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儒生只觉得从食道深处泛起一股子恶心,简直压抑不住想要口嗓子眼儿吐一发的冲动,催得伤口扯痛,气血翻涌,差点儿又昏厥过去。
尹壮图见他神色极古怪地将那一口参汤咽了,尽尾儿又脸色惨白翻了个白眼,只当他想家想那旧事,心怀难畅,年纪轻轻便要受世事无常,不由语气温和几分。
认真劝道,“旧事伤身,旧人伤心,既怀念难受,便试着不去怀念。大哥初到伊犁时也如你一般感怀伤逝,日子久了,便也学会杯酒释怀的道理,做人,总得学着放过自己不是。”
“还喝水么?”
方儒生摇摇头,漠然道,“不是感怀伤逝,怀旧而已——不知我家少爷可在此处?”
“他方才来过,见你还没醒,怕府里有事就先回去了,你来寻你家少爷,可是府里出了什么事?”
“并非府里有事,”方儒生道,“今日将少爷要的粮食运到山下山神庙去,左右和大人入宫去,府里也无甚事做,听说少爷拜了位名声师父,就想着上山来寻他一寻。”
“哦——”尹壮图理解道,“难为贤弟你连日冒雪运送物资,还遭了这等无妄之灾,实在是大哥之过,你就在我帐子里安心养伤,明日一早等丰绅过来让他来看你。”
“不必麻烦,”方儒生挣扎起身,“多谢壮将军今日搭救之恩,方某不便叨扰,这就下山去了。”
“我姓尹,本是山野粗人,无甚讲究,贤弟随丰绅唤我尹大哥便罢。”尹壮图纠正,旋爽朗笑道,“还有,你怎知我是这伙子人的便宜将军?”
“被你扛回来时隐约听见旁人这般称呼。”
尹壮图错愕,“倒是大哥唐突了,当时只当贤弟晕厥……”
“没全昏,”方儒生拖着一条腿要下地,“告辞。”
“不行,你不能走,伤筋动骨一百天,此时如何能下地走动。”
方儒生还就不信这个邪,结果受伤的腿刚点地,一阵钻心的疼痛便激出一脑门子冷汗来,趔趄两步险些摔倒,被尹壮图眼疾手快拦腰抗回榻上。
“我说甚,”尹壮图麻利给他盖上被,“你们读书人皮肉细嫩,这种裂骨伤可不是浑玩儿,先且在此处将养着,不急。”
方儒生本就硬撑,多说这会子话只剩头晕目眩,满耳朵塞着尹壮图唠叨:
皮肉细嫩皮肉细嫩皮肉细嫩,不急不急不急不急……
方儒生把头往被子里一埋,“那便劳烦了。”
“你既然与丰绅相熟,便也是大哥的兄弟,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有甚劳烦不劳烦。”
劳烦不劳烦劳烦不劳烦劳烦不劳烦劳烦不劳烦劳烦……
方儒生暗自叫苦不迭,现如今只得直挺挺躺在床上万事求人,此时急也无用,正自烦闷。
偏尹壮图的声音在脑袋上方响起——
“这般蒙着头不闷么?”
不闷么不闷么不闷么不闷么……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此时丞相府邸又是另一番旖旎景象——
“润之,琰哥不成……”
“如何不成,都这样儿了。”
净室里水汽氤氲,两具年轻身体在木头浴桶中相互交缠。
润之探入水中,永琰反手死死扒住浴桶边缘,勉力向后扬起头颅,毫不防备将脖颈递到润之嘴边,被后者含住喉结舔吮不休,嘬出青紫来才罢口。
“润之……啊……”
润之有意相引,啄了啄永琰微张嘴唇,看着永琰水下赤条条男儿健美躯体,肌肉匀称流畅,只忍不住浑身发热,不由借着温水润滑,穷尽手段撩拨少年最敏感不堪之处。
(一群河蟹走来走去……)
在他耳边低声说,“琰哥儿。”
“快……”润之将舌探进永琰口中翻搅。
永琰腾出手虚将二人搂得更紧,不多时便相拥颤抖着泄在水中。
“呼……”润之长吁了一口气,只觉得说不出的惬意与安稳,忍不住去亲吻那人斜飞入鬓的剑眉,叹息道,“好舒服,琰哥——”
永琰亦沉浸在方才一场荒唐迷乱中,良久缓过神来,搂紧怀抱中少年,曲起食指刮刮润之脸颊,沙哑道,“水快凉了。”
小少年听得心旌荡漾,不禁想起从前阳宫图里看过的荤画儿:两人坦裸相附,下头进到那小穴里去,不知更是怎番销魂滋味儿。
“嗯,回床上去。”
嘴上应着,怎么也不见动弹,手指反倒越发顽皮,往永琰股间探——
指尖刚要触及那一小片褶皱便被一把推开!
永琰面上潮红不减,这会儿又是羞赧又是惊愕,也顾不得身上寸屡未着,一个鹞子翻身便要跳出桶去!润之眼疾手快,一把搂住遍身红透之人,强行拖拽,哗啦啦水花飞溅,复从后抱得死紧。
润之失笑道,“跟我还害臊?”
害臊还言轻了,羞愤欲绝才是真,倒是自己冒进吓坏了他。
言毕只觉得手底下的皮肤几乎要灼手了,润之舔他脖颈上吻痕,好生安抚几句,心中暗搓搓盘算今日且再饶你一把,等下次定不能就此作罢。
“从实招来,那小木头人儿是不是一对儿的?”
永琰头埋得愈发深,几乎整个身子都贴在桶壁上,半晌低低嗳了一声。
润之不依不饶,面颊紧蹭着永琰赤裸脊骨,委屈道,“为啥不肯给我?”
一句话说得模棱两可,怀里人登时烫冒了青烟,轻微挣扎起来,难堪道,“那个刻的不好……润之,别摸,我去拿予你便是。”
“别出去,外头冷——”润之道,“宫里盐引之事有眉目么?”
永琰缓了缓道,“差不离。”
“年关底下万事停当,能赶在明年三月春闱之前么?”
永琰将润之两只作乱贼手并叩在桶沿上,沉吟道,“应该能,年前就做准备。”
“水真的凉了,润之。”
“那我叫方先生进来加热水——”
永琰眸色一暗,“不是说他今夜宿在军营么?”
“哦——”润之愣道,“忘了。”
两人各自收拾妥当,相拥着窝在被子里闲话。
润之两脚夹着永琰一条腿,嗅他身上散发的淡淡苦丁味,温暖干燥的皮肤触感极好,小木头人儿在手里把玩,细看木头小永琰果然不如木头小润之雕刻传神,木木一张脸还不甚被多刻了一刀,横贯左右,几乎毁容。
便道,“这个刻得不细致。”
“嗯。”
“明明能刻好的,另一个不很好么?”
“自己的样子不太熟悉。”永琰道。
自己的样子不熟悉,却对别人熟悉么?润之好奇,“我呢,对我熟悉?”
永琰把头转到另一侧,闷道,“就在脑子里。”
“这么喜欢我啊~”润之亲亲他后脖颈上吻痕重灾区,永琰脸红得要爆炸,无奈地揉揉他的头。
润之把小木头永琰往床榻旁边的衣服兜里一揣,“这个我先收着,回头刻个好看的拿来。”
罢了又钻回被窝里细细摸永琰身上的疤,道,“肩膀上怎么伤的?”
“六岁和神机营练功夫,从梅花桩上摔下来。”
“腰上这一道是什么时候?”
“在冷宫被打的。”
润之咬咬牙,哪壶不开提哪壶,又道,“眼睛是什么时候伤的?”
“小时候……勿乱摸。”永琰拉起润之左手,把脸颊贴着掌心处圆疤蹭了蹭,征询地看着他。
“咦,这个我也记不得是如何留的,”润之道,“大约当时太小了吧。”
“嗯。”永琰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眼,将那只手慢慢盖在自己眼睛上。
润之亲亲他,催促道,“快睡快睡!过几日冬至,还得上山去瞧方先生——”
———— 第三卷 青玉司南佩(终)————
作者有话要说: 诶,河蟹的一章,怕被锁文,完整版发微博了,大家不会觉得麻烦吧(委屈得对手指)
昨天忘了感谢投喂的宝贝们了,感谢金鳞,冒冒,柳无渡,长袖宝宝的投喂,爱你们,给你们一个托马斯大亲亲,今晚决定战五千!
☆、长情埙
冬至这日天亮甚晚,窗户外头雾霭朦胧。
晨起永琰走后素池亲自过来,送了节礼单子,外加一篮子新腌青皮咸鸭蛋,小姑娘眉眼盈盈,‘哥哥、哥哥’唤个不住,似乎早忘了之前的不快。
润之旁敲侧击问起永琰,那丫头居然不甚记得,只说近来又心悦额敏将军家的小儿子,情窦丛生,极尽慕少艾之能事。
润之一哂,少女心性,实在如同六月天孩儿面。
送走素池之后润之又到和珅处转悠一圈,和珅换了朝服正要入宫,随□□代他几句,陈尽忠在一旁垂着眼睛候着,润之心不在焉地听,半晌没插上嘴,讪讪出门。
山中无岁月,军营里却热闹得翻天,这是大家伙儿聚在一起的第一年,冬至也当大节日般热热闹闹地过。
“丰绅小将军来拉,包饺子包饺子——”陈骁抹了一头一脸面粉,活像白毛怪,石鲁一只胳膊吭哧吭哧揉面,抬眼看见润之,脸上表情变得不太自然,摸摸鼻子,抹一鼻子白面,旋即打了个喷嚏,憨憨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