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今天又没去训练。”乔欣为自己倒杯水。
辛以瞳懒洋洋地给电视换台:“我去了。”
“嗯?”乔欣有点吃惊,“你去了?怎么样?”
“全部脱靶。”辛以瞳说,“手抖成这样还怎么射箭?我居然还去自取其辱……”
乔欣蹲在她面前,很认真地捧着她的脸:“我知道你压力很大,但是不能这么消极。如果你自己都觉得不行,那就真的没人能帮你了。”
“如果我觉得自己行的话就有人能帮我吗?谁能帮我呢?”
乔欣:“……我知道很难,但是如果一直带着这样的情绪的话……”
“不,你不知道。”辛以瞳翻了个身,用背背对着她,“除了我自己,谁也不知道。”
除了射箭什么也不会,自懂事以来所有的努力都是为了射箭,这是她所有未来的可能性。无法射箭意味着她的未来被切断,她的人生已残废。
20岁正是意气风发对未来极度渴望的时候,在这个年龄遭受致命打击的辛以瞳一度放任自己消沉。母亲被彻底隔绝在生活之外,就连乔欣都不太想见。乔欣自小被她父母鞭策得太过乐观正能量,她看不得辛以瞳因为挫折而消极的样子。一开始还能好脾气地各种开导劝解,半年之后辛以瞳还是如此,她便按捺不住,越来越急,两人的矛盾急速升级。
“就算你不能再射箭还能做别的事啊,你的人生有很多条路可以走,为什么要将所有路都堵死?你好好看看这个世界,不是所有人都能实现自己的理想!比如我,我的理想是当作家,可是我现在不也活的好好的吗?”
“嗯,知道了。”
乔欣说了一堆,辛以瞳冷淡了回两个字。
辛以瞳已经不是曾经那个光彩夺目积极向上让人喜欢的辛以瞳了,乔欣累了,打算退出她的生活。
“我们还是好朋友,如果你有需要的话随时可以再找我。”乔欣也舍不得她,下分手这个决定对她而言也很痛苦。
辛以瞳似乎早就在等待这一天的到来,她默默点了点头,一如既往地沉默。
一年之后辛以瞳曾经尝试过参加了比赛,可是那场比赛中毫无意外地她射出的箭全部脱靶,名落孙山。
退役之后她留在L城继续学业,母亲在临市独居。随着时间的推移辛以瞳将她从通话黑名单里放了出来,可两人的关系依旧处于冰封期。直到现在也没有原谅她。
不再是运动员的辛以瞳开始寻找其他的生存之道,毕业后进入现在的化妆品公司从底层的职员做起,一步步地往上走。28岁那年遇见了邬敏。邬敏曾经是她部门的下属,刚进公司时对身为组长的辛以瞳非常殷勤,无论上班还是下班一直粘在她身边,说她小时候就很喜欢她,看过她的比赛,也追问为什么后来她再也不射箭。辛以瞳如实回答——因为受伤了无法再拿弓,所以退役了。
“受伤?能让我看看伤口么?”
辛以瞳将袖子卷起来,向她展示伤口。
邬敏抚摸着她手腕上曾经让她无比介怀的伤痕,眼泪吧嗒吧嗒往下落。
“你哭什么?”辛以瞳不解。
“这么深的伤,当时一定很疼吧。因为伤痛而放弃了梦想……虽然这道伤不在我身上,可是我也能感同身受。姐姐你一定经历过很痛苦的挣扎,可惜那时我不在你身边,无法开导你。想到这些我就很难过,如果我们能早点相遇……”
邬敏对辛以瞳的追求很热烈而直接,辛以瞳一开始对她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久而久之觉得有人陪伴也是件好事,最重要的是邬敏热情却从不指点她的生活,虽然有些物质但很真实。辛以瞳接受了这份情感。
只是好景不长,很快邬敏利用和辛以瞳的关系拿到了组里乃至部门最佳业绩,在业界小有名气后被另一家公司挖了墙角,以double的薪水将现在的公司当做跳板,毫无留恋地离开。她离开时来找辛以瞳说分手,辛以瞳也没责备她,毕竟商场无情人各有志,她有她的选择。邬敏却以胜利者的姿态对辛以瞳指点江山:
“你实在太不知道现代社会的残酷了,大概骨子里还因为没能继续当个射箭运动员而失落呢?对什么事都不争不抢,跟着你连肉渣都吃不上。要不是我机灵的话咱们组能有现在的业绩吗?看看咱们隔壁那组,每个季度的奖金都够买辆车了。如果我在你这个位置一定能将组里的业绩再拔高一层。可惜,你一直在我头顶上待着,别说主管了,就连组长都没我的份,才能得不到施展我只好选择跳槽,事实证明我的确有这个价值,你可别怪我。”
辛以瞳点点头:“我没说过我会怪你。”
“你看,就是这幅全世界都欠了你的样子,你一辈子都不会有出息的。”
你一辈子都不会有出息的。
这句话仿佛一句魔咒,表面上辛以瞳并没有太在乎邬敏的无礼,可这句话却进入了她的潜意识,经常在不经意的时候想起。
年近三十,她知道她不能一直这样下去。既然人生还在继续,就应该全力以赴。
就算再也不能拉弓射箭,她这双手还在,她的命还在。
风风火火地参与到部门主管的竞争之战,脱颖而出时边媛空降市场部主管。
“华北地区总监就在你们之间产生。”CEO虞宸完全不介意挑起战火。
这时的辛以瞳一点即燃。
工作上的状态回升将她手腕旧伤暂时抛到了脑后,她完全没有想到有朝一日生活又会将她拉进曾经的旋涡。她以为自己一辈子都没有机会再拉动弓弦。
☆、第一百零九章 重聚
藤蔓慢慢地从辛以瞳的腹部抽回来。
“真是让人不舒服的回忆。”边媛叹了口气,“你们人类为什么总有这么多苦恼?而大多数时间里困扰你们的不过是一些道路上的小石子。见到石子你们不绕行,偏偏要用力碾上去企图和石子比谁更坚硬,你说这不是自寻烦恼是什么?算了,这个人的营养已经足够,我对一身丧气的人肉没有兴趣。”
抽走藤蔓之后便找个地方享受人肉大餐,边媛这颗被借用的大脑正在美滋滋地幻想着晚餐的美味,随便再思考一个问题:用催眠的方法实在麻烦,想让她们心甘情愿地上钩不如寄生来得直接粗暴效率高。看来以后要换种方式掠食了。
她想了半天发现藤蔓还没收回来,不禁皱眉,微微用力往外拔,发现藤蔓居然被卡住了。
怎么回事?
她用力往回抽依旧没能挣脱,定睛一看,倒在地上多时半死不活的辛以瞳居然拉住了藤蔓。
“啧。”边媛侧过身子往后退,藤蔓依旧没能收回来,和她僵持不下着。
“看来放你一条活路你还不要了?好吧,那我就连你一起……”边媛的话音未落,桎梏藤蔓的力道忽然消失,让她猛地后退了一大步,差点摔倒。
踉跄了几步好不容易稳住了脚步,一支箭不偏不倚一发贯穿边媛的肩膀,从她后背上长出藤蔓的地方破出。红色的血液和绿色的枝叶一起喷溅在地上,边媛晃了晃,低头诧异地看向肩头毫不留情的箭。
又是一箭,准确无误地射在最粗的藤蔓上,边媛大叫一声翻倒在地。
这两箭精准无比,第一箭贯穿伤控制住了她的行动力却并不致命,第二箭更是绝妙,擦着边媛的脸而过,一发实打实地命中藤蔓。这么黑的夜晚裸眼射箭危险度可想而知——只要偏离一点点,就会射穿边媛的眼睛。
边媛想要爬起来,辛以瞳已经站到了她的面前,弓如新月被她拉满,尖锐的箭端对准边媛的脸。
“从边媛的身体里出来。”辛以瞳的腹部还在不断流着血,她像感觉不到疼痛一般,声音低沉而充满威胁。
边媛捂着肩膀的伤冷笑:“你要连她一起杀了吗?你下得了这个手?”
“刚才我做了梦。”辛以瞳说,“很多年没有想起的事忽然全部被记起,好像又重新发生了一遍。这是你做的吗?”
边媛坐了起来,看着锋利的木箭:“我只是将你记忆中最在意的部分重放,帮你好好回忆一番而已,这些都是你自己的事,跟我可没关系。”
“你也能看见?”
边媛微笑,回味道:“相当精彩。”
“你说你用边媛的大脑思考,和我对话,也就是说刚才你看到的那些已经进入到她的记忆之中?”
“可以这么说。”
辛以瞳点点头,似乎在思考什么。边媛眼珠悄悄转动,身后未中箭的藤蔓悄悄地在地上寻找石块。
“放下石块。”辛以瞳将弦拉满,蓄势待发,“从边媛的身体里滚出去,不然我不介意和她在一次循环。既然你能用她的大脑思考也一定知道时间重启的事。她一向懂事知轻重,肯定不会怪我。我们可以继续在下次循环中保留记忆,而你不同,你死了便是真的死了。”
藤蔓的动作变缓了,边媛好奇地问她:“回忆起以前的事不该让你更痛苦吗?这半辈子似乎没有什么美好的回忆吧?除了小时候射箭取得一些成就之外几乎做什么都失败。因为自己的懦弱让恋人失望,错过了乔欣到现在提及还会遗憾,之后又被背叛,即便想要将所有精力转移到事业上依然被后辈抢走了心仪的职位。不说现在,就说曾经最辉煌的青少年时期被各方盛赞,好像你也没在世界范围内拿到什么了不起的成绩。这么失败的人生难道不值得继续颓靡下去吗?突然精神起来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