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麻烦。”谢临泽的身体总算恢复一些,尽管脸上依然没有一丝血色,“庞清不在,你们如今是谁主事?”
士卒们中走出来年轻的将领,拱手道:“回陛下,末将郑均原是庞将军的副将,现在暂代管辖岭北一应事务。”
谢临泽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他一眼,“就由你来顶替庞清的职务。”
“是。”
“即刻传令,斥狼铁骑以及岭北驻军集结候命。”
“是。”
谢临泽转过身,进入城门,大氅在半空中划过一道弧度,士卒们引着他往里走,在屋里端进几个火盆以供取暖,不一时又有士卒在外间道:“陛下,几个将领已经到齐,正在外等候。”
谢临泽将手放在火盆架子边烤暖,目光定格在墙壁上的羊皮纸地图,上面绘着北地一带山川地形。
其中有不少因为缺少具体勘察而模糊的地界,但是他在北娆待这么久,又从王城一路来到岭北,大概心里有了盘算。
正和这些将领商议如何防御敌军偷袭的事宜,帘子被士卒匆匆掀开,“禀陛下,城外有一个北娆人求见……”
桌对面一个将领怒喝:“北娆人求见还来通报什么?还不赶紧杀了!”
“但是他自称见过季首辅!”士卒连忙把话说完。
谢临泽手上的兵棋咚地掉落,视线从沙盘上移过去,“传他进来!”
不过片刻,一个浑身褴褛布满伤口的北娆人被士卒押进来,谢临泽一眼认出他是赫连丞身边的亲卫,示意士卒放开他。
从那北娆人递上季函的玉佩,焦急而颠三倒四话里,他知道了赫连丞和季函竟然并没有死,而是在亲卫的拼死抵抗中,躲进了秣城附近的山里,现在青辞的人马已经封住山,正在四处搜罗他们。
赫连丞身边的护卫已经折损太多,只逃出来一个通风报信,本要去寻找费连枢的手下,可青辞将事情做绝,一方面派兵去扰乱费连枢的视线,一方面紧紧追杀他们,到处都是探子,不光有中原人还有北娆人,只能直接从峡谷朝最近的岭北求援。
这简直是绝境里的一线生机,可赫连丞能撑的时间太短了,情形凶险万分,这会儿岭北若是有任何异动,无异于明摆着朝北娆宣战。
无数个念头从谢临泽的脑海划过,他转身看向地图,顿了片刻,“你先退下。”
亲卫顿时慌了,“现在能救王上的人只有你!况且你们的首辅也在……”
谢临泽打断他,“斥狼铁骑听令!”
郑均马上拱手,“末将在。”
周围一圈将领也站了起来,亲卫一愣,接着谢临泽说:“立刻整顿军队,等天色一暗,从陵关进军北娆。”
现在费连枢的绝大部分兵力都在王城向边关陵州一带进发,赫连丞殒命的消息一传开,他差不多能料到北娆上下一片混乱,趁着现在的机会,一举拿下陵州,才有可能进入北地颍城,有救下赫连丞的机会。
如今最要紧的,就是速战速决,如若陵州将领硬是守城不出,那么万事休矣,别说救回季函和赫连丞了,他们的尸骨都该凉透了。
夜里雾气苍茫,陵州城墙在黑暗中仿佛壁立万仞,数里外万千大军在后,数队骑兵先行飞快穿过林间,郑昀半弓着腰,警惕地注视四周的情形,扭过头,“陛下,城楼上的守卫每一盏茶的功夫更换一批,接下来该如何?”
他身边便是一袭狐裘的谢临泽,面色如冰,没有一丝血色,眼底隐隐泛着红,目光沉静地盯着城墙上的情况。
郑昀虽为武将且出身不高,但也受过书香门第的教养,注重规矩礼节,对于皇帝亲自上战场,自然不赞同,坐镇后方鼓舞士气也就罢了,偏偏还在最前线。
这么想着,谢临泽忽然有了动作,他把身上的狐裘一脱甩开,露出里面黑色的长袍,在袖袍角利落地系上带子,以免过长的衣袂住动作。
接着头也不回地丢下一句话:“等我号令。”
便快步向前而去,整个人几乎与夜色溶为一体。
郑昀不敢置信,“陛下?”
不过几个呼吸间,男人已经消失在灌木林间,从巡守的空隙穿过空地,潜伏在城脚下,向上抛出绳索,身形极快节节上升,无声无息地落在高高的城墙上。
郑昀望着远方,紧张地握紧了手里的剑柄。
那一道夜幕之下的黑影,游走在城墙之上如若鬼魅,手起刀落间守卫不断倒下,这些巡守的卫兵们安逸久了,完全没有料到此刻会有人偷袭,根本来不及反应,就死在对方的剑下。
片刻之间,城墙上的北娆旗帜倒下,郑昀知道这就是信号,连忙对斥候传令让后方的大军前进。
不一时,谢临泽回到下方的骑兵中,三万斥狼铁骑离陵州城只有一里的距离,到了这一刻,城墙下的守卫才轮换过来,见到下方大军全速攻进,北娆军队惊骇万分,根本来不及做准备,迎战军令刚一传下去,还颇为混乱,跟训练有素的斥狼铁骑完全相反。
等到城上城下士卒涌动时,斥狼铁骑已经列好阵型。
谢临泽骑在马上,身后是黑压压的万千将士,肃杀的寒风猎猎卷起,大昭的旗帜飘展开。
他挥手一劈,万千箭羽如落雨般密集落下,如同代表着死亡的乌鸦张开了遮天蔽日的翅膀。
经过一夜厮杀,天还没有亮,杀伐声渐渐停歇,满城弥漫着血腥味,尸体横七竖八,斥狼铁骑完全占据了这座城池,将抓住的北娆士卒们关押在一起。
谢临泽令郑昀守住陵州,自己带着一队铁骑朝着颍城的方向赶去,风雪漫天铺地,寻着峡谷追兵留下的痕迹,山上满目皆白,树木几乎被掩盖,要找到赫连丞和季函他们无异于大海捞针。
先前来求援的北娆人认得路,可还没有走多远,便撞见一队大昭人,对方三下两下被铁骑解决,一个个捆绑在地。
士卒抓住领头的那人,一边拧着他的肩膀,一边厉声审问:“是谁派你们来此?!”
领头人痛得大叫,忙不迭地喊道:“是青辞!是他让我们来杀北娆王的!”
谢临泽淡淡地开口:“赫连丞还活着吗?”
“活、活着!他现在逃进山里,我们的人也没有找到……”
“你们还有多少人?”
领头人畏缩地道:“我们的人马分成六队,找到了赫连丞就燃烧柴禾,以烟火为信号,从四面包围过……”
话刚落音,谢临泽抬起头,只见远处半空中升出一缕袅袅灰烟。
骑兵们在他率领下当即上马冲了过去,到了地方,果然双方正厮杀在一起,血腥味四处弥漫,赫连丞和季函显然受了伤,周围的护卫寥寥无几,正节节败退,勉强对抗敌人。
谢临泽身边甲兵坚利的铁骑们围上,锐不可当地破开对方的攻势。
赫连丞浑身狼狈至极,头发和衣袍黏着泥土和鲜血,他逃亡了将近三天,早就筋疲力尽,原本已经抱着必死的态度,持剑拼命地杀退四周的敌人,可越来越多的人影挡住了去路,将他们包围住,不料这一刻竟然有援兵赶来拔诸水火,还是令人闻风丧胆的斥狼铁骑。
他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的队伍,铁骑们收回武器,扣押住这伙还在挣扎的刺客,向两边退开,露出中间骑在马上的谢临泽。
赫连丞顿时意识到了问题,“难道……”
“没错,现在陵州城已经在大昭的手里了。”谢临泽从容地翻身下马,朝他走去,“唯一的幸事,就是你还活着,有机会能拿回来。”
赫连丞傻眼了,一旁的季函从劫后余生的怔忪中回过神,捂住肩膀的上的伤口,慢慢吐出一口气,向四周环视一圈,犹豫地问:“怎么只有你一个人,许延他人呢?”
第101章 前夕
这句话谢临泽还没有回答, 远方传来一阵疾驰的马蹄声,焦急的声音由远至近,“陛下——费连枢带着兵马杀去陵州了!”
传讯的斥候太过慌张, 以至于从马上摔落在雪地里, 顾不得起身,心急如焚地道:“属下一路追来, 看到长烟才寻到陛下,现在郑昀将军正带兵抵抗, 但恐怕撑不了多久!”
气氛陡然一变, 三个人神色各异, 谢临泽危险地眯起眼睛,斥狼铁骑先下手为强,一夜之间突袭夺下陵州, 还没有布防,面对费连枢的攻势想必够呛。
“陛下还有……前线斥候传来消息,说是青辞正在北娆军队中,已经投敌叛国, 还给了费连枢岭北城的布防图……”
赫连丞立刻扭头对谢临泽说:“让我去跟费连枢说,一定能够制止……”
“别想了。”谢临泽打断他,“若是我不拿下陵州, 费连枢便会攻打岭北。这场战争已经不是上位者能够阻止的了,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杀了挑起战争的源头,避免战事进一步扩大。”
赫连丞咬紧牙关, 脸上再也没有一丝慌乱,他究竟是北娆的王,对于敌国来袭,自然不甘愤恼,“费连枢至少有十万人马,但斥狼铁骑一共才多少人?是两万还是三万?更何况统领庞清不在,你就那么肯定能够打败北娆?”
谢临泽嗤笑一声,“你难道不知道兵贵精不贵多,况且我姓谢,有我在何须庞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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