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问她车是哪儿来的,她说是朋友的,朋友喝了酒她只是帮忙开而已。再往细里问辛以瞳便嫌她烦,不再说了。
那个所谓的“朋友”一脸谄媚的笑,在车里还对自己女儿黏黏糊糊,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别影响她训练比赛。辛以瞳妈妈打算让她和这人断了关系,辛以瞳难以置信:“你以前不是嫌我没朋友吗?现在我有朋友了你又让我和人家断关系?妈,你是怎么想的?”
“不管我怎么想都是为了你好,你那个朋友一看就不正经,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我不想和你说了。”
“别走。”妈妈把她拦下来,“你给我说,你们到底是怎么认识的?”
……
“后来你怎么说?”乔欣将车里的空调开到最大,企图驱散阳光炙烤下堪比烤箱的车内温度。
“我说射箭认识的。”
“射箭?啊?我又不射箭你怎么会认识我的?宝贝,你连慌话都不会说,真是太可爱啦,让我来么么么……”
“别闹了。我妈又不知道你不会射箭,我现在跟你说就是要让你有朝一日和她对上时被穿帮。”
“瞎操心。穿什么帮,不和她对上不就行了。”
乔欣的算盘打得好,妈妈来她走,妈妈走她来,两人像活在平行世界一样永远不会相遇。
至少乔欣是这么认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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稳定的住所和恋情让辛以瞳过了一段无忧无虑的日子。学业上的压力不大,年纪又小,前景一片光明。回想起来,那段和乔欣在一起的时光算是她从小到大最开心的日子,尽管身处两个城市,但乔欣总是有办法在一瞬间化解这段距离。她是个非常勤力又大方浪漫的恋人,奔波在两个城市之间从来不喊累,所有节日都亲力亲为挑选辛以瞳最喜欢的礼物,第一时间送到她的手里。辛以瞳射箭的世界排名稳步上升,20岁那年的世界锦标赛上她头一次杀入了个人赛决赛。
那次世锦赛爆出很多冷门,国家队有两名选手参赛,除了她之外世界排名第二的种子选手是队内夺冠的热门,没想到在半决赛被意外被淘汰出局。所有人的希望都寄托在辛以瞳身上,明天就要比赛,主教练来找辛以瞳问她紧不紧张,她说不紧张。
“有信心吗?”
“有。”
“好,拿金牌回来!”
辛以瞳是绝对的比赛型选手,压力越大就能发挥出越高的水平。她自己其实并不太在意,反而乔欣紧张到不行,非要从国内飞到丹麦给她打气。这头乔欣是想玩个出其不意所以没有告诉她,那头辛以瞳妈妈也放心不下,通过射箭队的关系也去了丹麦。大家都想给辛以瞳一个惊喜,没想到撞在一起惊喜不见,只剩惊吓。
乔欣本身大辛以瞳3岁多,性格天生外向,遇上少年老沉的辛以瞳总是有种自己比对方小的错觉,见着一脸严肃的辛以瞳就想撒娇。辛以瞳从训练场馆回运动员休息地的路上乔欣突然出现,着实吓了她一大跳。她让教练和队友先走,留下来和乔欣说会儿话。
“这回出国的借口又是什么?”
“当然还是考察学习啊。谁让我是连锁酒店家的小开,丹麦这儿也有连锁店,离这里不到十公里,你说我怎么就这么幸运。来,先亲一个!”乔欣抱着辛以瞳就亲,辛以瞳见着她也特别开心,大晚上的没人,两人腻腻歪歪地亲了几口就上车了,在一车的玫瑰里缠绵了好一会儿乔欣才舍得开车,送她回去。
车开到楼下两人聊了很久,乔欣不知为什么就是想送她上楼。
“没有证件你进不去的。”辛以瞳说。
“谁说我没证件?”乔欣从车斗里翻出个工作证,绿边白底,实打实的世锦赛工作人员证件,居然还是裁判组的。
“就弄这些歪门邪道最厉害。”
“不不不,弄别的也厉害。”
“比如?”
“你。”
互相掐着上楼,笑容在见到她妈妈的那一瞬间凝结成冰。
“妈,你怎么来了?”辛以瞳惊讶万分。
她妈妈一双眼睛直直地看着她,慢慢从走廊那头走了过来。辛以瞳发现她妈妈的神情有些恍惚,似乎不太对劲,暗暗地将乔欣护到身后,两人往后退。
“你看你妈手里拿的。”乔欣很冷静地提醒了一句,辛以瞳顺着她的提示看过去吓了一大跳。
她妈妈手里拿着一把水果刀。
“你这个死变态同性恋!放开我女儿!”她妈妈大喊一声冲了过来,要将辛以瞳拽开。
“阿姨,您冷静一点,你这样做对大家都没好处。”乔欣还企图和她讲道理,但水果刀却一点都不留情朝她的脸划拉过来。乔欣感觉到了对方的凶狠便往后退,辛以瞳让她快点先走,她妈妈失去理智挣扎着非要上来捅她两刀才行,场面瞬间陷入混乱。
辛以瞳妈妈自小也是运动员,这么些年来干了不少粗糙的体力活,如今又气急攻心不管不顾,极度愤怒之下直接将辛以瞳推开,冲着乔欣就去了。
最后这一刀没砍着乔欣,倒是实打实地断送了辛以瞳前程似锦的运动生涯。
☆、第一百零八章 昨天(4)
第二天的决赛辛以瞳没能去成,之后的整整一年她都没能拉动弓弦。
她妈妈那把满怀偏见和仇恨的刀没能让乔欣的**上受到任何伤害,却准确无误地插在她宝贝女儿金贵的右手手腕上。当这一幕发生时她妈妈被吓愣在原地,看着滴了满地的血和捂着手腕疼得说不出话的辛以瞳。
“刀!把刀拔出来!”她妈妈上来就要拔刀,乔欣一把将她推了出去。
向来温和有礼的乔欣第一次发狠地质问:“谁告诉你可以随便拔刀的,你还想要她这只手吗?”
她妈妈的眼睛里全是恐惧。
“小瞳,你坚持一下。”乔欣一边扶着她一边打电话叫救护车。
急救车来了,教练和队友全都来了。主教练难以置信地看着辛以瞳手腕上的那把刀,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阿姨,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怎么会弄成这样?”射箭队的前辈自然知道这一刀的严重性,非常担心辛以瞳。
她妈妈微微张着嘴,这才明白闯了大祸,想要上急救车陪着一起去医院,被乔欣拦了下来。乔欣一点情面都不留:“请你离她远点,否则我报警了。”
去医院的路上辛以瞳看着手腕上的那把刀,眼睛一眨不眨。
失血过多已经让疼痛感降低,痛感并不让她有多痛苦,她明白对于一位职业运动员而言最可怕的灭顶之灾已经发生在她身上。
“乔欣。”
她虚弱地唤乔欣的名字。
“我在这里。”乔欣立即上前握住她的手。
“我以后是不是不能再射箭了?”
辛以瞳很平静地看着她,想要从一向睿智的她那儿得到答案。
她以为乔欣会说一些冠冕堂皇的话来哄她,起码是暂时将她的情绪安抚下去,可乔欣在那一刻露出了最真实的表情——伤心,疼惜,还有最清晰的无助。
她握着辛以瞳的左手,轻吻她的手背:“亲爱的,我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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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以瞳的事对外只是说她身体不适而退赛,她的支持者们纷纷写信来安慰她,说她还年轻,以后有的是机会,千万不要沮丧。而后整整一年,这位射箭超新星就像突然泯灭了一般,无论是国内的选拔还是国际大赛都没再看到她的身影,毫无征兆地彻底消失在人们的视野中。
时间如流水,无论是深刻的信仰还是浅显的喜爱都不见得能熬过几番春夏秋冬,曾经的话题人物一旦消失一段时间很快就被人们淡忘了。
辛以瞳的伤自然不致命,一个月的时间就出院了,可是留下的后遗症却是一片巨大的阴影,压得她喘不上气。
出院的第一天她就去了射箭场,拿起熟悉的弓,将其拉至满弦的一瞬间,手腕的伤隐隐作痛。
一箭,脱靶。
主教练让她再好好休息一段时间,不要着急。
“你还年轻,伤也会比别人好得快点……”主教练摸摸鼻子,“真的别心急,今年的奥运选拔赶不上的话还有下一个四年。知道吗,你的优势就在于年龄。谁都会犯错,谁也都有低谷。”
听着主教练逻辑混乱纯粹安慰的话,辛以瞳平静地说:“主治医生说我不太可能回到以前的竞技状态了。我觉得他撒谎。”
主教练立即附和:“对嘛,这种事谁也说不准,癌症都有再好的……”
辛以瞳说:“他的确撒谎了。不是不太可能,是绝对不可能了。”
主教练:“……”
寒冬将至,辛以瞳独自躺到出租屋里足不出户。
她妈妈打来无数个电话都被她掐断了,再打,辛以瞳将她脱到黑名单里。
屋外有人敲门,辛以瞳以为是她妈妈,继续躺在沙发上不动弹。
“小瞳,是我。”在门外的是乔欣。
“你不是有钥匙?”她有气无力地问道。
“我是有钥匙,但……怕打扰到你。我可以进来吗?”
辛以瞳没回答,乔欣在外面站了半天,最后还是决定开门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