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轻君轻呼一口气,转眼朝楚玄昭看去,却发现他倒在了地上,衣袍被劲气刮裂,身形有些狼狈。
“楚玄昭!”
沈轻君未及多想,快步朝他走去,伸手将他扶坐起来,“楚玄昭,你没事吧?”
楚玄昭被他伸手一扶,眼睛看着滑落在脸上的发丝,怔怔地抬手摸了摸,手中的触感顺滑无比,他一时有些不愿意放开。
但他毕竟不想让沈轻君担心,“我没事,就是胸口有点闷,大概是被内力冲着了,没有大碍。”
沈轻君将手探入袖中,摸出一个精致的小玉瓶儿,倒出一粒药丸,“这是赫连辛送的补气丹,你先吃一颗,内力损伤,应该会管用的。”
沈轻君将手中药丸送至楚玄昭口边,楚玄昭顺势将药丸含进嘴里,不着痕迹地用舌尖舔了一下他的手指。
沈轻君觉得被他舔过的指尖仿佛一麻,去看楚玄昭却见他一脸严肃,似乎只是不经意的动作。
他垂下眼眸,不动声色的将指尖在袖口搓了搓,却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觉得似乎更麻了。
第37章 寿宴
半月后,皇帝五十寿诞,渊帝于龙赋台大摆筵席,接受一干皇亲国戚及诸臣的朝贺。
诸臣早已在龙赋台等候多时,将近午时,皇帝才在数十宫人簇拥下走入台上高殿。内监总管崔贵将拂尘一扫,高声唱道,“皇帝陛下驾到,诸人叩迎。”
以三王为首,各位朝臣分文武两班,齐齐在堂下跪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渊帝龙座上坐定,才缓声道,“免礼,平身就坐。”
“谢陛下。”
“开宴——,奏乐——。”崔总管见一切妥当,便主张开宴。
早已备好的善食局等人闻声迅速地从两侧鱼贯而入,手托玉盘珍羞不多时便将菜肴呈了上来。侯在门后的舞女乐人也迅速地来入堂中,一时间,歌舞升平。
宴席将尽,崔贵见渊帝兴致正好,微微向前几步,凑到他耳边悄声问道:“陛下,您看?”
渊帝朝他微微点头,“嗯。”
崔总管这才站起身,高声唱道,“诸臣依次朝贺,献礼——”
廉王看了一眼端着酒杯垂眸的滕王,从座位上站起来,捧了一个朱漆楠木的精雕匣子,走至殿堂中央,俯首跪下,“儿臣恭祝父皇万寿无疆。儿臣从东海寻来一颗珍珠,珍珠华光耀眼,特献于父皇以贺父皇寿辰。”
渊帝一挥手,崔总管便下台接过廉王手中木匣,呈于了皇帝。皇帝抬手将木匣打开,珍珠璀璨华光瞬时映入眼中,渊帝摸了摸,只觉得光滑无比,不禁大喜,“好,好,你有心了。”
“儿臣不当父皇赞赏。”
“廉王楚玄临献东海珍珠一颗——”随着崔总管一声呼和,早有库府大监登记造册,一一记录。
廉王内心呼出一口气,本以为滕王会对寿礼动手脚,没想到竟然这么顺利的受到了父皇的赞赏。
滕王瞥了一眼从堂正中央退下来的廉王,内心忍不住嗤笑,果然是蠢。
滕王走向中央,俯首跪下,渊帝之前因为对他起了疑心,这段时间一直对他有些冷淡,此时见他空手向前,更是一瞬间就沉了脸色。
“儿臣恭祝父皇寿比南山,福如东海!儿臣知道父皇一向爱马,特意从边疆寻来一匹宝马,毛色纯黑,体型健硕,脚程更是一日千里不在话下。儿臣敢说,这匹马就是和凤雏院的极品好马相比,也只赢不输!”
凤雏院,大渊专为皇族提供马匹的机构,最初因为渊帝极为爱马而建立。内有从大渊各处献上来的珍贵马匹数十种,渊帝特分派百名银甲护卫日夜守护在凤雏院周围。
“哦?”渊帝听此不禁缓了脸色,“那这马现在何处?”
“回父皇,已交由凤雏院管事照顾,宴会后父皇可移驾前往一观。”
“好,很好。”虽然渊帝内心期待,但终究做不到就这么离开,只是仍然高兴不已,也不再计较之前对滕王的忌惮,转头对崔总管道,“滕王孝心可嘉,崔贵,赏滕王胡珠百颗,以示嘉奖。若是那马果如滕王所说,再赏!”
“是。滕王献宝马一匹,孝心可嘉,御赏胡珠百颗——”
廉王见状,放在膝盖上的手不禁狠狠地一握,指节都有些隐隐泛白,哼,这个楚玄青,还真是会揣摩帝心!
渊帝爱马,无人不知,廉王也不是没想过送马,可是一来好马不易得,二来,渊帝近几年身体早已无法骑马,虽然仍旧喜马,但他不敢轻易尝试,唯恐触了渊帝逆鳞。
没想到,滕王兵行险着,竟然引得渊帝龙心大悦!
信王手中托了一个托盘,上面盖了一层红布,他走至中央跪下,“儿臣恭祝父皇身体康泰,江山永固。儿臣的寿礼不如两位皇兄的珍贵,不过,这可是儿臣亲手设计的,希望父皇可别嫌弃才好。”
楚玄昭一双眼期待地看着渊帝,渊帝被他的眼神逗得不禁一乐,“哦?你亲手设计的,是什么?”
楚玄昭一手将红布掀开,“是一顶盘龙金冠,儿臣是希望儿臣的东西能代表儿臣的一片拳拳心意,伴父皇左右。”
“好。好。你的心意,朕领了。”渊帝略作示意,崔总管立即上前将他手中的托盘接了过来。
“信王楚玄昭献盘龙金冠一顶——”
楚玄昭退下,用眼示意了一下楚玄昕,楚玄昕迈步向前,跪下来,“儿臣恭祝父皇万寿无疆。儿臣特为父皇做了一只青玉笔洗,还望父皇不弃。”
“嗯。”渊帝淡淡应了一声,崔总管见状不待他示意,便缓步将寿礼接了过来。
“皇四子楚玄昕献青玉笔洗一只——”
“臣丞相李维真恭祝吾皇福寿绵长,特编写治国策十卷,以助吾皇明治天下。”
丞相李维真,为人正直无私,朝中的中坚派之首,一直为大渊国运劳心劳力,然而因为近年来朝中风气衰落,虽然仍然位于丞相,朝中威望却一日日被打压,渐渐不得帝心,虽苦于大渊形势,却有心无力。
渊帝听到他的寿礼,有些不虞,倒也不曾多说,只冷冷说了一句,“丞相有心了。”
“丞相李维真献治国策十卷——”
…………
朝臣献礼,皇帝或喜或乐,很快便轮到了廉王的亲舅,礼部侍郎卢石淮。
滕王端起酒杯,似是在饮酒,却是借由酒杯挡住了自己微微勾起的唇角。
好戏,就要开始了。
“微臣礼部侍郎卢石淮恭贺陛下寿诞。微臣献上亲手所写千寿图,愿陛下赏脸一观。”说着便将一幅卷轴展开,卷轴上是有一千个小寿字密密麻麻组成的一个大寿字。
“好,卢爱卿有心。”
“慢!”
崔总管正要上前接过,突然大殿中响起一声急喝。
众人闻声齐齐朝开口的人看去,见到开口的人正是刚刚献过礼退在一旁的兵部侍郎王越。
这一被打断,皇帝顿时有些不悦,言语间也夹杂了怒气,“王爱卿,你有何事?”
“皇上息怒,微臣并非有意打断,只是这件事非同小可,微臣惶恐,不敢隐瞒。”
“哦?到底是何事?”
“皇上,皇上微臣,”王越叹了口气,似乎是下定了决心,“微臣距离此卷颇近,是以可以看清这寿字中央的三个小寿字,最后,都缺了一点。”
王越俯身跪倒在地,“皇上,这寿字无尾,卢大人这是在诅咒皇上寿短啊!臣不敢欺瞒,这才情急之下喝止了崔公公,还请皇上恕罪!”
此话一出,殿下顿时一片交谈杂声而起,渊帝也不由变了脸色。卢石淮迅速地将画卷翻转过来,这一看,瞬间觉得如同被一盆凉水浇过,手腕一抖,卷轴滑落,整个人腿一软瘫坐在了地上。
“皇上,臣……这,不是……”
“崔贵,拿上来。”
“是。”
渊帝接过卷轴一看,登时大怒,狠狠将卷轴扔在了卢石淮的脸上,“卢石淮,你好大的胆子!”
“皇上!臣没有——”
“来人!把这个胆敢诅咒于朕的乱臣贼子拖出去,千刀万剐!”
廉王见势不好,就要起身为他求情,被身边的亲信伸手一拉,才没有贸然起身。他明白,这事显然就是楚玄青对自己的报复。
此事实在是两难之境,自己无论怎么做,都势必不得善解。
若是自己为卢石淮求情,皇帝震怒之下,非但不会听,还会连同自己一起处置。若是不求情,自己不只是会失去卢石淮这个助力那么简单,还会因此让其他支持者心冷,不敢再放心的相助自己。
…………
廉王最终还是没有站出来,他不是傻的,不求情虽然可能使得支持自己的人离心,但求情的话,却有可能当场被父皇发作,甚至,如果滕王此时出言引导,渊帝甚至有可能觉得卢石淮是受自己的命令才如此行事,自己说不定会被同罪论处。
那样的话,即便父皇不可能杀了自己,也绝对会对自己大失所望,进行不小的处罚。
而且,即便不求情,今天这件事,渊帝也是一定会多多少少迁怒自己和母后的了。
他不能,也不敢去尝试。
他瞥了一旁若无其事的楚玄青,心中愤恨不已,怪不得自己派人严守寿礼竟然从头到尾风平浪静,没想到他居然在这儿等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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