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成仁困惑地看着这两人,感觉有些怪怪的,欲言又止。薛定阻止他开口,暗示他噤声。
“时候尚早,想必二位被这一出一闹,扰了用膳的兴致。不如二位随我前去家弟府上闲聚,如何?”岑熠对他俩淡淡道。若不是看在瑶卿份上,他才不愿多理这些闲杂人等。
“二王爷府?”蒋成仁两眼发光,这些王爷们都尚未得到封地离京,除了眼前这个他一个也没见过,自是乐得去见一见的。
“我要复习。”薛定对外甥脱口而出。
“不!”蒋成仁坚决不从,跳到秦杦一侧。
“那我先回客栈。别玩太晚。”薛定颇无奈地看了看外甥,向岑熠他们告辞后,便转身离开了。
于是,岑熠带着他的瑶卿又额外领着个跟过来的大家伙,直奔二弟府上。这个点还早的很,人应该在吧?
三人兜兜转转没多久便到了。秦杦的气来的快去的也快,到这儿时基本都消完了,脑子里想的尽是进王府要点什么吃。
“来过吗?”岑熠语气温柔。
“当然了,这儿我可熟了,问我准没错……”
秦杦说着说着,发现皇上脸又黑了。
王府建在一处热闹的街道附近,朱色的大门被围墙衬得很显眼,因此不难找到。蒋成仁第一次来,站府外看不到里头有什么,便觉得这王府建的还挺低调。可秦杦来过多次,知道这座王府外面看着低调简朴,进去后才知其精细奢华。简单通报了一下,王府侍卫便请他们进去了。
王府总管是个在宫里伺候过的,极有眼色,一见皇上便认出了,岑熠及时给眼神暗示不要暴露,他才控制住自己要下跪的动作,只是欠身行了礼,然后带着一行人去寻王爷。他不忘拉个小厮耳语:“去,告诉殿下,皇上来了。”
小厮先是被吓了一跳,接着转身就往小花厅跑。王爷正在喝茶,学着皇上装风雅呢。
岑炽一听哥哥前来,一口茶水喷了出来。
“他来作甚!昨儿害的我批奏折批到三更!”
牢骚话只敢在私下讲讲,擦净嘴角的茶水,岑炽闷闷地出花厅迎见皇兄去了。
老远便看到皇兄的身影,岑炽愣了神,今天的皇兄好像和平时有点不一样啊,平时自带强大的帝王气场,今天似乎敛了起来。等走近了,岑炽发现秦杦也来了,皇兄望着秦杦的目光格外宠溺。
“二殿下。”秦杦觉得还是给这个王爷留点颜面吧,蒋成仁在呢,于是就没有一上来直呼大名,但语气依旧戏谑。
“瑶卿。”岑炽看见他很高兴,先对他打了招呼,才默默转向皇兄,“皇兄……”
岑熠在弟弟面前严肃了几分,毕竟身为兄长,得有威严,只高冷地点了点头。
岑炽把人往花厅带,知道秦杦好酒,特意命人去酒窖取了坛淡酒来。他这才发现,皇兄还带了个人来。
“这是谁?”他指着蒋成仁。
“我发小。”秦杦咬着莲蓉酥道,蒋成仁也赶紧介绍了一番自己。从进来起,他就不敢出声,小心翼翼地走着,可现在看到王爷殿下没有半分架子,和秦杦聊得开心,他便放了心。
“原来是蒋家大公子,想不到瑶卿竟在蒋家读过书。”岑炽道。
秦杦也道:“怎么你们一个个听人家姓蒋就认得了?蒋姓的不很多吗?”
“江南就一家姓蒋,不是他们家还能是哪家?”岑炽哭笑不得。
“可我说我是江南来的姓秦,没人认得。”
“你说你是杭城秦瑶卿,人人都围过来求你写字。”
岑熠坐在中间的座上听他们说话,眉头深深蹙起。这些天观察下来,他发现二弟和瑶卿关系真的很好很亲密,虽是朋友之间的亲密,但他却很不舒服。还有这个蒋成仁,与瑶卿更亲密。果然,粟青不是白担忧的,回去后得再商讨商讨对策。岑熠如是想着,抿了口茶。
秦杦见王府下人拿来了酒,直嚷着要喝,岑炽笑着吩咐下人斟酒,秦杦不干,要自己来。蒋成仁从小拿他当弟弟宠,自然揽了这活,替他斟了满满一大杯。
岑熠看这场面越看心里越不舒服,干脆闭上眼睛,眼不见为净。
“哎,我们玩酒令吧!”秦杦突然兴奋地提议。
“不好!谁玩得过你!”蒋成仁书读的不好,拒绝参加这种需要强大文化功底的高雅的游戏。
“我也不了,我只会打仗,酒令什么的太难……”岑炽也拒绝。
秦杦眼巴巴地忘了过来,岑熠撞见那清澈的眼神,呼吸猛地一窒,被茶水呛着咳了起来。
“两个人没法玩。”岑熠不觉又放柔了语气。
最终,那两个读书烂的也被迫加入了游戏。四人围坐在一张四方桌前,桌上摆了些时令水果和糕点,每人手边都有个自斟壶。
秦杦笑道:“既然这酒令缘我起,规矩自是我来定,有不合规矩的,逐出席外与人斟酒可好?”
其他人纷纷答应,秦杦便先喝了一杯,说了规矩,然后命人拿了副骨牌来,交给蒋成仁。蒋成仁道:“你这规矩也真是捉弄人了。”
“就是捉弄你。”秦杦说着,等蒋成仁拆牌。
“左边三长。”蒋成仁摸了副牌道。
“衣冠自惹御炉香。”
“右边长三。”
“愁中离曲听阳关。”秦杦想都没想就说道。
“当中三六九点在。”
“一夜幽阶生苍苔。”蒋成仁幽怨地看着秦杦,秦杦表情无辜:“不是我捉弄你,而是这真的很简单,入门级别而已,还能化用前人的句子。”
“凑成‘一对儿’。”蒋成仁不想理他了,直接念牌。
“麒麟双星伏白首。”
秦杦笑着答完最后一句,然后唱道:
“恨君不似江楼月,南北东西。南北东西,只有相随无别离。
恨君却似江楼月,暂满还亏。暂满还亏,待到团圆是几时?”
唱罢,他指向面前的一盘岭南荔枝:“一骑红尘妃子笑。”
蒋成仁不满地把骨牌扔给秦杦,因为下一个就是他了,岑炽发觉这令的难度于他而言有些大了,于是提前在心中准备了些句子。
岑熠则呆坐了好一会儿,迟迟未回过神来。这是他第二次听秦杦唱歌,听他唱如此用情挚深的曲,内心深处仿佛有什么在流动。
朕的心上人唱歌,就是好听。除了《十八摸》。
“到你了,开始咯。”秦杦对蒋成仁道。
“来!”蒋成仁很有底气的样子,手往桌上一拍。秦杦忍不住低头偷笑,手里拆着牌。
“给你抽了个简单的。”他念道,“左边是张‘天’。”
确实简单,蒋成仁眉毛一挑,他早有准备:“独折丹桂上青天。”
“当中是个‘五合六’。”
“……”蒋成仁努力地思考了一下,“又到时候日将晡……”
“错啦!罚!”秦杦笑嘻嘻地把杯子递到他嘴边,硬是给他灌了一杯。蒋成仁被逼着喝下了一杯才得以辩解:“没错啊?你唬我呢!”
“就是错了,我说了算。”
“五合六,又,晡……没错!”
“你说的不好,所以算错。”秦杦趾高气昂道。
蒋成仁:“……”我招你惹你了吗?
“下一个,剩得一张‘六合幺’。”
“骤雨不终朝……”蒋成仁艰难出口,果不其然,秦杦再次灌了他一杯:“错啦错啦!”
“你……”蒋成仁欲哭无泪。
“最后一个了,撑住。”秦杦一本正经念道,“凑成便是个‘蓬头鬼’。”
蒋成仁被灌了两杯酒,晕乎乎地想了一会儿又被灌了一杯,理由是超时。
还能不能愉快的玩耍了?
岑熠始终紧盯着这两人玩酒令,起初多少有点嫉妒蒋成仁能获秦杦独宠,但后来这小家子气的情绪已经变为对蒋成仁的同情。
被朕的心上人唬弄,不,独宠,还是挺值得同情的。
在岑熠原本为了哄秦杦高兴而安排的京城二人世界一日游变成了王府四人酒局后,秦杦全程在和蒋成仁岑炽两人玩闹,几乎要忘了身边的皇上。幸亏岑炽惦记着皇兄的小心思,不时故意把话转给皇兄接,只是皇兄不知在想些什么,数次没接上话。
趁秦杦和蒋成仁扯起来了,岑炽悄悄地凑到皇兄耳边问道:“哥,你是不是有点小失落?”
岑熠瞪了眼弟弟:“你知道的太多了。”
明明是你整天摆出的姿态太明显,搞得好像我知道很多一样。岑炽默默叹气:“每次你都把话说得凌模两可,又不直接否认,这就是在告诉别人你的小心思。”
“哦。”
冷漠的回答。
“喜欢他就说出来呗,又不会怎样。讲不定他也喜欢你。”岑炽试图开导皇兄,这样憋着是不好的。
岑熠扭过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朕就想不明白了。朕如此英明神武的一个人,同胞弟弟的智商怎么捉急成这样?而且朕最器重的臣子那么高雅美貌智慧长情……怎么看上朕的弟弟的?
“……”岑炽被这深长的目光搞得有点懵。
“你想的简单,他又不喜欢朕,这一说出来把人吓跑了怎么办?且朕是皇帝……”岑熠越说越忧伤。每次他想到这里就不敢想下去,对未来一片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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