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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瑟在御,宠辱两忘 (我独顽且鄙)


  奈何李朗是皇帝,高高在上的帝王之尊,他却是叛降加身罪无可赦的逆臣,两人又同是男子,赵让除了当李朗任性妄为、有意折辱之外,其它想法一概不曾闪过脑海。
  他回到静华宫,一直无眠苦候的长乐自然是大喜过望。兄妹两人见过之后,长乐问起面圣之事,赵让满面尴尬吞吞吐吐,长乐极是识趣,当即闭口不问。
  如是赵让本以为难逃劫数,却莫名其妙地被李朗毫发无伤地放归,他暗道侥幸之余,对皇帝的举动苦思而不得其解,既为长乐的前途叵测而忧心忡忡,又为李朗不晓得还要如何折腾嬉戏犯愁。
  在床榻上睁眼到旭日东升,那悬在胸前的佩玉被他把玩得更加温润光亮,赵让猛察觉下意识的动作,如梦初醒般,深悔没有趁机将此物还给李朗。
  侍寝次日,风平浪静到午后用膳结束,皇后却遣人到静华宫,懿旨赠物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希望表嫌拖拉,有几个会出来的物体没地方摆,只能这么出现……
  话说小李已经顿悟了,小赵也顿悟的时候,大概就能两情相悦,酱酱酿酿……


第16章 第十五章、


第十五章 、
  相较长乐的受宠若惊,赵让却是惊疑不定。
  他以男子之身藏于后宫中,即便李朗并未言明,也不致愚蠢到不知回避,待长乐喜不自胜地双手捧着皇后馈赠之物——一个红漆木盒进来,又听她笑逐颜开道:“皇后娘娘恩赐的鲜兔肉,是不是以为这里新添了哪位妃嫔哪?”
  赵让心中的惊疑攀至巅峰,皇后怎可能作此误会?莫说封妃之事需经中宫,以示国母之尊,便是皇帝真金屋藏娇,也断无有名有份的妃子不拜会皇后的道理。
  唯可能皇后对静华宫中所居何人一清二楚。
  但赠食却是为何?
  只是他不愿扫长乐的兴,便强作笑容,令她将盒子放上大理石圆桌,见长乐兴致勃勃地伸手要打开,阻止道:“还是我来吧。”
  不由分手便抢在长乐之前,伸手掀开木盒盖,盒中端正地摆着一描龙画凤的精致瓷碗,碗中之物热气氤氲,肉香弥漫,近前看去,竟是满满的一碗肉羹。
  赵让猛悟到一事,却仍难以置信,哽声问长乐:“来人可还说了什么?”
  长乐见赵让面色不对,忙收敛了笑颜,仔细追思后期期艾艾地道:“也……也不曾说什么其它……就是……说这兔肉极为难得,那兔子还是从……遥远的南方抓来的,可惜抓到就死了,肉不够鲜甜……这毕竟是兽肉,就算不新鲜也……哎,将军……大哥?”
  赵让的身形随着长乐的话语生生晃了晃,他忙扶桌以备不测,只觉眼前这肉羹实属天下一等一的恶心之物,让他顿感天旋地转,几欲作呕,幸得长乐在旁,他有所顾及,方能强撑不倒。
  初闻“兔肉”一词,赵让便已有不祥之念,如今得长乐转述挑明,悲愤之情发自肺腑,深入骨髓,周转于四肢百骸,他紧咬牙关至咯咯作响,只想放声长啸,即刻手执大刀,杀入皇后居殿,将她也剁成肉末,以解心头之恨。
  气息涌动如狂潮乱窜,针刺般的痛楚也应势而起,倒幸得这毒发先兆,赵让大喘一口气,强行压住外迸的血泪,重新盖上木盒,向长乐惨然一笑:“谢家恨我入骨也是应该,但小妹何其无辜,竟连死后也被这帮禽兽……”
  话音未落,他再次急促地吸气,良久才缓过劲来。
  长乐目瞪口呆,看看桌上的木盒,又转向赵让,好半晌才强咽口唾沫,难以置信地问道:“大哥,这……这是……”
  赵让止了长乐的直言,他恢复了平静,淡淡道:“你将这木盒收下去,摆个香案,我给她做个牌位,拜过之后……再找个地方葬了……”
  长乐咬咬下唇,她在乐籍中长大,为奴为婢,生死苦乐皆由人不由己者最是畏惧鬼神,知道这木盒里盛着的东西后,她连多瞅一眼都觉浑身难受。欲要叫外人来顶替她,见赵让这副悲痛欲绝、失魂落魄之状,哪里出得了口,默默上前,端起木盒,喃喃念着祈福的话,退下去筹备。
  谴退长乐之后,赵让颓然瘫在凳上,思绪凌乱破碎,怒不可遏誓报此仇的恨意与自身难保何谈复仇的无力交错于心间。
  他自然清楚,此事的罪魁祸首不是谢皇后,而是她背后的椒房外戚,具体到人,便是那任吏部尚书的谢濂。
  借此残忍可笑的方式,昭告他们的权势熏天与复仇决心,赵让冷笑之余,不由想起李朗。
  皇帝是怎么个主意?他真能忍下谢濂跋扈不臣,凌驾于帝尊的行事?
  原来当初他问起时李朗道已安排妥当,其实却是将妻妹交给谢家,这般行径,若说毫无以博其欢之意,谁又能信?
  难道竟连皇帝李朗也受谢家钳制不得自主?
  之前赵让从未想过这个可能,他只觉谢氏一族曾祖既是开国功臣,子孙断无可能是独断专擅、僭妄逾分,但开窍之后,却宛若醍醐灌顶,李朗的种种令人疑惑的举止,竟也迎刃而解。
  “他出城是为了保我一命,免遭谢家毒手?”赵让思及此处,虽觉匪夷所思,但越想便越觉得除此之外,似再无可能,不由喃喃自语。
  这几日之事如走马观花般从眼前过去,李朗那不合常理的临幸却鸣金收兵,与之前种种有意侵凌——摸眉眼的伤痕,重赠佩玉,以及……最不可思议的亲吻都有了明白无误的诠释。
  赵让哑然于自己的结论,这般荒唐至极,可谓滑天下之大稽,偏偏又事事印证,呼之欲出。
  李朗……那个长大成人登上人主之位的小皇子,似乎对他怀有某种迥异于征服与暴虐的情感,虽隐晦而矇昧,但赵让确确实实感受到了,且诚惶诚恐!
  明明室中除他之外再无旁人,赵让依然觉得心虚不已,心跳如鼓到仿佛数丈之外仍能听闻,这事与适才皇后的“赐食”相较,其震慑程度毫不逊色。
  “心悦君兮君不知”的轶事便是留下“鄂君绣被”这段艳闻,现下赵让是知了,但他对龙阳断袖却毫无兴致,此生也不曾和男子有过狎昵之举,他当如何是好?
  几乎是立马想到利用皇帝待他的异样怀恋为需为之事,刚起这念头便被赵让自行打消,莫说李朗保不定只将他视作贪图新鲜的奇玩之物,真得他俯首贴耳,即刻了无兴趣,便不是如此,堂堂男子用出“美人计”般的淫亵败战之策,赵让自问做不来。
  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不择手段乃是小人行径。
  况且……于心深处,赵让竟不由自主地为李朗担起心来,哪个君王能受的了被臣属挟制,只得虚衔?
  皇帝势必要重夺大权,只是自古以来数不胜数臣子以下犯上、弑君逼宫的人间惨事,李朗是有多少胜算,又该在何时发难?
  愁肠百结,越想便越觉身入死地,无力回天,赵让不由在屋中来回踱步,绕到第五圈时长乐进来,没敢扰他,躲在一边静静地候着。
  之前在军营中发生的谢家次子被赵让所杀一事,长乐只是略有耳闻,与己无涉,她关心来又有何用?
  但如今却已大不相同,与赵让相认日子虽说不长,却已让长乐享尽亲情愉悦,赵让无疑是最佳的兄长,柔而有力,宠而有度,与他一起,如沐春风。
  这兄长还是个文武全才的俊杰,教她识字、书写,她当然没发蒙开学,连执笔都不会,也是赵让耐心十足,执着她的手慢慢教会的。
  长乐自赵让毒发将她驱离之时,虽仍有芥蒂,心中却早已认了这个大哥,如今得他百般善待,更觉庆幸,唯有一事,她始终难以释怀。
  那晚面圣之前赵让言明他非存异心,对东楚始终忠贞不移,那为何赵让偏偏要叛国自立?
  她本来亦是百思不得其解,深恨自己长于低贱奴从之中,没有得兄长的微末见识阅历,乃至如今,看到兄长为了一个南越蛮夷的妾侍如此哀伤悲痛,冰雪聪明的她忽灵光一闪,难道是蛮夷迫兄长屈从?
  这念头乍起,长乐便信以为真,眼随赵让来来回回,胸中却是义愤填膺:那些边陲蛮夷,怎可就这般轻而易举地夺了天下最好的兄长?
  怎可就不问情由地篡改她长乐的命数?
  若非赵让停步问话,长乐的怒焰只怕仍要高涨,她恍然回神,怔对赵让,不明所以的娇憨模样令赵让莞尔:“香案可摆好了?”
  长乐点头道:“是,长乐自作主张摆在小厅内,方便拜祭,即便来了不速之客,也不易发现。”
  赵让向长乐轻笑以示首肯,全不知胞妹心中,已是对他至今仍心怀南越而暗藏愤懑。
  香案既已备妥,赵让便寻思给妻妹立个牌位,以他正妻以及外家父母的身份悼念这苦命的女孩儿,奈何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物件,而长乐缠着他教授习字念书,他自忖负长乐甚多,不愿拂长乐之意,便从其希冀,陪她读书到日落夕照。
  掌灯时分,用膳结束,这一日便到了头,长乐自回闺房做些女红活计,赵让令静华宫中仅有的一名小黄门点上灯笼,随他在屋外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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