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玉有身孕?”这是在座的太太们不知道的事,纷纷大惊失色。
“红玉是被女干至小产失血过多死亡的。”杨峤说,“那个净室应该就是她平常和情郎相会的地方,摆设布置都很温情,不像是个偏僻不常用的净室。”
“翡茜你为什么说谎?你到底是谁的人?”应氏又急又气的问。她原想着就是这豺狼环伺的侯府,婆婆院里的人还是能相信,没想到。
“奴婢不知啊。”翡茜一脸茫然,“红玉只和我说她仰慕七少爷,其余奴婢不知道。太太,你信我,我真的不知道。我一心只想着太太,太太。”
任氏说。“杨相公,你尽管问,若是是我房里的丫头造下的尽管处罚。”
“得宝呢?”柳珣插嘴问,贴身小厮不离身,得得儿养病,跟着他的就是得宝,但是今天一晚他就没见过得宝。
“柱子从屋顶上摔下来,摔断腿,当时只有得宝在,得宝就送他去医馆。”有人答话道。
柳珣冷哼,“我猜也是这样,得宝一点冷面热心肠,倒是被有心人利用的彻底。”得得儿机灵,但分得清主次,得宝只关注柳珣,却是面冷心热,有古道热肠。
“谁指使的柱子引开得宝?”杨峤问,“谁在柳兄的酒里下药?谁在净房里点了助兴香?谁引的王兄去的净房?”问清楚这些,已经有足够的线索指向幕后之人。
“呵,这意外,真的是好意外,一点都不刻意。”柳梁说,“这下三滥的药,香,怎么会在侯府出现,这一环套一环,这么精彩的计谋只是想算计我儿子,我真是受宠若惊啊。”
“便都叫来问问,把这几个人都找出来,也不先问,都去打十板子再说话。”任氏说,“做下这等下作事,实在可恶。”
“且慢,来人,去下巷子找七太爷,四爷爷并一些族老过来。”柳浩说,“这事的结果也让族中做个见证。”
“老大,你想做什么。”柳母气问。“我说过的话你当耳边风吗?”
“母亲,我只是想族老做个见证。并不想做什么?”柳浩说。
“大伯,你看祖母如此生气,什么事都缓一缓,且等明天再说好吗?什么都没有祖母的身体来的重要。”柳琅说,说着他还有咳嗽。柳母又生气儿子又心疼孙子,好一通脾气,都没人再关注红玉的事。
杨峤被迫看一场家庭伦理闹剧,突然觉得手心有东西,低头一看,柳珣在挠他的手心,见他看过来给他一个自己理会的眼神,柳珣双眼一闭,往后一倒,软软的从凳子上滑倒在地。
“珣儿。”乔氏心肺俱裂,冲上前抱起柳珣。
满室沉默,杨峤等脑子里的僵直过去后说,“柳兄被人下了药,我虽然给你他配了解毒汤,但不一定就解干净了,当务之急还是赶紧找大夫过来给他看一看。毕竟是和他之前的药相冲突,会产生什么样的情况并不清楚。”
乔氏哀嚎一声,她冲上前揪住翡茜的衣服。“是谁指使你干的?是谁指使你干的?珣儿若有个三长两短,我必要和她以命偿命。”
翡茜左右躲闪,口里喊着太太救命。
“你这命我救不了。”任氏说,“毕竟不是我帮你大哥还的赌账,也不是我给你的心上人在乡下置办农田。这些钱我有,我也奇怪,你为什么不问我要,而要问别人去讨。你的心早不在大房,就不用口口声声太太,忠心,是装不来的。”
翡茜内心一片荒凉,太太,都知道了?所以,这个局,太太才是最后的黄雀。
第10章 翰林院(一)
镇国公家要分家了。
这是神都最近街头巷尾热议的八卦。成家立业,生儿育女,开枝散叶,枝繁叶茂后分家那是很正常的事,但镇国公府,当年老国公去世后没有分家,三年孝期过了没分家,这眼晃十年过去了,还是没分家,一家子五兄弟,不拘是哪一个娘生的,都亲亲热热的生活在一起。
母慈子孝,兄弟和睦。不管你信不信,至少明面上大家都是这么说的。
而事件的中心,镇国公府自那夜后阴沉沉的,充满着山雨欲来的不安。
那夜柳珣借晕倒堵住柳母想要大事化小的念头,被挪出去请大夫自然就错过了之后的进展。柳浩先不说分家,族老也可以慢点请,却执意一定要弄清楚事实真相。柳母无法只能依从,那些奴才下人,又有几个硬骨头,几个板子下去就什么都说了,能说不能说的都说了。
先前所有的线索都归于翡茜,柳母接过话题就想把事断在这,任氏却不会甘心背这个黑锅,她喊屈,无视翡茜对她又是表忠心又是寻死,表面上是为她开脱实际上却是坐实她的幕后指使的行为,掀开一些表面,露出一些事实来。
比如安排在净房等待被下药的柳珣的本不是红玉,而是另一个丫头绿腊。绿腊亲眼见得柳璋和红玉在房里,因为迟来的害怕又偷偷走了。
比如口口声声忠心她的翡茜实际上是三太太的棋子。
比如红玉肚子里的孩子竟然是四老爷的。
四老爷一脸无辜。“我睡过那么多丫头,都不记得里面有没有红玉。”四老爷这一辈子美妾不断,可惜就是没一个儿子,所以他的头等大事就是生孩子,是个女人就上,是个洞就提枪上阵,广撒网,遍结粮。
柳浩起身就给他一个大嘴巴子,“这是你嫂子房里的丫头,你的礼义廉耻都被狗吃了吗啊!”
四老爷被打的措不及防,柳母也惊叫出声,“你打他做甚?”
“母亲。”柳浩气道。
“他都这么大人了,你当着这么多人面打他,你考虑过他的脸面吗?”柳母气道。“就说是长兄如父,也是让你像爹一样的疼爱他,不是让他管教他。”
如此偏心的言论,柳浩彻底冷了心肠,他要人去请族老来,三老爷打了三太太,说要休了她这个毒妇,三太太嘤嘤哭泣,柳琅又怎么能安坐看母亲哭泣,跪倒在三太太身边,对柳梁及乔氏说,“五叔,五婶,我母亲并无恶意,只是心疼我用错了方法,她只想恶作剧,并没有存心要毁七弟前程。请五叔五婶饶了我娘这回。”
“大少爷,如果今晚上让你娘的算盘如愿了,这会儿我就是在这对你娘把头磕烂了,谁来饶我儿这回。”乔氏说,“尤其他现在还昏迷着,不知道后况如何,大少爷,恕我口直,若这还不算恶意,非得是杀人放火才是恶意吗?”
柳琅一时语塞。他自小就是众心捧月,从来说话无人反驳,这猛的一下被冲回来他有种你怎么能还嘴的荒谬感。
“我的话撂在这,你要想分家,除非我死。”柳母说。
“母亲,便让族老们来拼拼理,这个家当不当分。”柳浩说。
“说什么族老,不过依附侯府生活的人,谁在乎他们的意见?”柳母说。
“那就去爹坟前,问他要不要分家。”柳浩说。
柳母硬的不成,就来软的,又是抓手谈心泪水涟涟,又是装病高卧不起,但她都低估了一个男人的决心。柳浩对这样的内宅深恶痛绝,不管是对家族有才弟子的嫉恨,还是不讲究的小叔子睡嫂子房里的丫头,仿佛一切忍耐到了一个临界点,除了分家他别无所求。
柳珣没事又被灌了几天苦汁儿,有心想加入分家大混战中,无奈战力不行,被乔氏勒令在家,他躺了几日觉得无趣,干脆消了假,去衙门上班了。
本朝律历,除大事官衙不得修缮。
没什么油水的翰林院,官衙破落可见一般。柳珣早有准备都不意外,得得儿进了翰林院,那嘴就没合上过。他并无直接出入翰林院的权利,这次不过柳珣第一次进来,他借着送东西的便利进来罢了。
前三甲被授七品编修,其余入翰林做个无品学士,同进士无着无落各凭本事。不过冲着不入翰林不入阁的名声来,春闱三年一次,出侯入相又有几个,这破落的阴暗的翰林院,挤压了多少抑郁不得志的进士。
新晋的状元探花还带着几分新鲜,新科状元是芮相弟子,探花是侯门贵子,谁说翰林就不势力呢,这两人还能在朝南的房间得一张桌子,便是榜眼,也被分到朝北的房间,一天到晚湿乎乎的没个光亮日子。
一张桌子,一张凳子,再一个书架,这便是柳珣工作的地方了,他入职的最晚,这一屋四个位置留给他的位置却不算差,临着窗户透着亮。得得儿捞起衣摆恨不得把凳子上的漆都磨掉一层时,柳珣跟同事们拱手见礼。
平平淡淡冷冷静静。
柳珣见着杨峤想起来了,杨峤帮他一次,他得还这个人情,悠荡荡的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纡尊降贵的说,“上次的事还没谢你,今个儿有时间没,我请你喝酒。”
杨峤看他,再看看桌上的案头,“恐怕没时间。”翰林院的修书绝对是日常任务,新上任的编修的分配的任务也是修书。
“那就算了。”柳珣说。被拒绝让他脸部腾升一股火热感,偏偏还要装没事回到自己的座位,一抬头看见杨峤就坐在他对面,不知名的恼怒的让他皱眉看着还没走的得得儿,“你怎么还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