,但是沈绍安就站在他面前此时不杀他只怕以后更困难,思及此,他又再次把鞭子举至身前。
沈绍安似乎早已知道他会如此,也不惊讶,却也不防备,剑尖依旧指着地:“再不走就真的走不了了。”
“你要放我走?”徐卿惊讶。
沈绍安挑眉:“怎么,还不准备走?今晚你是无论如何也杀不掉我的,你确定要白白丢了性命?”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徐卿终于放下了手中的银鞭,离去前他扔下话:“别以为这样我就不会杀你,下次见面必取你首级!”
红色身影倏忽窜入了身后的黑暗中,沈绍安笑道:“下次见面时再给本王跳支舞吧,本王喜欢。”
黑暗中突然响起一阵悉索声,片刻后一棵枝繁叶茂的云松轰然倒下,一半树干倒在了亭子里。
沈绍安笑意更浓。
第4章 再次失手
西北刮起了狂风,猎风卷起沙石在风中盘旋,吹在人脸上如同刀割般生疼生疼。风沙肆虐得太严重,人们都不敢在街上走,家家户户紧闭着门窗,又怕门窗不够牢固在后面抵上了桌子板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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