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只作不察宋楚二人的这一番往来,自顾低头进食。见楚风雅饶有兴致托着下巴端详老者用餐,宋功勤不由暗自好奇对方存着甚么心思如此热情邀请老者,此刻甚至还眼含期待。感觉到他的打量,楚风雅转头回视过来,自然明白宋功勤疑惑甚么,楚风雅开口解释道:“不少传奇故事里,主角会在酒楼遇到一个衣衫褴褛、其貌不扬的乞丐,然后因为好心请对方大吃一顿,便被那个乔装的世外高人传授了绝世武功。”
听着楚风雅如此解说,宋功勤顿时哭笑不得。他可算是知晓对方是听着关于世外高人传奇故事长大的孩子了。他心下好笑想着现实里哪有此等离谱事情,眼睛不自觉望向看来也的确不像世外高人的老者,紧接着,他注意到那老者竟脸露尴尬之色。
任谁听了楚风雅这番孩子气的说辞,都只会觉得好笑。这世上唯一能感到尴尬的,大概便是被楚风雅说破行为的人。
宋功勤心中大奇,倒不是不信眼前老者是隐藏的世外高人,而是不信世外高人当真会如此潦草行事。
楚风雅依旧兴致盎然打量,老者却再吃不下去,后者放下筷子,颇有破罐破摔的架势,索性道,“我已经吃了你们的食物,若想战胜柯策,明日辰时城西桃花林,你们便准时出现。”说完,他起身,飘然离开。
宋功勤注意到老者离去之时,特地露了身法,以鬼魅脚步绕过端菜的小二。瞧不出特别之处的老者这手轻功之妙固然少见,最教宋功勤吃惊的是,他自己极其熟悉这一步伐——这竟是他师门的独传轻功莲花步。宋功勤自己也学过莲花步,曾自认练得不错,眼下不得不承认远不如老者施展精妙。
楚风雅多次见宋功勤施展武功,当下也认出老者的身法似曾相识,他狐疑地转头打量向宋功勤。
宋功勤说明道:“这位前辈施展的是我绛霄门的独门轻功,但我应认识师门所有前辈,他不是我绛霄门人。”
楚风雅闻言沉吟道:“他定与你们绛霄门有渊源而非偷学,不然怎好意思使绛霄门的轻功?你们绛霄门有什么被逐出师门的弟子吗?”
被提醒的宋功勤怔了一下,想起一事来,“我的确听闻曾经有位师叔祖,因偷偷弃医就毒,被祖师爷逐出师门。就年纪来说,大约能对应上。”边说,他边笑着感叹,“若真是他,风雅你可真是会猜,不愧从小听传奇故事长大。”
楚风雅故意云淡风轻地挑眉道:“这算得了甚么,我还有更妙的推断。”
“那是甚么?”
宋功勤问得认真,楚风雅也便不再装腔作势,他稍稍迟疑了一下,谨慎说道:“我觉得,世间岂有如此之多巧合。之前你我就奇怪为何擅长用毒的柯策武功专克你师门,而眼下你有位弃医就毒,熟悉你师门武功的被逐师叔祖。若你那师叔祖怨愤绛霄门,专门研究了破绛霄的武功,然后将这些功夫连同使毒的本领都传给柯策,这倒是把所有线索都串连了起来。”
听了这一番颇似传统传奇故事的故事,宋功勤沉默久久,思索之后,他神奇端详楚风雅,说道:“你今天好似算命的。”
楚风雅立即接口道:“我本来便会算命。”
宋功勤配合着自得之人的自吹说辞,轻笑道:“那你帮我算个命罢?”
“你的命不用算我就知道。”楚风雅脱口便肯定道来,“你的命自然好。”
“我的命怎么好?”
楚风雅挑眉回答,“你的命好,遇见了我。”他原是想说得更理所当然,更狂妄嚣张,却在这句话道出口后越说越轻,末了竟忍不住害羞起来。宋功勤望着对方红通通的耳朵,一时不由看痴。楚风雅被瞧得不自在,可又说不出口不许宋功勤看之类的话,赶紧转头唤小二加菜,然后便专心致志盯着远远走过来的小二,只把后脑勺留给宋功勤。
宋功勤心中又是好笑又是甜蜜。等楚风雅交代了小二后,未免他依旧在怕羞,宋功勤神情自若重新回到当前正题。
“风雅,你说若这位前辈的确是我那前师叔祖,他明日约我们是何目的?我们要不要去?”
楚风雅素多主张,只是眼下之事,若那神秘老者的确是宋功勤被逐出师门的师叔祖,那他便可能对宋功勤有所图谋,事关宋功勤安危,楚风雅着实难以抉择。思前想后,最终只道:“你去我便去,你不去,我们便作罢。”
宋功勤自是感受得到楚风雅犹豫之后的情意,料想依着对方性子必是好奇想去一探究竟,他柔声道:“那位前辈若当真意欲对我不利,怕也不需要如此费手段。明日我们便去瞧瞧他究竟甚么打算?”
楚风雅眼睛亮起,立时意气风发起来,说道:“没准明日你会被传绝世武功,从此成为武林至尊。”
宋功勤失笑,他瞧向虽说着顽笑话,却真心有几分如此期待的楚风雅,“这些故事你是从哪儿听来的?”他忍不住轻轻打趣道,“这故事若是被旁人听去,只怕以后大家都要抢着请客啦。”
楚风雅瞪了他一眼,警告道:“现下你就尽管笑话我,待明日那老丈传你秘技,我定双倍笑还你。”
“你爱笑我,尽管随时笑。我乐意被你笑。”宋功勤回答道。他不仅乐意被对方笑,也乐意哄对方。
楚风雅年少,带着些小性子,可幸而脾气好,每回不高兴,一转眼便轻巧放下,尤其此刻宋功勤有心逗他开心,他听着好听话,故意指摘道,“你把我当小孩哄呢?”心底却是欢喜的,嘴角不自觉轻轻勾起。
滨湖楼头,绿水临窗,栏杆外,煦日和风,栏杆内,春意更浓。
宋功勤与楚风雅这一顿午餐一直用至夕阳斜下。当然,他们这也非是忘记正事。原本两人的打算是在酒楼这种人多口杂的地方探听一些消息,想那柯策甚是追求奢华安逸,来此处无论游玩还是移居,定是以富贵姿态出现,或许会被当地人引为话题。而若无人讨论,宋楚二人也可向小二询问些消息。他们不至于认为事情必然顺利,至少不介意多费些心。眼下两人未再特地打听,主要是因为明日之约,他们不能确定那是否陷阱,又会有怎样的发展,也便不再多生事端,准备先赴了明日之约再说。
正事暂时搁置,这一日剩下的时间里,宋功勤带着楚风雅好吃好喝,顺便也替楚风雅溜了溜似暗中跟着他们的人。楚风雅玩得开心,不肯休息,两人直至月上枝头,才终于回了客栈。
第二日清晨,前夜很晚入睡又向来贪睡早起不了的楚风雅却早早敲开了宋功勤的房门。早餐后,宋功勤盯着楚风雅服下一些能暂时防毒性的药丸,之后两人动身出发,比辰时稍早来到约定之处。
这片桃树林生长得稀落,甚是荒芜,因而视野开阔,一眼便能确定并无埋伏。原本宋功勤也不相信以昨日那位老者的功夫还需旁人协助对付自己,所以只与楚风雅稍作查探,随即便现身桃树林前。
待到了辰时,老者准时出现。他倒还是前一日那略显落魄的装扮,可走路身姿截然不同,眼睛有神,精光闪闪,举手投足果然有高人风范。还没走近,他先随手捡起一枚石子,朝远处树林的方向扔去。只见那石头去势极快,穿过层层树叶,直至不见踪影。接着,宋功勤隐约听到一声闷哼。
“何方鼠辈在暗处偷窥?还不速速滚开。”老者冷哼着边说边走到宋楚二人面前。待站定,他也不多话,直接指了指宋功勤,道:“小子,你过来打我。”
宋功勤微微意外,但他并没有多问,只是遵照吩咐纵身攻上。
老者说是让宋功勤攻击自己,待宋功勤一逼近,却立即反客为主,他的出手不快,倒慢得诡异,可步步抢着先机,招招打在宋功勤的招式漏洞之上。宋功勤不停变招以期改变局势,可老者却似完全知他所想,变得几乎比他更早,每一招都恰好克制住他的出手。宋功勤心中一动,不再变招,反而拔剑将师门名扬江湖的一套“西风乱红剑”剑招逐一使出。宋功勤出招连绵,老者也是流利畅达,这番对招更是丝丝入扣的相克,过招间,老者有诸多机会击倒宋功勤,但都只点到为止,任宋功勤完整使出整套“西风乱红剑”。一套剑招施完,老者伸手弹向宋功勤剑身,宋功勤只觉虎口一振,再难用力,他的佩剑竟被击飞出去。
一直旁观的楚风雅纵身跃起,立即接住了宋功勤飞起的长剑,见宋功勤退至一边,默默走过去把剑递给他。
老者这时望向楚风雅,突如其来问道:“小娃娃,刚才我使的招数,你记住多少?”
原本昨日老者便说让他们来学能对抗柯策的功夫,这一忽然的试探倒也不算过分。宋功勤之前见老者出招慢,便已猜到几分,他料想楚风雅定是早有准备。
不出他所料,面对这一问题,楚风雅毫不迟疑地立即答道:“你使了多少,我记了多少。”
楚风雅虽不是谦卑多礼之人,在宋功勤面前更没大没小,但实际他甚守礼仪,对长者始终都会使用敬语,此刻出口便是一个“你”字,又答得狂妄,想必是被老者那句“小娃娃”惹得不满。宋功勤自认为为人之道尊敬长者甚是重要,不应过于计较,可偏偏觉得楚风雅性子可爱,并不希望他改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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