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朋岂能没酒,有酒自当尽兴。”柳珣说。“咱们这在座的有没有面子,都看你了。”
李纪很是不舍得让人搬了一坛子出来,点着柳珣的鼻子,“也不知你存的什么心,别的不说,贵妃醉还能少得了你的喝,偏来我这扣这一坛两坛的。”
“李大人莫要心疼,实在是我们也是很好奇这酒的味道,想喝不好开口,辛亏柳大人了。”谢进说。
“今天我姐夫开了坛酒给你,心老疼了,以后再来喝就是我姐夫的升官发财酒,其他时候别打主意啊。”柳珣说。等落座后他悄悄跟李纪说,“以后你要是还想喝这个酒就来找他,李纪好说话。”
“你欺负你姐夫。”杨峤说。
“别得了便宜还卖乖。”柳珣说。
“不如你从家中挖几坛好酒给我做年礼?”杨峤说。
柳珣瞠目结舌,“你这要年礼的方式还当真是不要脸的直接啊。”
“以怀玉与我之相交程度,我觉得这不是不要脸,只是坦陈而已。”杨峤说。
“那我也诚实的回答你,免谈。”柳珣说,“这是柳家嫁女的贵妃醉,你当我们家是酿酒的了。不过为了照顾你的感情,我去寻罗几瓶好酒给你。”
“那就有劳了。”杨峤说。
杨峤没有请到探亲假,并没有回家乡过年,去了岑相府,和老师一起过年。过了二十六,乔氏也不让柳珣再玩外跑,“真想知道外面有什么勾着你不停的往外跑。”乔氏如是说,柳珣只好老老实实的在家猫冬。
寻罗好酒的事便让得得儿去办了。
大年三十,进宫领宴,年初一,进宫领宴,年初二,进宫领宴。年初二的宴会上,惠妃还把柳珣叫到桌前说了会话,主桌上的太后瞥见了就问是哪家的少年长的这样俊,知道是镇国公府的孩子,还招前来说了话撸了手上的佛珠串给他,“长的真精神,惠妃,日后多召这孩子来给哀家请安,哀家现在就喜欢看着这些长的精精神神的孩子。”
年初三家宴,年初四家宴,年初五开始各种亲戚家走一遍。赴宴赴的昏头昏脑都没发现,城中出现的事故。
于是等到正月十五元宵已过,新年第一次大朝会,圣人在殿堂大发脾气,所有京兆尹里有点官衔的在太和殿下跪了一地,柳珣偷偷往外望去,地上的积雪未消,但恐怕比膝下石板更寒冷的是圣人的雷霆大怒。
原来是年初五,午门大街就有一个穿红衣的男人用绳子自缢在路中央,巡城的军士发现了连忙把尸体拖走了,谁敢在这节骨眼上触天子的眉头。当时只五城兵马司和京兆尹知道,有眼尖看见了的,都一一去警告,不要乱说说话。
没想到三天后,年初八,东边护城河边上又发现一个吊死的红衣男子,虽然正月里,街道上的人烟稀少,但到底有出门走亲戚的人看见了,小范围内引起了恐慌。
五城兵马司□□,杨峤却让人继续之前的排查方向,肯定是快要查到了,所以有人狗急跳墙。
正月十一,皇陵门外十里地的地方,诡异死在荒野中的红衣男子,也是自缢死的。圣人的脾气压到第一次朝会发已经是万般忍耐的后果,朝堂中更有御史出面指责京兆尹不作为,放任罪犯横行,坏我国运。
圣人冷面冷言道,“我给你们三天,若三天后没有结果,京兆尹上上下下,都回去种红薯去吧。”
第36章 玲珑骰子(十三)
下了朝,柳珣顾不得去翰林院,急冲冲往京兆尹走,宫门外杨峤却在等他,“知道你要来,走吧,这个天太冷,去吃碗热汤面。”
“你还有时间吃热汤面?”柳珣瞪圆了眼睛。
杨峤笑,“京兆尹大人和刑部大人正在和内阁碰面,恐怕要午时过后才有空召集我们来说个章程。”
柳珣还在不解已经被杨峤推着走了,在常去的小面馆,两碗羊汤面,加一碟卤牛肉,摊主见老主顾新年第一次关顾,还送了一碟两块热乎乎的打年糕,柳珣吃了一口,杨峤见他爱吃,叫来摊主再点了一份。
柳珣自觉把打糕碟往自己面前挪近了一点,还语带嫌弃的说,“我不爱吃糯米食。”
“糯米吃多了积食,少食为佳。”杨峤说。
“我看你也不怕回家种红薯。”柳珣说,“得,我瞎操心了。”
杨峤笑。
“你这胸有成竹的样子,是有什么线索了吗?”柳珣问。“你也太不够意思了,出这么大的事也没让青袖来告诉我一声,害我今天在朝上像个瞎子聋子,什么都不知道。”
“又不是什么好事,大正月的,你也不忌讳。”杨峤说。
“我娘给我在庙里供的灯一直没灭过呢。”柳珣说。
杨峤笑而不语,你不忌讳这个,因为有人帮你把这这那那都顾忌了,平常青袖去找得得儿,门房都放行了,青袖要真在正月里去找得得儿说死人的事,估计以后再过不了门房那一关了。
柳珣吃了打糕,热汤粉就吃不下去了,杨峤吃完自己的就把他那碗端过来吃了,柳珣惊讶的瞪圆眼睛,杨峤很淡定的说,“你没吃两口,别浪费了,等会回了京兆尹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吃上饭。”
柳珣当然不会觉得自己没吃完的东西脏,事实上,柳梁在家就经常吃柳珣没吃完的夜宵点心,但是杨峤不是他爹啊,柳珣歪着脑袋自己消化了一下,想想最近半年来,两人相处的时间也挺多,也许现在也到了挚友的程度。
那吃对方的东西的也没什么要紧的吧。
柳珣做好自己的心理建设,杨峤已经把桌上的东西吃完了,以及柳珣碟子里最后一块打糕,“过个年不见,你怎么吃那么多?”柳珣埋怨说。“难道岑相过年还苛待你了?”
杨峤没说,在正月间死了那么多人,他哪里真的没有压力,从第一个死人开始就没有正经吃过饭,今天不过看着柳珣的脸多吃点而已,“我看你过年后好像也消瘦了些。”
“过年走亲戚,哪有正经的吃饭,都是喝酒呢。”柳珣说。“你还没告诉我,是不是有什么线索了?”
“现在只知道目前的排查方式是对的,我们在缩紧排查范围。”杨峤说。
“那你的胸有成竹哪来的?”柳珣感叹,“你真是不同寻常,只是感觉被排查范围冒犯到,那幕后之人就连死了三个人,你知道你要面对的不是普通人吗?”
“丧心病狂之人。”柳珣说,“你看他选的地址,他在挑衅。”
“聪明人或者笨人都很难应付,可是这自作聪明之人,应对起来就简单的很。”杨峤说。
吃完早餐,杨峤让柳珣先回翰林院去,晚上会让青袖去告诉他最新的进展,柳珣和杨峤走向相反的方向,想着回家跟爹说说,什么时候可以调到京兆尹去,翰林院一点都不好玩。
京兆尹大人在文渊阁被几位内阁训了个狗血淋头,回到官衙,也顾不得把收到的压力宣泄在下属身上而是召集了下属,“现在盘查到哪了,有结果了吗?”
“还有最后三条街,很快了大人。”杨峤说。
“那赶紧去啊,不要耽误时间了,没时间耽误了。”京兆尹着急的说。
“人手怕是不够,也担心让人走漏了风声打草惊蛇。”右少尹说。
“去叫人,去五城兵马司叫人。悄悄的围上,里头出来的人都盘查清楚了。”京兆尹说。
“大人,为什么不去找刑部的帮忙?”右少尹问。
“为了这案子,年都没过好,现在已经被圣人过问,又是要出结果的时候,能让刑部那些人来摘桃子?”京兆尹说,“被罢黜回家种红薯也好,是查出一个惊天大案也好,都认了。”
“刑部那里怕是不能避免。”杨峤说,“圣人既然已经决定让刑部和京兆尹一块过问此案。结果不论好坏,总要一起担责。为今之计。”
杨峤抖抖袖子笑说,“我们要先人一步。”
最后排查的三条街在城西,很意外不是吗,当初死在东牌坊大街的女子,被判定死亡的第一时间是有暗门的巷子附近,暗门很隐秘,可能每条街上都有那么几家,被抓的朱老三,西葫芦巷子离东牌坊大街不远。于情于理也想不到,朱老三会去城西的暗门逛窑子。
京兆尹几乎是倾巢而出的去了西城,如此大的动静自然瞒不过刑部,刑部匆匆来了人,还对京兆尹说,“原来你早有了腹案,今日圣人过问怎么不说,好啊,心里藏着小九九,卯足了劲想整个大案是不是?”
“你也是断案判案的人,这事不到最后一步,你能说什么,你敢说什么?”京兆尹不服气的说,“感情不是你要丢官回家种红薯,你不着急?”
圣人限定日子的第二天。
杨峤亲自在前头排查,他善于见微知著,整合线索分析,能更快的减少排查的时间,在街道最后两个院子前,两个都是微有些落魄破旧的院子,只是一个破和一个更破的区别,衙役倾向与先去看起来好一点的院子去询问。
暗门也是开门做生意,总要讲究个门面吧。杨峤却有种直觉看向那个更破旧的院子,他让人去敲门,片刻后没反应,让人直接撞开院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