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得也是,但我已经让其中一名侍卫带着簿册等证据先去甘泉宫了,张安世和霍光等人都在那边伴驾,我让安世想个法子把这个递给陛下。”
刘据和张贺骑马刚赶到甘泉居室门口,就看到张安世已经站在原地等候多时了。
“大兄你终于来了。”张安世拜见太子之后,急忙问张贺,“听说江充污蔑你进弛道,没什么事吧?”
“目前暂且没事。”张贺拍了拍张安世的肩,“为兄让你做的事情成了吗?”
“你说那簿册?”张安世回答道,“我和霍光一合计,让他趁着陛下看书的时候,压在陛下常看的书下头,果然陛下没多久就看到了,现在正在大发雷霆。”
“那就好。”张贺转头对刘据说,“我们赶紧去拜见陛下吧,正好趁热打铁。”
刘彻听说太子和张贺求见,就宣召他们在甘泉宫正殿相见。
张贺前脚刚买进门槛,就听到一个女子抽抽搭搭的声音响起:“陛下,弋儿是冤枉的,是有人要借此陷害弋儿和刚出生的小皇子。”
钩弋夫人?她不是刚生产完没多久还在坐月子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张贺心道不好,他就知道江充为何无缘无故诬陷他一把,原来正主在这儿等着呢。
刘据撞见赵婕妤跪地求情的场面,一时有些尴尬,脚步就停了下来,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刘彻却已经看到了来人,他招手道:“楞着做什么?好不容易有空来看看我,怎么到了门口还想往回走不成?”
刘据连忙上前行礼:“父皇勿怪,实在是最近长安城疫病横行,孩儿忙于此时,所以才没有时间来甘泉宫问候父皇,这不这两天疫病刚刚平息不久,我就和张贺来看您了。”
“就你嘴甜。”刘彻脸上露出微笑,招呼他,“来,到朕旁边坐下,张贺也跟着据儿过来,自己席地而坐,这里不比长安,来甘泉宫就不要太过拘束了,和在自己家一样。”
虽然刘彻说得亲切,不过还有个赵婕妤跪在地板上哭泣,这场面怎么也找不到家的温馨感啊。
“陛下。”赵婕妤梨花带雨地望着刘彻,怎么看怎么柔弱,怎么看怎么令人怜惜,不过想到她狠心对自己的孩子做下的事情,张贺的同情心很快就烟消云散了。
“太子来见朕,你先退下吧。”刘彻语气中带着一丝不耐烦。
赵婕妤连连在地上磕头,发出“咚咚”的声音,她还在月子中,身体本就虚弱,刚才情绪激动又哭又闹,结果竟然晕倒在地上。
念在对方刚为自己生了一个小皇子,刘彻连忙叫御医来看治。
“赵婕妤到底是为何事这般哀求?”虽然簿册是张贺偷偷让人送上去揭发的,不过他表面上还是装作毫不知情,一脸无辜地发问。
说到这个刘彻的火气又冒了上来:“今天朕准备看书,就看到一个小宫女偷偷摸摸地从房间里走了出来,朕马上命人拿下,从她怀里搜出一本簿册,上面就写着赵婕妤作假的罪证。”
“这个簿册,能让臣过目一下吗?”张贺问道。
刘彻示意站在一旁的中黄门将案几上的簿册递给张贺:“可惜朕发现得太迟,已经被撕毁了几页。”
张贺心中一惊,连忙翻开来查看,果然写着有害胎儿的药方那几页已经被人粗暴地撕下,只剩下赵婕妤怀胎月份作假延迟两个月的罪证还确凿犹在。
“赵婕妤不是刚生完皇子,怎么不在宫里休息,而是风尘仆仆赶到甘泉宫呢?”刘据在一旁问道。
“这是朕想看看刚出生的小皇子,就让中宫安排送过来,本来只要乳母跟过来就是了,没想到赵婕妤也一起随车过来了。”
想来是赵婕妤发现宫中簿册被盗,心中有鬼,就急匆匆地赶来甘泉宫了,这小宫女应该也是她在甘泉宫安插的眼线,想要趁机毁掉簿册,结果碰到刘彻过来,她可能是一时慌乱就只毁了最后面的几页,将簿册藏在袖中,却被逮个正着。
“那宫女了呢?”张贺问道。
刘彻摇了摇头:“宫卫抓住她的时候,她就咬碎藏在口中的□□自尽了。”
好吧,又是一个死士,这和巫蛊之祸有关的势力还都各个都是大手笔。
刘据将瘟疫如何控制的情况向刘彻汇报了一遍,刘彻大喜,叫来望气者,让他望长安之气。
王劭仙风道骨地过来,装模作样朝长安方向眺望了一番,然后趋身下拜:“恭喜陛下,长安现在瑞气升腾,是疫病已去,大吉祥之兆,小皇子刚好在这个时候诞生,正是应了吉兆,实乃小皇子之福,也是象征着陛下庇护天下长安之福。”
刘彻向来喜欢听这些祥瑞之事,听王劭这番吹捧就犹如春风拂面,他高兴地说道:“既然如此,就赦免了赵婕妤的罪过。”
那王劭趁机进言:“十四个月虽然为假,但却正应了吉数,顺应尧诞生的典故,可谓祥瑞非凡。”
“那就赐小皇子命为弗陵,其母生下他的离宫之门为尧母门,昭示天下,以示吉祥。”
赵婕妤这个时候正幽幽醒转过来,听到刘彻这么说,心下大喜,连忙磕头谢恩:“妾多谢陛下隆恩。”
作者有话要说: 贺贺:还有这种操作?目瞪口呆.jpg
太子:就是说我这个弟弟生下来是个祥瑞的意思?
贺贺:emmmmmm……祥瑞这个词感觉略微妙
第176章 后宫
难怪都说眼泪是女人最好的武器, 当初卫子夫入宫一年竟然被刘彻遗忘到脑后, 哭泣涕请出的模样引起了刘彻的怜爱, 再次受宠, 从而成功怀上卫长公主,一路承宠最后成为这后宫之主, 到如今已经风风雨雨四十五个年头了。
这时间太过漫长, 足以让后宫多少在卫子夫之后得宠的美人朱颜化白骨, 而当初以一头秀发得幸的卫娘,如今也早已是白发苍苍的老妇。
卫子夫也许早已忘记了眼泪的滋味, 而青春正年少的赵婕妤再次拿起了眼泪当武器,不顾坐月子身体虚弱,跑到刘彻面前哭哭啼啼, 又暗中让望气者为她和新出生的皇子美言几句,张贺原定揭穿赵婕妤月份造假的计划,变成了一个“御下无方”的轻飘飘的罪名, 而尧母门总归还是在钩弋宫立了起来。
一时间, 赵婕妤母凭子贵, 从宫中其他美人口中暗地里流传的“那个住在宫外的装神弄鬼的女人”,变成了地位仅次于卫子夫、在后宫诸美人里风头一时无两的宠妃,连原本不起眼的钩弋宫也借着圣谕修建尧母门的名义, 开始大兴土木。
消息从栾大那里传过来的时候, 时间已经是颇为炎热的盛夏了,张贺正和刘据坐在博望苑荷池边的水榭一边吹着风扇一边喝茶,听着池塘里传来的鼓噪的蛙声, 案几上摆着冰镇的瓜果,两个妙龄小宫女站在他们身后,手里拿着长柄的团扇,在为他们驱散蚊虫。
“那赵婕妤上次假托有人陷害皇子,非但将自己作假的事情糊弄了过去,还因祸得福赚取了名声,好一番颐指气使,春风得意啊。”栾大将事情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听得旁边两个小宫女都颇为义愤的样子。
张贺将手中的茶盏放下,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在案上,脸上露出玩味的笑容:“我和殿下还有京兆尹辛辛苦苦整治了一个月才压制下来的瘟疫,现在倒被赵婕妤揽了功劳,这后宫一心想要往上爬的女人可真不容小觑,绝地翻盘还能反将我们一军。”
“要我说陛下也是糊涂了,怎么好赐名尧母门,这弗陵皇子是尧了,那我们殿下是什么?这叫天下人如何想这件事?”
刘据听到栾大说话有些放肆了,就轻咳几声,张贺连忙说道:“栾大兄慎言。”
栾大连忙捂住嘴道:“哎,是我妄议了。”
“现在长安城里关于赵婕妤和她那尧母门的故事是否已经传遍了?”刘据问道。
“酒馆里都经常听到有士大夫对此议论,各执一词,有的觉得陛下做得不对,有的坚持歌颂圣德,吵得不可开交。”栾大回答。
“你想想,这和你当初给自己造势是多么相像,肯定是赵婕妤的人在散布这种言论。”张贺笑道,“不过这会她恐怕要为人作嫁了。”
“哦?”刘据感兴趣地侧过了头,“子珩此番又有何妙计?”
“等赵婕妤的人把势头造了个十足,我就派人去歌颂陛下圣治天下海清河晏,而储君也仁善爱人,夸赞殿下治理瘟疫有方,再引经据典,《易》曰,‘黄帝尧舜,垂衣裳而天下治,盖取诸乾坤。’如今天下太平,圣人辈出,正是尧舜之世,你们觉得这个计谋如何?”
刘据像是早猜到了张贺打的盘算,脸上微微露出笑意:“赵婕妤不敢光明正大地吹嘘自己是尧母,尽管造势也只是偷偷将两者联系起来,并没有点名,子珩这么横插一刀,却将尧母门的重点转到了天下正统上,模糊了赵婕妤想要吹捧自己的本意,实在是秒招。”
张贺被刘据夸奖,整个人显得格外开心,他带点小小的得意说道:“我还有个办法,栾大照我说的去做,肯定比赵婕妤那些在市井中造势的更加吸引人,流传得也更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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