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将酒倒满了整个酒壶,将坛子放在一旁,提起酒壶将两只玉杯斟了个半满。
“尝尝。”
没有多余的客气,白衣男子拿起距离自己较近的那杯,示意楚玄昭拿起他的那杯。
“好酒,这是什么酒?”楚玄昭抿了一口,问道。
“……”
白衣男子瞬间觉得自己的酒好像喂了狗。
什么酒?
你不是喝过么,还什么酒!
上次你不也说好酒来着?
难不成这个人根本不会品酒,根本不识酒?
白衣男子觉得自己多年的看人经验似乎出了问题。
“咦?”楚玄昭眸色闪了闪。
“怎么了?”白衣男子语气有些勉强。
“这酒,好像是上次的杏花酿啊,你从客栈拿回来了?”楚玄昭回过味儿来,觉得这酒他喝过。
还好。白衣男子暗暗松了口气。
“嗯。”冷冷淡淡一个字,丝毫看不出他刚才内心的挣扎和自我怀疑。
“也是,事情差不多快结束了,我们恐怕不会再去客栈了,这么好的酒,总不能浪费了。”楚玄昭表示理解。
“是啊,快结束了。”
白衣男子声音有些轻,目光望向门外,似乎是在看些什么,又似乎是在出神。
楚玄昭没有注意到他的情绪变化,主动提起酒壶,又为二人斟满,将对方的酒杯朝他推了推。
白衣男子低头看了看眼前被斟满的酒杯,“不能再多饮了,你若喜欢,剩下的小半瓶杏花酿,就送给你了。”
“那我就先谢过阁主了。只是,阁主好歹饮了这一杯才行。”
楚玄昭心中有些高兴,男子肯将酒送给自己,那是不是说明自己也能算是他半个朋友了?
其实,白衣男子只是觉得不到半瓶酒,带着麻烦,楚玄昭又喜欢,就送给他好了。
如果被楚玄昭知道了对面男子的真实想法,恐怕要大失所望了。
阁主最终还是没有将楚玄昭斟满的酒饮掉,只浅浅的饮了半杯,就不再继续。
楚玄昭也不好过分劝他,便也由着他去了,只是对剩下的那半杯酒略略感到可惜。
…………
楚玄昭走后。
白衣男子关上房门,迅速地封锁了自己的经脉,右掌凝聚了内力,男子一咬牙,狠狠地拍向了自己的胸前。
一口酒被内力直接震了出来,喷在了地上,其中还夹杂了几缕微不可见的血丝。
原以为之前服用了解毒丹,已经无碍,却没想到会在与楚玄昭饮酒时突然引起了毒性,想来是刚毒发过不久的原因。
好在并不严重,之前碧鸳手中的解毒丹已经是最后一颗,若是,若是如前几日那样发作,恐怕就真的没有办法了。
之前发作时从来没有被酒引起过毒性,赫连辛那个死家伙也没说过不能饮酒,看来毒性似乎又重了。
赫连辛虽然没少开过自己的玩笑,但在这种事情上,白衣男子知道他是绝对不会开玩笑的。他既然没有说过不能饮酒,那么想来定是之前喝酒并不会引发毒性。
他信任赫连辛,也信任赫连辛的医术。
男子盘膝而坐,将内力缓缓地在经脉中来回游走,慢慢洗刷着这次引起的毒。
这次毒发并不严重,男子很快便将毒通过内力逼至右手掌心,抬起手时,便看到右手掌心迅速地渗出一层薄汗,颜色有些微微发青。
男子拿出一方白色手帕,轻轻将右手手心擦拭干净,将帕子随手堆在了之前擦拭酒瓶口的那方帕子上。
“碧鸳。”
男子的声音不大,却被内力凝丝成线缓缓传了出去,声音轻盈,却清晰无比。
碧鸳很快就赶了过来。
“阁主?!”
推开房门的碧鸳一眼就看到了地上夹杂着血丝的酒水。
“不要声张。将这里收拾一下,不要将看到的事告诉朱晴。”碧鸳点了点头,眼眶有些微红,她明白,朱晴性子急躁又兜不住事,知道了还不定急成什么样。
白衣男子看到了她泛红的眼眶,轻轻抚了抚她的肩膀,“别担心,我没事。等这边事情办完了,我们就去趟神医谷,赫连谷主的医术你知道,你家阁主不会有事。”
“...嗯,那我们尽快处理这边的事,到时候让赫连谷主好好给阁主看看。”碧鸳挤出一个笑,衬着发红的眼眶,这个笑,笑的有几分比哭还难看。
…………
在众人回到菩萨庙的第三天下午,一辆马车缓缓地向菩萨庙驶来。
守在庙门前的莫一很快便进去禀报给了楚玄昭和辰隐阁主。
两人走到庙前看时,楚玄昭不由露出一个释然的笑。
是东方策。
“阁主。”
东方策勒住了缰绳,跳下马车来,朝白衣男子轻轻作了个揖。
“东方策来给阁主一个答复。”
说罢,东方策便将马车的车帘掀开,露出一个人来。
车中是个四五十岁左右的男子,头发和胡须已经有些花白。男子手足都被绳索紧紧捆了个结实,口中被塞了一团布,“呜呜”地吼声从男子嘴中发出。男子看到向里看来的白衣男子,狠狠地挣扎了一下,见挣扎无果,便双眼有些怨怒地盯着白衣男子。
“想必,这位就是血鸢首领了?”
白衣男子看向东方策。
“不错。血鸢首领,金盏丰。”东方策伸手抓住金盏丰的胳膊,微微一用力,就将他从马车内扯了出来,金盏丰下意识地要逃,却被东方策迅速拽住。
“金盏丰?”楚玄昭有些惊讶。
“怎么了?”白衣男子觉得他的反应有些奇怪,转头看向他,就连东方策也微微转头向他看了过来。
“没什么,只是觉得这个名字好像有点耳熟,大概从哪里听过同名的人吧。”楚玄昭含糊不清地略过了这个话题。
他想到了现在正在为自己管理总楼的宗赤华。
似乎宗赤华提过,这个金盏丰,是他的仇人?
…………
十年前,宗赤华在江湖上失去了踪迹,无数人传言他已经死亡,然而楚玄昭却知道他还活着。
八年前,自己刚刚十五岁,正好到了出宫建府的年纪。那年自己在京城的巷口救下一个被人殴打的乞丐,当时不过是一时不忍。将乞丐带回王府命人帮他清洗后,却发现此人竟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铁面郎君宗赤华。
当时自己是听过宗赤华失踪的事的,因此乍然见到他,也是惊讶不已。然而无论问他什么,他都不肯开口。
自己那时已经习得内力,无奈之下,便贸然一试,直接将内力注入他的身体查看,宗赤华本来下意识地就要反击,之后似乎是感受到接触自己的内力不带丝毫杀意和恶意,便迅速住了手。
楚玄昭没有料到自己的内力注入宗赤华的体内,却犹如泥牛入海,毫无反应,这才意识到他的经脉被人破坏。但宗赤华的体内却不是完全的空空如也,而是仍旧存在微薄的内力,只是少的跟没有差不多。
当时自己正暗地里筹备建立千机楼,急需人手,便将宗赤华留了下来。后来渐渐发现宗赤华并不是不能开口说话,而是不敢轻易信任他人。时间久了,两人渐渐熟络起来,宗赤华也不再是一副闭口不谈的样子,也为了千机楼的建立和立足出了许多的力。
后来相处中,楚玄昭才知道,宗赤华是为一个叫金盏丰的人所害,毁了经脉。不过当时他反应过来,强行催动内力相护,才没有使筋脉彻底毁掉。虽然当时看起来来经脉俱断,但其实是可以缓缓恢复的。两年时间,他的经脉已经有所恢复,内力也凝聚了一小部分。
后来的几年里,宗赤华的经脉已经恢复的差不多,然而毕竟曾经受过严重的损伤,即便筋脉恢复,内力也永远无法达到以前的程度了,因为重伤过的经脉无法承受过多内力的力量。
想到这里,楚玄昭望向眼前五花大绑的金盏丰,如果知道金盏丰死了,宗赤华会不会彻底放下心中那道枷锁?
第15章 将离
“阁主,金盏丰交给阁主处置,血鸢之前的不当之处,还希望阁主能够既往不咎,就此一笔勾销。”东方策将手中抓着的人推向白衣男子。
朱晴和碧鸳迅速从白衣男子身后站出来,一左一右将金盏丰抓住。
“一笔勾销?本阁的名声,可不会因为一个血鸢首领就这么白白地被血鸢染脏了。”白衣男子盯着东方策,任由金盏丰在朱晴碧鸳手中挣扎不已。
“东方策待回去后,便会布告江湖,近来血鸢的作为,由血鸢担下,绝不拖累辰隐阁分毫。”东方策承诺。
“呜呜!”金盏丰目眦尽裂。
“好。一言为定。”白衣男子应下。
“一言为定。在这之后,血鸢与贵阁互不相欠,血鸢以后不会再做出任何有碍贵阁声誉的事,贵阁也不得干涉血鸢的任何任务。”东方策与辰隐阁声明道,“你我两方,日后若是任务相冲,或是江湖相见,东方策都将以血鸢为首,绝不会相让。”
“本阁亦然。”白衣男子看向东方策,目光与他冷冷相对,寒光似有实质。
东方策转头看向还在挣扎的金盏丰,眸色晦暗不明。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才将目光重新收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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