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人说他是跟市买司打了契。”
李叔昂懒懒地窝进椅背里。“这也不对,市买司是采买官爷和宫人们的各项杂粮,不会用上胭脂米,再多派几个人盯着他,看他和谁碰面。”
“知道了。另外,那位赵爷目前被咱们押在四季坊里,小的觉得再这样关着他,早晚会出乱子。”魏灿忧心忡忡地道。
“放心吧,天塌下来还有我顶着,横竖这祸事迟早会到,拖不了太久。”他未曾树敌,怎么想都觉得这事跟李伯昱脱不了关系。
李伯昱和市买司就算打了契,也不代表他和官员走得近,就算走得近也肯定只是些品秩不高的小官,哪里能拿出宫中的头面?
忖着,他突地想起市买司是隶属工部太府寺,而看管宫中各项珍品的是太府寺底下的奉宸库……这会是巧合吗?他该不该将这事告诉宋绰?
不,这事既是对付他的,就不该让宋绰替他处理,到时要是累及他就不好了。
如果他没记错,太府寺卿是姜河居,这位置也坐得挺久,没出过什么乱子,而太府寺少卿好像是张庭睿,是宋绰同科的探花郎,其父之前好像是内阁辅臣……
“二爷,宋大人的马车在外头候着。”
李叔昂猛地回神,看向门外眼角还淤青不散的燕回,就见他一脸悻悻然地盯着自己。这家伙打从被宋绰修理过后,俨然成了宋绰的走狗,一再地出卖他,要不是看在多年的情谊,早将他打发走。
无奈起身再嘱咐了魏灿几句,他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出牙行上了马车,却见到一抹小小的身影。
李叔昂双眼发直,不住地盯着宋萦瞧,觉得这孩子的五官像极了宋绰,就连神韵都像,一举一动都像是宋绰的翻版。
宋绰微推着他的脸。“怎么,要把我儿子给吃了不成?”
宋绰打趣说完,要马夫将马车驶往李宅。
“在孩子面前净说些混话。”李叔昂呿了声,还是止不住想亲近宋萦。“多大了,怎么瞧起来跟子慕差不多?”
“子慕在这。”宋绰往前挡住他的视线。
李叔昂冷冷瞪他一眼。“我说的是我儿子,你何时成了我儿子?”
“我是当不了你儿子,但我儿子可以当你儿子,萦儿,还不叫人。”
宋萦乖巧地施礼。“孩儿宋萦见过义父。”
李叔昂一听那软绵绵的声音,心都快融化了,趁宋绰不备,一把将宋萦抱进怀里。“唉呀,真是个玉质小人儿,爹真喜欢你。”
宋绰见状,一把将儿子抢了回来。“做什么你!”
“我又哪里不对了?抱抱他都不成?爹爹抱儿子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李叔昂不禁发噱。
“犯不着抱这么紧,要抱他不如抱他老子。”
“你想法子把自己变小一点,我考虑考虑。”这么大块头又硬邦邦的是要他怎么抱?
宋绰嘴角勾得很邪,附在他耳边道:“这不是件容易的事,你该是知道。”
李叔昂瞬间俊颜涨红,暗恼自己竟这么容易就读出他的弦外之音,气得在抵达家门前都不跟他搭话。
而一回到家中,李子慕一瞧见宋萦,像是见到什么稀奇珍品,围着他团团转。
“让他俩下去熟悉熟悉,我有话跟你说。”
李叔昂戒备地看着他,不信他真是有话要说,直觉他就是拿他儿子拐自己儿子,好让他欺负自己。
宋绰撇撇嘴,从怀里取出一支钗。“有事要问你,先让他们下去。”
李叔昂瞧了一眼,随即让门外的婆子丫鬟将两个孩子带到厢房,再拿起钗端详,顺口问:“这是宫中的东西,你怎会有?”
“你确定是宫中的?”
“嗯。”李叔昂将上头的穂花撩起,在钗上有印记,“这是宫中金作坊所制的,而且上头的穗花还是蓝田玉,瞧着穗花轻薄透光,这雕技一绝,肯定是宫中珍品,这种东西……皇上赏你的?可也不对,要赏也不是皇上赏,还是近来宫中有哪位娘娘……也不对,皇后娘娘在政变后已故,目前后宫无人主持,外命妇也不可能随意进宫,更不可能有任何赏赐,所以这是……”
瞧李叔昂眼巴巴地等着他解惑,他只能无奈叹口气,将钗给收起。“没事,我在宫里捡的,瞧这样式挺不错,本想仿一支的。”
“宫里捡的?你这话拿去骗外头的野狗吧。”三岁小孩都不信了。
宋绰耸了耸肩,话锋一转,问:“这事先搁着不管,我问你,你欠了雍王爷什么?”
突然提及秦宣,李叔昂神色不自在了起来。“哪有欠什么?不就先前他帮我调了胭脂米,说了要好好谢谢他,只是近来都没遇见他便是。”
“雍王爷说你欠了他两回。”
“这……有一回是替潋滟欠的,我会让他去跟潋滟讨,横竖潋滟现在有个七王爷当爹,还有个京卫指挥使相公,不管雍王爷要讨什么,她都还得起。”李叔昂开始倒茶喝茶,看窗看榻就是不看他。
“那你呢,拿什么还?”
“就继续欠着,哪天我要是找到什么稀奇玩意儿再献给王爷,啥事都没有。”
“啥事都没有?拿去骗外头的野狗吧。”宋绰趁他开口之际堵住了他的嘴,咬了口后,沙哑地道:“拿什么还都行,就是不能拿身体还,你要是胆敢私下与他独处,我跟你保证,你往后只有不见天日的日子可过。”
“你这是做什么……吓人吗?”李叔昂咽了咽口水,偷偷地往后退。
“退哪去?给我过来,将来有段时间我怕是难与你见面,所以今晚……你就忍着点吧。”宋绰一把将他抱上床。
李叔昂无声哀号着,他哪次没有忍,可问题是——“别闹了,孩子们和丫鬟婆子在厢房,你再等一会,你……你这个禽兽!”
第九章
如宋绰所言,近年底,他消失了一段时日,李叔昂松了口气的当下,却听闻宫中皇上震怒,查办工部。
“幸好,之前我就把觉得有异的事都呈上了。”宋结叹了口气道。
李叔昂听得眉头紧拢,爱笑的脸此刻分外严肃。“你这当头将市买司高价收购粮作的事往上呈,不是添乱?”
“我大哥要我这么办,我能不照办吗?”大哥是他的顶头上司,他敢说不吗?
“大人没有怀疑起你嫂子?”事发之前就察觉工部有异,宋绰到底是知道了什么内情,要不好端端地怎会怀疑起工部,而皇上也对工部发难,真是巧合得教人不得不起疑。
“这我倒是不清楚,不过倒觉得我大哥的矛头是直指太府寺。”
“这事是大人查办吗?”他诧问。
“嗯,皇上近来倚重大哥,案子都交给了大哥查办,只是……太府寺也太荒唐了,怎会把念头动到宫中的珍宝?”宋结压低声响道:“皇上在冬至宴上要赏赐七王爷的两名义女,结果却找不到要赏赐的头面,当场震怒,下令彻查,如今初步点算,听说奉宸库里的东西至少丢了七、八样,你敢相信吗?七、八样耶,那一件件都是价值连城的珍宝,真是找死。”
李叔昂微眯起眼,想起他收购的那头蓝翡翠头面,届时这事是不是会查到他这儿来?他有人证物证,朝堂上还有人能帮他,自然不会出什么大乱子,但这事扯得这么大,就只为了对付他一个人,也未免太看得起他了……
看来是时候好好逼问四季坊里的赵爷,非要他供出幕后黑手不可。
“真搞不清楚那些人脑袋在想什么,今年皇子阋墙,引发宫变,一连串的事件下来,朝中官员汰换大半,以为这下子大伙就会收敛一点,可谁知道是表面收敛,私底下动作频频,连盗卖宫中珠宝这种事都干得出来,就不知道这桩事会牵连多少人。”宋结喝着茶不住地抱怨,对官场愈发不留恋,可偏偏除了当官,也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李叔昂替他倒着茶,试探性地问:“官场走久了,人心多少会变,这些事也不用你去担心,倒是你大哥……他如今要查工部,肯定也会查到市买司,查知你嫂子被牵扯进市买司采买,这事不知道会不会牵连他?”
“倒是不至于,这事说穿了不过就是梁家人狼狈为奸,跟咱们宋家什么关系?怕就怕大哥会休了嫂子。”
“没这般严重吧。”
“唉,你不知道,我大哥在得知我嫂子有孕之后便与她分房,至今都不曾再同房,哪怕我嫂子百般讨好,我大哥就是端着一张死人脸,平常时都对我嫂子视而不见,久了嫂子也无心了,如今嫂子和亲家舅子闹了事,大哥能想一想萦儿、想一想和嫂子的旧情,就谢天谢地了。”
李叔昂听完,并无任何喜色,就算休妻又如何,他还是能娶妻,就算他不肯娶,皇上会赐婚,再不族中耆老也会央求他再娶。
宋家嫡系长房子嗣向来单薄,宋绰这一代尚有三个男子,可宋绰只有一个儿子,身为族长而言,子嗣太单薄了。
“不过幸好我大哥已经有了宋萦这个儿子,要不照他那般清心寡欲,想来再添个子嗣,可是比登天还难。”
李叔昂心里轻哼,严重怀疑他说的那个跟他认识的那个不是同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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