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姑娘真诚地看着余凉道:“官爷仗义相助,小女子怎敢笑话官爷?我和姐夫虽然口中不说,但我们心里清楚,二娃大概已是凶多吉少,我们不会奢望太多,但至少,我们希望看到凶手被绳之以法,也算是给我们,给那些失去了孩子的父母们一个交代。”
余凉颔首道:“姑娘放心,只要余某在这里,就不会坐视凶手逍遥法外。”
邓姑娘眼中似有泪光,行了一礼,“多谢官爷。”
余凉跟着凌霄峰弟子离开了,几个凌霄峰弟子得贵人相助,开心得不行,一路说说笑笑,不过余凉就没这么轻松了,一想到要求季风帮忙办事,他心里就膈应。
半路和凌霄峰弟子分开,余凉找回了客栈,此时夜幕低垂,月明星稀,余凉猜测约莫已过了亥时,季风大概已经睡下了。
“我要不要去敲门看看他睡没睡?”余凉在心里琢磨着,“万一他睡着了被我吵醒了不高兴怎么办?我这九尾灵狐还要不要了?算了,明天再跟他说......”
他提了口气,轻手轻脚地上楼,路过季风的门前时,他透过窗纸往内望了一眼,隐隐可见微弱的灯光。
“原来他没睡啊......”余凉就在他门前站定,抬起手想要敲门,但这手不听他使唤,打死也不敲,他内心开始了一番天人交战,“余凉,余大侠,你可以的。不就是求人帮个忙吗,有什么说不出口的?你这是为了执行正义!为了全镇人民的幸福!这点儿面子都搁不下吗?你想想,等你办完事了,就再也不用见到季风了,再也不用跟他虚情假意了,九尾灵狐就是你的了!啧,可是......求谁帮忙我也不想求季风啊......等等,我啥时候变得这么婆婆妈妈的?”
“余大侠。”他豁出去了,“绝对不能怂。”
季风听到敲门声,站起身去开了门,看到站在门外的人,他也微微有些吃惊。
“余公子?有什么事吗?”
余凉堆起一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笑脸,“季大公子,在下想求你帮个忙。”
季风闻言,点点头,没什么多余的表情,侧过身来,“余公子进来说话吧。”
余凉也没跟他客气,潇洒地走进去坐了下来,见桌上放着油灯和一本书,季风的佩剑靠在床头,余凉观其形制,剑身偏窄,估摸着不会太重——至少不会有自己的那把重,剑柄上刻着两字——秋筠。
余凉心想,“‘无波真古井,有节是秋筠’,倒是个好名字......可惜剑虽好,却跟错了主人。”
余凉的佩剑“清濯”是其师尊兰芷君所赐,取自“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我足。”*
季风坐了下来,认真道:“在下有甚可以帮到余公子的,请但说无妨。”
余凉于是把自己今天早上听到的那一老一少的对话,今晚跟凌霄峰弟子去探望谢夫人的见闻,以及自己的推测和计划都简略跟他说了。
季风点点头,“原来如此,惩奸除恶本是吾辈当做之事,这个忙我自然是要帮的。”
余凉于是说了一通感谢赞美之词,直到终于无甚可说,这才起身遁了。
关上房门,季风又走回桌前坐下,把书翻开。油灯的光柔柔地打在他脸上,衬出他棱角分明的侧脸轮廓。书中的字一个一个映在季风的眼瞳里,却在进入大脑前就被过滤掉了,好久好久,他都没翻一页。
他这才注意到,原来自己在发呆。
他轻轻地叹了口气,把书合上,吹熄了灯。
五
“溪源镇人口不多,剩下的家里有两岁以下幼童的,只有九家。”
第二天傍晚,马元杰向余凉汇报道。
“那就这样,你在这九家的每一家都安插人手,平均就好,就凶手目前的状态来看,他的目标应该是随机的。另外......”余凉问马元杰道,“你们凌霄峰弟子有没有互相联络的方式?”
“有的,我们叫它‘红丝带’。”马元杰说着,伸出自己左手的手腕,上面围了一圈红色的细线,“兄弟们带上这个,若有一人遇到危险时,就念动咒语,红丝带发光,弟兄们就能听见彼此的声音。”说着让弟兄们将多余的红丝带给了余凉。
“那就好办了,把这九户人家按方位编上序号,你们中的哪个如果发现了凶手,立刻用红丝带告诉我,我和季公子立马用瞬移符过去截断他。”
“明白。”马元杰说道,“那我们现在立刻去安排。”
“有劳了。”
送走了凌霄峰弟子,余凉关上了房门,现在他房里只剩他和季风两人。
两人无话可说,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尴尬。
“咳,那个......季公子,喝水吗?”余凉往杯里倒了杯凉茶,问道。
季风点点头,接过余凉递来的茶杯,象征性地喝了一小口。
他放下茶杯,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就在余凉绞尽脑汁地想要找点儿什么话题打破沉默的时候,季风突然开口向余凉道:“余公子,在下有一事不明。”
余凉没料到季风这个闷骚居然会主动找自己说话,一口茶呛在了喉咙里,好半天才缓过来,挤出一个笑容,“季公子请讲。”
“凭余公子现在的修为,用个‘瞬移符’再用个‘截断符’,应该不是难事,为何要找在下帮忙?”
余凉道:“我无法肯定他会不会在我截断他之后再次使用‘瞬移符’,如果那样的话,我就没办法阻止他了。所以为了保险起见,我需要一个人帮我分担一半的灵力。”
季风点点头,“不瞒余公子说,昨天你来找我,让我颇有些惊讶。”
“哦?”余凉皮笑肉不笑,“为何?”
“因为在我看来,余公子并非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
“不好意思。”余凉道,“我不懂季公子想说明什么。”
“余公子......好像一直以来不太看得起在下。”
余凉心道,“什么看得起看不起的,我就是看见你心里膈应,闷得慌。”可是脸上的笑容依然很灿烂,“季公子多虑了,余某怎么敢看不起季大公子?”
季风微微垂下眼帘,“你不用这么跟我说话。”
余凉笑道,“嗯?我怎么跟你说话了?我说的话让季公子不高兴了吗?”
“如果你只是为了完成任务,大可不必这样假意奉承。”
余凉的笑容已经变冷,“那季公子想怎样?”
“我想知道,既然你一个人也可以抓|住凶手,为什么要来找我帮忙?”
余凉听着季风前言不搭后语的问话,早就不耐烦了,压着火气道:“我说了,我既然决心要抓|住凶手,就必须确保我的计划万无一失,所以我必须找个人来帮我。”
“可是这是凌霄峰的事,你并没有义务一定要抓|住真凶。”
“季风你丫到底想说什么?”余凉感觉到自己的怒火噌噌往上窜,连九尾灵狐都压不住了,“我想抓|住凶手,是因为我不想再有更多的孩子失窃,是因为我不想再有更多的母亲陷入失去孩子的悲痛,跟这些比起来,纠结我个人的问题根本毫无意义。你说得对,我就是看不起你,我就是不喜欢你,我就是看见你就不爽,可那是我的原因,如果因为这种事情造成无可挽回的疏忽,那不是我余凉的做派。我这么说,季大公子满意了吗?”
季风见自己达到目的了,点点头,声音却还是很平静,“满意了。”
余凉简直要被季风气笑了,“你这人脑袋是不是有毛病?非要我这样跟你说话你才舒服了是吧?”
“你以后就这样跟我说话吧,这样挺好的。”
余凉翻了个白眼,真的是搞不明白这个季大公子怎么会有这种奇怪的癖好。
这天晚上,凶手没来,第二天也是如此,直到第三天,第四天,依然没有动静。现在余凉已经把自己的作息完全颠倒,白天就闷头睡大觉,晚上就开始吃东西瞪大眼睛扮猫头鹰。季风倒是很淡定,不睡觉的时候就看书,也不和余凉有什么交流,余凉简直想把季风给解剖了看看他是什么构造,怎么就能做到整整五个晚上不说一句话。
就在余凉怀疑凶手不会来的时候,第七天晚上,他手腕上的红丝带幽幽发出了红光。
“三号。”
他听到凌霄峰守夜的弟子说道。
余凉赶紧扔掉自己手上啃了一半的鸡腿,拿起放在桌上的的震位的“瞬移符”,口中迅速念咒,符咒燃成一团绿色的火光,两人的身形从房间内消失。
三号房的内室中,一个黑影抱起了摇篮中的婴儿,正要拿出符咒,房间突然光亮大盛,他身边竟凭空出现了两个人!
余凉随手把烧了一半的“晖夜符”往黑影脸上掷去,黑影侧身避过,拿出“瞬移符”,余凉趁黑影动作一滞之际,和季风同时拿出“截断符”双双念咒,“瞬移符”燃烧的绿火登时熄灭。就在此时,一道黑色裹挟着劲风突然袭向余凉面门,他的“清濯”还没来得及动作,就只听“锵”的一声鸣响,一条碧色已横在他面前,架住了那股黑色的劲风。余凉认得这条碧色是“秋筠”,他也看清了那抹黑色,那也是把剑,剑身丝丝冒着黑气,可是这把剑只有剑锋没有剑柄,也就是说,这是把没有名字的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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