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黑影四下寻觅了一会儿,终于从灌木丛里找到一块大石头。
只见那石头上似是被人用雄浑的内力刻上一行小字,不仔细看极难察觉。
“金家追兵将至,通知四首,准备撤离。另附,相关消息,可不用小鼠传播。”
轰隆——
一声惊雷,劈开了乌黑的天空,亮白的闪电也照亮了黝黑的密林。
一瞬间,照亮了黑影的面容。
脸上半遮的银色面具,在霹雳的照耀下,泛着银白的光泽。
作者有话要说: 啊,顶着武侠的名头终于写出了第一场正儿八经的打斗(并不——)
第7章 浮云调(捉虫)
夏云刚把十六带进悦来客栈的后院整个人就已经脱力往地上一摔,哼哼唧唧半死不活地喘着气。
郭掌柜仿佛早就料到有这么一出,早早就在后院守着,看着夏云半身伤的模样,眼皮一抬,嘴里骂骂咧咧道,
“你就作吧,什么时候真死了就好了……你小时候也不是这样的啊,当年护着我们几个到青州城都没这么狼狈,你这打小练的功夫怎么越练越差了呢?
亏你那老师傅还说你是‘年轻一辈无敌手’,我看啊,你这就是伤仲永。”
夏云被十六扶到床上,郭掌柜一边骂着一边让十六拿来烧好的水和毛巾先给夏云擦身上药。
“……大概就是根骨不好吧。”夏云被热毛巾擦得整个神经都舒缓了,之前紧张的情绪被这么一打岔,意识顿时陷入半梦半醒之间,“更可况死就死了呗!多好了,一了百了,什么都不用想……”
“不是有那句话吗?叫什么……小时了了,大……大什么来着?”
“小时了了,大未必佳。”十六叹了口气,开始洒药,夏云顿时被疼清醒过来,“我擦!小十六儿你轻点……”
“不、不好意思……”十六被夏云猛的一嗓子吓了一跳,动作尽可能的轻柔,尽管把刺激降低到了最低,还是让夏云直哼哼。
郭掌柜倚在门框边上,看着夏云整个后背满是擦伤,肩膀上的伤口又崩裂开来,神色晦暗。
旁人看上去触目惊心的大面积的伤疤放在正常人身上早就受不了哭出声或者昏过去,但夏云还能抽出精力和十六叫嚣,虽说在龇牙咧嘴的嚷着疼,但面上还是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这甚至已经不能用简单的“乐观”来形容夏云了。
她根本就没把生死放在心上。
没来由的,郭掌柜涌上这样一个念头。
“哎哟哟,嘶,不行了不行了,掌柜的我想喝小酒,你让我喝一口好不好?”夏云可怜兮兮地看着郭掌柜,“疼死了疼死了,没有酒我真的撑不下去了!”
郭掌柜眼皮字抽搐了两下,果断拒绝,“成啊,等你能够自己从床上爬起来,想喝多少喝多少。”
“啊啊啊,我现在就要喝!”
夏云整个人都趴在床上动弹不得哪里有力气爬起来运酒?
听了郭掌柜的话,像个闹着要糖葫芦的小孩一样恨不得在床上打起滚来,谁知刚一乱动就不小心碰到了十六的手上的伤药,惨叫一声就趴在床上彻底没声了。
十六:“……这是,昏过去了?”
“没有,她在装死,别理她,接着上药。”郭掌柜冷哼一声,实在不想再看到这个熊孩子,留下一句“手劲越大药劲入的越深”就轻飘飘走了。
背后传来夏云此起彼伏的哀嚎。
这样的惨叫据悦来客栈附近的其他居民声称,足足持续了三个晚上。
而三天的时间足够夏云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开始结痂,不等伤好完,她就已经从床上爬起来生龙活虎日常偷酒了。
只不过因为重伤未愈,成功的次数直线下滑,经常被酒窖的伙计抓了个现行,拎到掌柜的面前狠狠地给扣了一笔工钱。
“掌柜的,我出去会儿。”夏云帮十六把打烊后的店面收拾干净后,冲郭大娘嚷了声,
“王家家主身死的事这几天已经传开了,估计风儿早就传到钱掌柜耳朵里了,我去把这单结了……
十六你就别跟着了,乖乖的把今天的马步扎完,我不回来不许休息听见没!”
说着哼着小调就从后院小门往外三步一跳地跑走,嘴里咿咿呀呀地唱着什么“溪中云影风横渡,青木隔断浮云路……”之类的小调,声音渐小。
“那是浮云调,”郭大娘对上十六略显诧异的眼神,解释道,
“这些年各大茶坊挺流行的小曲儿,夏云听了这段就很喜欢这个调调,偶尔也会跟着唱两句。”
十六点点头,表示她昨天听老周头说评书的时候说到伤心处就从嘴里蹦出几句“流年不利,世道艰辛,咱个儿都是乱世浮萍,蝼蚁一只”。
紧接着老周头就即兴随口哼了两段浮云调。
怪不得这么耳熟。
十六之前从未觉得外面的世界有什么异样,在她的认知里,生活也算是衣食无忧,从来都不觉得百姓的生活有什么苦处。
她甚至根本不会考虑这种“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存在。
但跟着夏云以来,贩夫走卒见识了不少,突然一下也能够理解这句诗到底讲的什么意思,亲眼所见的事实让十六开始思考自己过去从来不会想的一些东西。
她歪着脑袋,一边想着一边就走到后院习惯性地开始扎起马步来。
而另一边,夏云嘴里碎碎念着“举空樽,望明月”,蹦跶着就跑到钱掌柜的当铺门前。
轻车熟路从后门溜进暗房,只见钱掌柜臃肿的身体正抱着一沓纸张在各大货柜里艰难地移动。
夏云嘴角一勾,足尖点地,一个空翻就落在钱掌柜的面前,手里轻飘飘地拎起最上面的一张纸,放到眼前,“钱掌柜好啊,又在送什么呢?让我瞧瞧。”
“你个小崽子!皮又痒了是不?反正你也看不懂赶紧给我还回来!”钱掌柜故作恼怒道。
夏云一看,是一封被红蜡密封的委托信,看上上面委托人的地方写着蝌蚪般的文字,她不屑一顾切了一声,把信还给钱掌柜,“还指名道姓……这委托给谁的啊?”
“沉渊阁榜首,木之。”钱掌柜终于把手上的信纸放在了木之的专属货架上,只见上面里三层外三层落满了积了灰了信封。
“我去,这么多委托信。”夏云被这庞大的数量吓了一跳,想着自己还要根据自己的实力七挑八捡地找自己能做的任务,不免叹了口气。
“是啊,五年的信——就我这个青州城分部就收了这么多。”钱掌柜摇摇头,“可惜了,木之已经足足消失了五年,这五年来一个任务都没接。”
夏云的目光闪烁了下,干笑两声,“我看八成是死了,说不准和哪个厉害人物交手被暗算了呢。”
“你这小兔崽子,嘴里就没个好话!”钱掌柜敲了一下夏云的头,感慨道,
“想当年木之是个什么人物?真正的侠客!北上朔州,一箭穿杨,于三千军马取了贼寇马庄友的项上人头,救了整个朔州城全程百姓的性命!
啧啧,这样的侠客,若是死不见尸,真真是老天不开眼,你就不能学学人家?还在这里乌鸦嘴!”
夏云下意识地摸了摸鼻子,赔笑道,“哪有您说的那么玄乎……”
话还没说完就被钱掌柜一瞪,后半句登时吞到肚子里,话锋连忙一转,“是是是,木之就是大英雄!大侠客!我等小民万马也追不上……”
钱掌柜被夏云说得没了脾气,叹了口气,“行了你就别贫了,这次过来是来领那一百两赏金吧?王家家主身亡的消息这几天闹得沸沸扬扬的——话说你也真成,竟然能杀了追风豹!
追风豹虽然不算个大人物,但你这三脚猫的工夫也不容易。”
“那是——我夏云是个什么人呐!”夏云蹬鼻子上脸,马上就把她和追风豹一站添油加醋说了一遍。
“得了吧,你估计也就是走大运,要不是从十六手上坑了一笔买了那个九子毒针,我看你早就回不来咯。”钱掌柜愣是没被夏云代跑,抓住关键,“对了,你,这次还好吧?”
“好着呢,能跑能跳能喝酒,”夏云嘻嘻哈哈,“暂且还死不了!”
“夏云我可给我听好了,”钱掌柜听了这话突然正了正神色,严肃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夏云,“这是最后一次你不把自己的命当命——
我不知道你这些年发生了什么,你不跟咱几个说,也成,但是你从前从来不会像这样把生死置之度外的笑。
我看的出来,你这几年不停地接任务,一个接一个,几乎不给自己休息喘气的时间,挣得钱也好,顺手偷来的抢来的银两也好,你都给了你郭大娘,你完全没有必要打着挣钱的名义来骗我们。
你在寻死,夏云。
我从小看你长大的,你骗不了我。”
夏云面上一僵,转瞬又堆满了那种没心没肺的笑容,
“哎呀呀,您老可是想多了。我怎么可能主动寻死?
我这不是,回报大家嘛……小时候承蒙大家的照顾,再说了,郭大娘后面珍藏多年的女儿红我还没喝到口呢,哪那么容易翘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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