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区区不才,若非叶前辈出手相救,恐怕早已尸骨无存。”
“前尘旧怨,早该两清,怎么又寻上门来了?”
那魔头闻言,只好将追魂门之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又提到那黑衣杀手惯使长剑,腰佩玉牌。
叶容弦听得“长剑”二字,忽然心头一动,连忙道:
“这截木头虽老,可好歹是一代剑宗,天下剑法没有他不知道的,你还记得那招式不曾?”
“记得一两分。”
“那便给他看看。”
“傻子,天下剑法多如牛毛,我也不是全懂的。”凌剑秋一笑,却还是将剑解了下来,递给沈无常,“但既然阿弦都这么说了,你就当是试试运气也好。”
沈无常接过断水长剑,只见银制剑鞘上流水暗纹浮动,剑长三尺八寸有余,一水儿纯白剑穗缠缑。拔剑出鞘,龙吟铮铮,剑刃薄如秋霜,剑光灰蒙蒙碧森森,似那雾中明月。
“好剑!”
沈无常不禁喟叹出声,手挽一个剑花,飞身纵步。
这千手魔头本就是个不世出的奇才,精通兵器也绝非只暗器一门。他虽不修长剑,但悟性极高,只与那黑衣人过招三百,便能将一套剑法使得有模有样。
凌剑秋看他劈砍刺挂,辗转腾挪,嘴角渐渐多了点笑意,
“我已知道了。”
沈无常闻言收了剑,毕竟身负重伤,脚下虚浮片刻,却还是稳稳站住了。
“请前辈赐教!”
那一代剑宗抱着胳膊,道:“这是西域的古剑法,以反手为重,招式庞杂。”
沈无常闻言一愣,他在关内遇上的杀手,竟又兜兜转转指向了大散关外!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暗道难不成三年前鬼哭峰一案另有玄机?
叶容弦见他低头不语,便宽慰道:
“我有个朋友,是江湖上出了名的包打听,不妨让他去查。”
“叶前辈,我已欠你太多人情……”
“说什么人情?”叶四忽然抬眼看着那山间云海,幽幽道:
“我只是不愿再见有人重蹈我的覆辙,再受煎心熬胆之痛。你若不嫌弃,就在这山上安心养伤。八月十五之际,一同去那识锋会上……”
沈无常点了点头,放眼向那苍茫天地,心底却丛生起慷慨悲凉。他想,自己上半辈子的一切不幸或许都是为了如今这一点运气。否则怎会几度绝处逢生,几度化险为夷,几度濒死堪留?否则怎会遇上顾小公子,七弦医神,一代剑宗,这如许善良可敬之人?
他在这大起大落,悲喜交加里,渐渐品出了,
一丝五味人生。
作者有话要说: 这本的节奏跟嗑药似的,快的地方放卫星,慢的地方如王八= =
☆、多事之秋
人活着,
除却一张皮囊,
便是,大千红尘毁誉参半,雕刻的塑像。
人死了,
抛开一副骸骨,
仅剩,芸芸众口褒贬不一,流传的绝唱。
名声二字,
岂非这世上最惑人的东西?
为此,多少人穷尽了一生,花白了鬓发,断送了性命。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
从来不是虚言一句。
而这江湖人的一切穷达,一切高下,一切成败,
皆汇集在八月十五,识锋会上。
八月十四晚,晴,临安城。
临安城依旧是当年模样,倚着西子湖,占去了江南大半风光。城中最好的酒楼也依旧是天上楼,吹笙歌彻夜,点千灯不眠,照琼花满窗。
此刻,顾小公子正穿着件琥珀色罗纱袍,坐在上首。堂上来来往往,推杯换盏,皆是那中原武林有头有脸的人物。顾风流倒并非要巴结他们,只是那魔头两个月来音信全无,不得不借人耳目一用。
“诸位掌门,不知近来是否有追魂门的消息?”
“追魂门?”一个白胡子胖老头闻言就干了口酒,脸颊泛红,大着嗓子道:“正要说这事呢!我和……飞霞剑派王掌门,连环刀陆大侠,少林空无大师商量过了。那追魂门作恶多端,杀人无数,实在应该尽快铲除。正好趁着识锋会,我们大家选出一个德行好,武功高的带头人来。武林正道齐心协力,杀上追魂门总坛去!”
“好是好……”座下一个道士打扮的中年人点头,“不过,这武功高容易比试,德行怎么论?”
“哎,不如让识锋会各兵器甲字第一比试武功,最后由空无大师定夺,如何?”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拍手称好。
胖老头忽地想起那做东的顾风流来,虽是个晚辈,但好歹吃人嘴软,
“离别刀客以为如何?”
顾小公子回过神来,他不曾料到自己那短短一问会引出这么些事,但既然有人相问,不免答道:
“悉听诸位前辈安排。只是,追魂门来路不明,行踪不定,须得多加调查。”
他说完便径自有几分郁郁,当年“伏魔大会”令中原武林颜面扫地,去的人个个高手豪强,却被沈无常一式醉扫星河吓得再不敢上鬼哭峰半步。这些人最后还是虚张声势,要用这伏魔功勋来装裱自己,实则无冤无仇,更遑论舍生取义。
顾风流想到沈无常,心里又惴惴起来,忍不住问:
“诸位前辈耳聪目明,我与一个朋友久疏联系,两相失散,不知可有见过的?”
“却是怎样个朋友?”
“年纪与我相仿,瘦高身量,凤眼薄唇,使一把龙鳞匕首。”
他话音刚落,忽地就站起个中年人来,瞪大着眼睛,讶然道:
“是不是姓沈,单名一个西字?”
“正是,不知这位前辈是……”
“四海山庄郑岳。”那中年人一拱手,大笑,“六月初八夜晚,追魂门围攻而至,是他救了我一命!我道哪里来的好胆色,好气魄,原来是顾七公子之友!”
顾风流虽早知道那活阎罗曾出现在四海山庄,但听闻他出手救人,还是有几分慨然在胸。他暗道自己果然没有看走眼,那活阎罗虽冷面如铁,却终究是心热血热,一腔子侠肝义胆。
郑岳不知道其中曲折,见他低头不语,恐是记挂安危,便道:
“也都是两个月前了,自四海山庄一别后,就再无音信。不过,以沈少侠武功,定安然无恙的。”
顾风流听他言语里大有宽慰的意思,遂露出个笑来,举杯说:
“相逢便是缘,我敬郑庄主一杯!”
郑岳也是闻名江湖的豪客,并不推辞,斟满了,一饮而尽。
满座见状,喝彩声雷动。
那胖老头忽然说:“顾七公子,你那朋友如此厉害,不如改天与我们引见引见?”
顾小公子闻言一愣,心说他有胆子来找你们,你们却未必有骨气敢见,但脸上还是云淡风轻,“他云游闲散惯了,我都找不见的!”
那胖老头一拍脑门,想起他之前还在问人行踪,忍不住大笑起来。
就在这时,
栏杆外飘进一把清润嗓音,
“临安城果然热闹。”
“什么人?”
满座皆是脸色一变,兵刃出鞘,金铁铮铮。
顾风流放下酒杯,看着那天边一轮明月将圆未圆,朗声道:
“这位朋友既然路过,不妨来喝杯酒……”
说话间,栏杆外闪出个白衣女子,一双素手拂开纱帐,眨眼就纵身跃入堂中,单膝跪地,朱唇一启,声如银铃。
“我家主人说,若是离别刀客相邀,合该饮一杯的。”
顾小公子正诧异这声音怎如此耳熟,就见不远处一人衣袂飘卷,踏月而来。那人穿一袭淡金色纱袍,上面闪闪烁烁绣着北斗星辰,如披银河在身。他腰挂赤金嵌明珠带,一头长发用玉簪绾了,束得干净利落。
来者身法极快,举重若轻,使的竟赫然是孤星照月楼踏雪功。
沈无常的模样他不会不认得,没等想出个结果,就听见那人自报家门,
“孤星照月楼薛无情,见过各位前辈。”
顾风流闻言猛然记起来了——
这白衣女人不正是先前飞沙镇上快活楼楼主穆情浓?
他刚想开口说几句,就见那胖老头“啪”地一撂酒杯,慢声慢气,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薛楼主……只是,这识锋会是中原武林的事情,与你大散关外,有什么干系?”
“不错,这事情轮不到你来瞎掺和!”
“正是。”
薛无情面对满座说长道短却不慌不忙,只把那月白色绸面的象牙扇缓缓地摇,扇坠上银色流苏飘来荡去,竟有种如水的错觉。他生着一张有些女相的脸,白净肤色,细长眉毛,一双桃花招子盛满了闪碎灯光,便是扔进脂粉堆里恐怕也是个翘楚。此刻,这孤星照月楼楼主嘴角噙笑,举止温柔,只等那些江湖人把话说到再无可说之时,才谦谦一拱手,笑道:“晚辈仰慕中原武林高手云集,特来涨几分见识。未曾事先通报,叨扰了诸位前辈,还请恕罪。”
顾风流一听倒觉得奇了,心说独孤游收的究竟都什么徒弟?那活阎罗一副死人脾气,整天喊打喊杀,便是黑的也能让他唬白了。而薛无情逢人开口三分笑,这群老东西吆五喝六都视能而不见,端的是臂上可跑马,肚里能撑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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