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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挽凤止 (从从从从鸾)


  怜生胆小得很。
  府邸外的骏马备齐,不知道要去向哪里,怜生没什么话要说,甚至不像一位主母,她小心地跟在慕容冲的身后,像是他差使的仆从。
  清晨似乎酝了一场秋雨,太阳由是不见了眉目,一会儿又露出刺目的半边须,当慕容冲跨上马去,怜生便看不清他的脸了。
  从那件事之后,他们像是没再说过话,连见一面都颇觉奢侈,他擢升了她的兄弟,吩咐给她最好的汤药,却总是没有解释。
  怜生从起初的痛不欲生渐渐恢复过来,耳根子被流言泡软了,仍旧懦弱得很,她总是想起那一夜慕容冲身上淡淡的酒香味,不算宽厚甚至冷冰冰的怀抱,她记得母亲哭着宽慰她:这是命,他是她的天。
  天啊……
  怜生仍旧站在马下,恍惚的心神游离回来,便见他偎下身子,捉住她的手,轻飘飘的一句。
  “保重。”
  秋冬的平阳不至严寒,却也不算温暖,尤其快要到了夜里,黄昏还在徘徊,从城墙上远望,能见到尽处的霞光,却看不见太阳,慕容冲的手冷冰冰的,指尖泛白,将信帛从竹筒中抽出来,缓慢的延展开来。
  依旧是几味草药的名字,还有些清苦的味道留着。
  慕容冲的目光停留在信帛的最后。
  当归。
  他将竹筒揣进袖子里,腰间一柄木头做的佩剑,韩延顺着阶梯登上城楼,附在他的耳边轻声说:“主公,人到了。”
  崔渊与长子崔琳一并登上城头,慕容冲背对着他们,披风的下摆扬起,整个将他裹住了,他将怀里的战报取出来,却没有展开。
  “崔长史,你我共事,已经许久了吧?”
  崔渊看清他的神情,蹙眉不答。
  慕容冲仍旧不恼,如往常一般笑起来,城头的风猎猎扯着旌旗,他说话的声音却清晰得很:“我第一次来平阳,你便跟我说,世人是健忘的,有些事,说忘就忘了,有些事,却怎么也忘不掉。”
  他的手按在木质佩剑的箭柄轻扣,作出蹬蹬的声响。
  “太守是个聪明人。”
  慕容冲笑出声:“是啊,该忘记的我都忘记了,可是不该忘记的,这么多年来,我却一刻也不曾忘。”
  他向前走了几步,正在崔渊的眼下,微微地俯下身子,正能贴附到他的耳边。
  “崔长史,你说,鹰难道会忘了怎么飞吗?”
  崔渊一刻觉出背脊发凉,密密的一层汗珠沁出,连带呼吸也滞涩。
  慕容冲没有给他反应的时间,稍稍撤身,目光中笑意盈盈,却使人觉冷,他退后几步,从韩延的腰间抽出佩剑。
  温热的血液溅落在黑色的披风,黑红色的旌旗,以及斑驳的城墙,慕容冲转过身,曲指探试着剑尖的残余。
  “替孤将这二人首级悬于城墙之上,效整军队,与孤今夜出城。”
  建元十九年,淝水之败。

  第一百章 阿干不欲归

  边际里火烧的云彩随夕阳的余晖渐黯下去,夜色颇浓,不见了月亮。马蹄踩进泥土里,陷入薄一层的雪被里去,车轮辘辘地响,再无别的动静。
  是否要点灯呢?
  慕容暐朝向天际微弱透露的光明,四下已有兵卒将火把点燃,他的眼前明亮了一些,却似微不足道,火光映照下只有悲哀的人的面目,前路仍旧漆黑而迷惘。
  “景茂。”
  慕容暐回过头,慕容德由是轻呵一声,赶马至他身侧。
  一刻念起的非是高头大马上山峰一样的人影,而是局限于豪华的车马间佝偻蜷缩的亡人。目神的恍惚就成了记忆的模糊。
  “月亮还没出来啊……”
  慕容暐有几分感触似的,喉头一哽,他长久地不说话,慕容德却更像是在等他开口,二人一直沉默了许久,直到眼前的道路崎岖起来。
  “其实,就在乌云之后啊。”
  慕容德颇有几分欣慰似的:“不如拨开乌云呢?”
  慕容暐像在神游,语如游丝,飘乎入了耳,绵绵地无力:“谁有这个本事呢?”
  慕容德还想要说些什么,他卯足了气力,要开口,却被一句突如其来的后话打断。
  “再说,不是有火光吗?”
  慕容德眉峰局蹙,终于深深地叹息,他回首去看身后辘辘的车轮,举起手来示意,四下都不再前行了。
  他从腰间抽出佩剑,鞘与剑刃推磨留下划痕,尚且在斑驳而古旧的鞘口不足一提,慕容暐心如绞拧入坚硬的麻绳,很快连气息也难以上浮,他的目光游离车厢与白刃,发颤的指尖触及剑柄。
  “庄王灭陈,能弃夏姬。”
  他终于将剑握入手中,慕容德目光深邃,挥指军队向前,留下孤单的马车仍旧驻足于黯淡的夜色中央。
  慕容暐深深地吸气,像要将遮盖月色的浓云都吸入肺腑,他握紧佩剑,握住缰绳的手指泛白。
  “阿干西,我心悲,阿干欲归马不归……”
  夜里不睡觉,还能做什么?
  铁剑落地未能打断从马车里传来的歌声,张婧娥手中攥握的刺绣有流云的图案,云的尾巴拖得很长,像是单只的翅膀,要飞到更高的天上去,她的眼睛里浸满泪水,声中却刻意压抑着颤抖。
  长兄懦弱,又多疑,身边没有信得过的兄弟,若说有,也只是他了。
  慕容凤从睡梦中惊醒时,时候尚还未至清晨,他颇觉枕被彻凉,打开窗,才看清原是下雪。
  两封拆看过的书信藏在枕角的针线里,他将烛火点燃,针线撕扯开来,单薄的布帛燃着落入漆黑的炭盆,扑灭的火花又活了起来,却不见室内暖和。
  他卧在榻上,闭起眼睛,又是方才的梦境,一切又在漆黑的幕布里重演。
  他梦见,邺城皇宫里的竹已有宫墙那么高了,曾经的宜都王府有了新的书房,漏雨的屋顶修补好了,院里的小溪在冬天也不会结冻,中山王府的车架如约在门前,慕容泓领着慕容觊,模样一点也没变,连个子都没有再长。
  慕容凤觉出眼角的咸湿,耳蜗里尽是汇聚起的冰凉的泪水。
  可是……
  他兴冲冲地走出去,却见慕容冲已然驱车走远,他追着追着从车窗握住了他的手,却见他目光淡漠,像是未见他人一般,他的嘴动了动,只是说你要保重。
  保重?保重什么啊?
  他回到府门前,连慕容泓与慕容觊也离去,他走进院子,只有颓败的荒草与枯井。
  “道翔?”
  门前落下漆黑的影子,像是循着他房中的火光而来,唤声虽轻快,却叫破落的床顶落下沉灰。
  慕容凤从恍惚中回身,起身将大门掀开一道微渺的缝隙,雪落下来,随着风进了屋子,落到炭盆里成了一汪水,一缕烟。
  翟真身携寒风,面色红红的:“我怎么也睡不着,见你房中有火光才来的。”
  慕容凤目光滞涩于碳炉前的水渍:“外面下雪了?”
  翟真被问到莫名,半晌才答:“是,下雪了,趁天还未亮,你我不如早些出发。”
  慕容凤志气窗子,去看窗外的雪地像一床棉被,可天色仍旧是黯淡的。
  他隐约摸索到了床前的行囊,而天色已然明亮起来。两封信的灰烬沉于漆黑的炭灰,再也不见了踪影。
  一封是:父王至邺,速奔。
  另一封是:秦之将乱,如约会于关东。
  平阳大乱。
  怜生与女婢卷了行囊逃出太守府时,城门上正悬着父兄的首级,母家的府邸里,是母亲悬空在房梁上摇晃的身体,她的双腿发软,眼前是昏黑的重影,脑袋重得很,像是要仰躺下去,腹部阵阵的绞痛却始终吊醒着她。
  “夫人!我们去哪啊?”女婢搀扶着她,像是使尽了气力在呼喊。
  怜生跌撞在凸起的大石,隐约有温热的血液浸湿裙裤,她既畏惧,又在庆幸,兴许血再流一会,她就能无声地解脱了。
  女婢将她扶上车,驾车的马夫挥起了鞭子,车轮碾着石铺的道路一直滚,怜生倚在车壁,血液像是湿了鞋,腹痛却仍旧未止,她替自己数着时间,直到耳边清净了。
  女婢看出她在张望,小心地握她的手,说:“夫人,我们出城了。”
  怜生面上有失望的颜色。
  女婢依她神色的苍白有所畏惧,哭啼啼地又问:“夫人,我们去哪啊……”
  怜生想起黄昏时,她站在余晖里,而他骑在高高的马背,背着光看不清面目,低下头捉住她的手,只说了一句保重。
  保重?保重什么啊?
  女婢没有得到她的答复,掩着面抽泣起来,怜生叹息一声,吐气像游丝:“主公呢?”
  “主公……”
  “我们去主公那儿啊。”
  女婢咽着泪水,听她话说得再轻巧不过,像是吩咐一句极简单的事。
  怜生的眼角湿润,无色的唇瓣张合却再也说不出话来,她的心神恍惚起来,一瞬想到的事情又忘却,血水已然将鞋袜全然浸湿,她的面色白得骇人,引得女婢低下头去,总算见她浴血的裙裳。
  “夫人!”女婢握紧她的手,尖利的叫声一度将她从昏厥中唤醒,怜生的双手冷得像冰,她累极了,只想要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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