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妾 (蓝色雪狐)

　　登台的时候，我格外小心在意，唱腔念白都一丝不苟，一点不敢马虎。卫苒虽然和我生着气，但是在台上却一点都不露情绪，我们配合的依然默契。
　　我和卫苒同坐桃花树下，表演《红楼梦》里精彩的一场《宝黛读西厢》。
　　我：我是个多愁多病身，
　　你就是那倾国倾城的貌。
　　卫苒：你，该死的，胡说八道，
　　弄出这淫诗艳曲来调笑，
　　混账的话儿欺辱人，
　　我可要到舅舅跟前将你告。
　　我：我无非过目成诵顺口念，
　　好妹妹你千万饶我这一遭。
　　我若有心欺负你，
　　好，明朝让我跌在这池子里，
　　让癞头鳖把我吞吃掉。
　　卫苒：那张生一封书敢于退贼寇，
　　那莺莺八行笺人约黄昏后。
　　那红娘三寸舌降服老夫人，
　　那惠明五千兵馅做肉馒头。
　　我以为你也胆如斗，
　　呸，原来是个银样蜡枪头。
　　一曲终了，全场掌声雷动。
　　“袁少爷赏大洋一百块——”大银元哗啦啦倒进大茶盘里的声音惊动了四座，也惊动了卫苒和我。
　　原来是他，他竟然就是老板格外巴结的那个所谓的袁少爷。
　　他到底是谁？
　　清秀的眉眼，手摇着折扇，冲我微笑。
　　“谢谢袁少爷。”我茫然的道谢，不知所措。
　　卫苒也认出了他，脸色更加苍白。


第三十九章 落花有意
　　我们回到后台，老板早等在那里，催我们去给袁少爷道谢。
　　“您还没告诉我，这袁少爷是什么人呢。”我问老板。
　　“哎呦——你不认识他？你怎么连他都不认识啊？这北京城的四大公子之一啊，全中国的都知道，就你不知道。”老板非常吃惊。
　　“我真的不认识，他到底是谁呀？”我苦笑。
　　“他就是著名的民国四公子之一，大总统袁世凯的二少爷袁克文啊。”
　　“啊——”我和卫苒全都震惊了。
　　“袁少爷那可是精通音律，是昆曲的大家啊，书法绘画金石收藏，那可是无所不能，能得他一副字画，那可是值钱啊。他老人家能来听你的戏，那可真是给咱们脸面啊。待会他来看你，你可得千万伺候好了，千万留神。”老板忙不迭的唠叨着。
　　卫苒凄迷的眼睛深深的看我一眼，什么话也没说，独自走进里间去卸妆了。
　　我正要也跟着他去，去讨他高兴，袁少爷已经走进后台来了。
　　“卫老板，好唱腔，好身段，好扮相——”他笑着高声说，过来拉住了我的手。
　　“袁少爷，原来是您。是我见识浅，有眼不识泰山，您多原谅。”我赶紧道歉。
　　“卫老板太客气了，我是最爱看戏的，对你也是一见如故，上次在吉祥戏院，我远远看见你，就觉着你气质清雅不凡，有心想结交你，果然你是个风流才子，可见我眼力不差。”
　　“袁少爷，瞧您说的，我哪里敢当什么才子，风流更不敢说了。”
　　“谁不知道您袁公子的大名？我们想巴结都巴结不上，听说您前些日子花5000大洋和京剧名角儿一起登台唱戏，那扮相真是不输给大行家，真让我们开眼了。”老板忙不迭在旁边献媚，脸简直乐成了包子模样。
　　“嗨，我不过就是玩儿票得了，不值一提。”袁克文哈哈笑了。
　　老板也跟着哈哈大笑。
　　“晚上我在全聚德设宴，不知卫老板可赏光吗？”袁克文问我。
　　我听了吃惊，想着卫苒还在生气，连忙拒绝。
　　“谢谢袁少爷，我娘今日染病，我晚上需要早早回去照顾，改天吧。我一定陪您。”
　　“哦，这样，那我也不能勉强，行，改天，咱们聚聚，说说话。”他笑笑，倒是大大方方，没有生气。
　　“瞧瞧，真是不巧了，让袁少爷您费心了。无双，赶紧送送，亲自看着袁少爷上汽车，别有什么闪失。”老板赶紧提醒我。
　　我赶紧恭恭敬敬，送他出了戏园子。
　　姐姐和干爹知道了袁少爷的身份，也是惊诧万分。
　　“真没想到，那么贵气的身份，能冲着你来，往后有了这样的贵公子捧你，你们更是要安稳的多了。好事儿啊。”干爹感叹的说。
　　“既然是捧你唱戏来的，姐姐可不拦着你，能结交这样贵气的豪门少爷，真是想都不敢想，你自己多惜福吧。”姐姐也高兴起来。
　　晚上回家，坐在大力哥的车上，卫苒一路沉默，深情黯然，没有丝毫喜悦的样子。
　　我看着他落寞的样子，心里疼的要命，只是抓住他的手，紧紧握着，也是默默无语。


第四十章 流水无情
　　车子到了家门口，我们停下，下了车。
　　卫苒甩开我的手，要独自进门去，我忙拉住他。
　　“苒儿，先等等，我和大力哥说几句话。”
　　他昨天就气我瞒着他，不知我和大力哥说了什么背人的密语，今天我便不瞒着了，好叫他放心。
　　“大力哥，你昨天让我送给姐姐的银镯子，我已经悄悄塞给她了。她今天早上就看见了，很喜欢，已经戴上了。你放心吧。”我说。
　　“这是真的？”大力哥又惊又喜。
　　卫苒听了我这句话，大吃一惊，脸立刻红了。
　　我看他一眼，他避开了我的眼神，低了头，不言语了。
　　“那你告诉她了，是我给她买的？”大力哥忙问。
　　“我还没告诉她呢，昨天晚了，没机会说话，今天我一定告诉她。那个镯子姐姐亲口说喜欢的，苒儿也听见了。不骗你。”
　　卫苒也对他点点头，又看了我一眼。
　　“那行，叫你多费心了。”
　　“费什么心？我和苒儿早认定你是我们的姐夫了。”我笑。
　　大力哥红了脸，可是非常高兴。
　　“那什么，那没事，我就回了。”他说。
　　“嗯，明儿见。”我拉着卫苒进了大门。
　　我们进了屋，干娘已经把饭摆好了。
　　“我听你姐姐说，今天有大家的贵气少爷来捧场了？真是没想到。”干娘高兴的给我夹了一块炸鱼，问我。
　　“嗯。”我低头吃饭，随便答应了一声。
　　“如今你和苒儿越来越红了，如今又有贵少爷做后台，这包银更应该多了吧？”干娘继续问我。我没说话。
　　“是啊，是应该涨了，回头再看看，我去找老板说说。”干爹喝了一口烧酒说。
　　姐姐看着我笑，晃着她手腕上的银镯子。
　　“你姐姐的手镯子是你给买的？真有心。”干娘说。
　　我停了筷子，看着姐姐。
　　“不是我买的，是大力哥给姐姐买的，托我代转的。”我不闪不避，坦然的说。
　　姐姐震惊的看着我，脸色一下子变了。
　　“呦，是大力啊，真没想到，这孩子。真舍得花钱。”干娘笑了。
　　“按说大力这孩子，老实厚道，倒是个好小伙子。就是他——”干爹说了一半话，看着姐姐。
　　姐姐低头扒饭，一句话也不说。
　　“大力虽然是个木头疙瘩，不爱说话，可是心实诚，人好。这一块儿住了四五年的街坊了，总帮助咱家干活，对荏儿和苒儿又好，我倒是挺喜欢这孩子的。”干娘说。
　　“嗯，有这么个儿子真挺好。俗话说，一个女婿半个——”干爹一句话没说完，只听啪的一声，姐姐重重的把筷子摔在了桌子上。
　　“你们是缺儿子还是怎么的？荏儿和苒儿两个好儿子还不够？哪个不能给你们养老？哪个没有出息？少惦记着我，我的婚事我自己做主。”姐姐说着，一下子站起来，进里屋去了。
　　大家都呆了，全都不说话了。
　　我心里更加吃惊，看看卫苒，他深深的看着我。
　　“荏儿，你进来。”姐姐在里屋叫我。
　　我看了卫苒一眼，站起来，进了里屋。
　　“这个镯子真的是大力哥给我买的？真的不是你给我买的？”姐姐死死看着我。
　　我点点头。
　　“他怎么跟你说的？”
　　“他没说什么，就叫我把这个给你。”
　　“他为什么不自己来？”
　　“他说怕你不收。”
　　“哼，他倒是还有点自知之明。我当他真是一点不明白呢。你把镯子拿走，告诉他，说我不爱戴首饰，叫他往后别给我花钱。我用不着。叫他自己留着吧，将来娶了媳妇，好给人家戴，钱花在我身上，浪费了，我也受不起。谢谢他。”姐姐把手镯从手腕上摘下来，往我面前一递，冷冷的说。
　　“我不去。我都告诉大力哥说你喜欢这个镯子。而且我知道，这么多年了，大力哥一直喜欢你，他是真心对你好的，我可是不能叫他难受。要去你自己去还给他吧。你们的事，我可是不掺和了。”我早知道姐姐看来是不愿意了，后悔自己莽撞了。
　　“我们的事？我们有什么事？我一直拿他当亲哥哥待。你不叫他心里难受，就叫我心里难受吗？你还是不是我弟弟？”
　　“姐姐，我是你弟弟，是你亲弟弟。你就是我的亲姐姐。我一直是这么想的。以后不管什么时候，你永远是我的亲姐姐。永远不会变。”我认真地郑重的坚定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