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转头看着钟离暮笺,只见后者素来冰冷无情的脸上,从始至终都挂着一抹淡淡的笑意,反而比他面目表情时瘆人得多。
独孤敖心里直发怵,总觉得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只听钟离暮笺幽幽地道:“今日随衍之回门,暮笺自备了一份薄礼想要送给岳母大人,聊表聊表这么多年对衍之的恩情。”
说着,从人群的最后面走来一个人,一身短打劲装,身材高挑,面无表情。虽然入府时间不长,此人独孤孑然却识得,这就是那天在桐园里将那个胖胖的家丁打得浑身是血的顾青。
只见他手里托着一个精致的镂空雕花木盒,里面红色的锦缎上,赫然放着一颗拳头大的冰玉琉璃月光石。
这冰玉琉璃月光石,据说是先秦时期,诸子百家中阴阳家传女不传男的宝物,此石引月光而生,至阴至寒,在男儿手中是个丧物,而在女儿家手中,却是一个补血益气的宝物。
对于钟离暮笺这一份心意,独孤柳氏喜欢得不得了,连看独孤孑然的眼神,都正色了不少。
她欣喜地走到顾青面前,客套道:“王爷有心了。”说着,便欲伸手去拿盒中的月光石。
钟离暮笺却在她手触及盒子的边缘时,“啪”地一下将木盒盖上,险些夹到了她那宝贝手指。
独孤柳氏摩挲着险些断裂的指节,心有余悸地看向钟离暮笺,“王爷这是何意?”
钟离暮笺鹰眼半眯,危险地低头看向独孤柳氏,“二夫人似乎没听懂本王方才的意思,本王说要见的,是本王的岳母,衍之的生母,与二夫人何干?”
“你……”钟离暮笺一口一声“二夫人”,气得独孤柳氏脸颊通红,自她上位以来,很久没有人敢叫她二夫人了。谁见了她不都是恭恭敬敬,巴不得把所有好东西都捧到她面前。钟离暮笺倒好,一来就让她当众出了这么大的丑。
独孤柳氏又气又恼,满腔忿忿又不好发作,只能一甩袖子,朝内堂走去。
一直现在旁边一言不发的独孤宓然和独孤沁然当即追了上去,临走之前还不忘回头剜了独孤孑然一眼。
钟离暮笺只当不知,将视线落在独孤敖的身上,“不知这岳母大人住于何处。可否带本王前去?”
经过刚才那一出,独孤敖也被弄得悻悻的,他随意指了身边的一个人,“带王爷去。”说完,沿着独孤柳氏离开的方向走了。
“王爷王妃请随奴才来。”
独孤孑然却一动不动地愣在了原地,钟离暮笺紧了紧握着他的手,只觉触感一片冰凉。
他担忧地转过身看向独孤孑然,问道:“怎么了?”
独孤孑然的目光呆愣愣的,没有一点光芒。虽然他很想见母亲,可是时隔七年之久,他反而却胆怯了。
“我怕母亲她不愿意见我。”到底是因为他,他的母亲才丢了当家主母的位置,一时间风光不再,这对任何女人来说,都是致命的打击。
钟离暮笺温润的手掌抚摸着他的脸,企图缓解他的不安,“世上没有任何一个母亲,会因为生活突然的变故而指责怨恨自己的孩子。你的母亲是一个大家闺秀,更不会对你抱有埋怨心理。正如你思念她一样,她一定也同样想念着你。衍之,你应该去见她。”
他突然羡慕起独孤孑然来,之前他还有母亲可想,有母亲可念。可他呢,抛开了皇兄,他就是一无所有的孤儿。
独孤孑然握着钟离暮笺的手紧了紧,似下定决心般点头,“嗯。”
“气死我了!”内堂里,独孤柳氏拿起一个茶杯就狠狠地朝地上摔去。上好的白瓷杯子应声而碎,褐色的茶水伴着茶叶溅了一地,青色的石板上顿时劣迹斑斑。
独孤沁然和独孤宓然坐在旁边,只能看着她撒气,却不敢出一言相劝。
“夫人啊,你这又是何必呢?”独孤敖匆匆赶来,看了一眼斑驳的地面,快步走到她面前抚着她的肩轻声安抚。
“钟离暮笺那个不识好歹的东西,向来都是不知天高地厚,你又何必跟他一般见识。”
因为生气的原因,独孤柳氏的胸膛大起大伏,她“啪”地一声将手掌拍在桌上,“好个钟离暮笺,你让我不痛快,我也不会让你好过!”
钟离暮笺与独孤孑然十指相扣,跟着那个家丁到了檀香院。
院子很小,不及钟离暮笺的寝殿一半,但布置得很是雅致。院墙跟处种了一些不知名的小花,黄的红的,颜色纷杂却让人看得很是舒心。
不远处有一个白衣妇人,梳着凌云髻,头插一根墨色嵌荷玉步摇,皎好的侧脸看上去清淡如水般祥和,白色的衣服上纤尘不染,手握一把铜色剪刀正修剪着一丛刚即腰际的灌木。
独孤孑然停下脚步,嘴唇翁动好一会儿,才略带沙哑地唤出一声:“娘……”
凤仪洛听到这一声唤,先是愣住了,手上力道一松,铜剪直直掉落在脚边。再回神时,已是眼眶泛泪,呼之欲出。
“孑然。”
她快步走上前来,双手抚摸着独孤孑然的脸,满脸的不可置信,“真的是你。”
“母亲,这些年您可安好?”
凤仪洛边哭边笑边点头,“好,一切都好。”这才注意到站在旁边的钟离暮笺,“这位是……”
“小婿钟离暮笺,见过岳母大人。”
没有出现独孤孑然担心的情况,凤仪洛听到钟离暮笺自称“小婿”时,只是微微愣了一下,然后便笑着朝钟离暮笺点点头。
正如郝管家所言,当初钟离暮笺心仪独孤孑然的事情,是个在他们圈子里众所周知的秘密。
不仅郝管家知道,钟离逸缣知道,宫里的王公公知道,就连凤仪洛,也是心知肚明的。想当初,还是她派人给钟离暮笺放出去的风声,说孑然这孩子同她一样,素爱木槿花。
在她的心目中,也就钟离暮笺能够配得上自己那文采斐然的儿子。
好在自己的儿子苦尽甘来,嫁给钟离暮笺,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她又有什么好挑剔的呢?
“娘,我……”几年未见,独孤孑然有一肚子的话想和自己的亲娘说,谁知他娘目光却一直停留在钟离暮笺身上,把钟离暮笺上下打量了个遍。
“孑然,娘有些话想和王爷单独谈谈……”
作者有话要说:
我一开始以为,这书写到完结都不会有人看的。
谢谢旒霒小可爱在第八章 时的鼓励,虽然现在才看到,但不管你愿不愿意,反正我已经抓住并给了你一个超级大的么么哒!
你们的鼓励,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比心!
手还是老样子,然后嗓子还莫名其妙地哑了,蹲墙角嘤嘤嘤。
无论多晚,还是会坚持日更的,因为大宝贝们给了君闲特别大的动力!
第11章 回门(下)
“这……”钟离暮笺狐疑地看向凤仪洛,又看看独孤孑然,最终点头,“那岳母大人请带路。”
“请。”凤仪洛引着钟离暮笺走进一间偏厅,关上房门后直直跪在了钟离暮笺面前。
对于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钟离暮笺也被吓得不轻,伸手就要将她扶起来,“岳母大人这是做什么,快快清起。”
凤仪洛却固执地抬手制止了钟离暮笺的进一步动作,温婉的面容上,一对柳叶眉朝下蹙起,一双杏眼波光流转,好似被那万江春水净润,只余清澈波光。
“凤仪洛有三件事相求,还望王爷应允。”
钟离暮笺表情也沉重了几分,凤仪洛怎么说也是一个大家闺秀,知书达礼,慧眼识珠,如今却不惜放下身份来跪求他这一晚辈,想必是十分重要的事情。
钟离暮笺不敢怠慢,忙将人从地上扶起来,“岳母大人有事尽管吩咐便是。”
谁知,那凤仪洛刚刚站起来,又重新跪了下去,钟离暮笺想拦也拦不住。
只听凤仪洛跪在地上娓娓道来:“想当初,独孤敖还只是江南地区的一个秀才,我父亲见他年少有为,家境贫寒,便出钱供他念书,还请了当地最好的先生相教导。他也算没有辜负父亲的心血,一朝金榜题名高中,衣锦还乡,便娶了我为妻。而他能够有今天,全凭凤家的步步帮衬。怎料画皮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父亲一朝心软,竟酿成今日的养虎为患。独孤敖以下犯上,欺师灭祖,罪可当诛。只希望他日王爷助皇上夺回大权后,能够放我凤氏一族一条生路。”
钟离暮笺了然,想来这天下也不全是愚钝糊涂之人,他钟离家的江山,之所以得以千秋万代而屹立不倒,自然有其玄机。而这凤仪洛也是一个明白人,想来她早已看透了独孤敖的结局。
“这全是独孤敖不知天高地厚,就算日后旧事重提,也与凤家无半点干系,岳母大人放心便是。”
凤仪洛点点头,从袖中拿出一叠泛黄的草纸,呈到钟离暮笺面前。
“这是我曾经出嫁之是,父亲恐我日后气焰不足,会受人欺凌,特将家中商铺大大小小分了十家于我,只为时候好打点上下。我人在帝都,平时都是凤管家帮忙照看,可孑然这孩子心思纯净,对生意上的事一窍不通,这十家商铺就当做给孑然的嫁妆,希望王爷多多帮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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