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现在他们回头望去，哪还有什么路？
“这大概就是为什么来五岳山的，从来都是有来无回吧。”茯歧道。
忻荥认同地点了点头。
“害怕么？”茯歧问道。
忻荥立即摇了摇头。
“你以前胆子小。”
“我胆子不小，只是怕死而已。”忻荥反驳道。
他真的胆子不小，在族里，没有一只狐敢说他胆子小。
“那现在呢？”茯歧问道，“我们也很有可能，再也出不去了。”
茯歧虽然这么问，但实际上他却并不期待忻荥的回答。忻荥对于死亡的胆怯是他熟知的，这次天君提名这个地方的时候，他便已经想过了可能发生的情况。
从三界存在开始，便没有任何生物能从五岳山走出。忻荥没有想到，他绝对不可能没有想到。
只是.......
他还是选择了带忻荥过来。
忻荥再摇了摇头，“我跟着你。”
“跟我入魔道么？”茯歧看着他问道。
忻荥沉默了。
这是他和茯歧心中的一根刺。
忻荥想要修道，无论薛念是否有救过他，他都是想修道的。辛忻荥也刚好继承了他这一点，在完全没有忻荥记忆的情况下，辛忻荥也是向往修道的。
茯歧却是魔。
虽说现下仙魔两界的关系没有到势不两立的境地，但若是修道.......
“我不迫你。”
在忻荥犹豫的时候，茯歧忽然说了一句。
忻荥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向了茯歧。茯歧的眼神坦荡，在这件事情上，忻荥第一次感受到茯歧平和的态度。
“为什么？”
“我们已经为这件事情吵过很多次了。”
茯歧说得没有错，从忻荥告诉茯歧他执意修道开始，他们便一直在为了这件事情争吵。最厉害的一次，大概也是一千年前两人最后相见的一次。
“一千年了。”茯歧一双眼睛黑得发沉，“我不想再等了。”
忻荥忍不住地垂下头，“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让你等了那么久。”
忻荥是真的没有想让茯歧等他那么久的时间，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否还会以忻荥的身份回来。他在沉睡过去之前也有过害怕，但一想到这个世界里没有父母，也没有茯歧陪伴着自己，他便也不再害怕了。
茯歧对于他来说，是除去亲人之外的全部。可如果茯歧一样喜欢他的话，那么他就是茯歧的全部。
“我不怕等那么久。”茯歧低声说道，他放下了所有的自尊、骄傲，等了一千年之后，终于等回了忻荥。一千年的时间确实久，久到连心痛都成为了一种习惯。
但茯歧真的不怕。
净宸等了薛念前五千年，再五千年，整整一万年的时间。
当年的茯歧不懂，可后来的一千年里，他便开始慢慢懂了。只要能够等来心里的那位，一万年又如何？
“只要你能回来就好。”茯歧发自内心地笑着说道。
忻荥没有再开口，两人不想再这个问题争论，可就算不争论，这个问题依然在。
一妖一魔虽然沉默着，可茯歧任然在走。注意到了地上的那条线后，茯歧便刻意地避开线在走。可五岳山的线并不止一条，茯歧就算离开了原来那条路的线，也立即会有一条线再次出现在他的脚下。
后方没有路可退，他们只能一直向前走。
越往里走，那些四周缠绕的迷雾逐渐减退。他们前行的路逐渐变得清晰，脚下的那条线一直跟随着他们，无论他们往何处走。
茯歧和忻荥互相对视了一眼，随后跟着这条线所指引的路走了下去。
既然没办法逃避，那么就看看，这条路究竟要将他们指向何方。
顺着这条线走下去，周围的景色不停地在改变。忻荥和茯歧才发现，五岳山在外看只是一座普通的山，但越是走到山顶的位置，越是神奇。
“我当年在天灵道的时候，也曾看过这番风景。”忻荥感慨道。
没错，五岳山的山上，有着和天灵道所在的凌岳山一样的四季。与凌岳山不同的是，凌岳山的四季来自于五行阵法也就是落镜的力量，所以只是划分区域，以四庄分四季。而五岳山则是在短暂的时间能，轮流转换四季。
茯歧和忻荥方才走过时周围还是春季，可当他们往前走了几步后，周围的花草逐渐盛放、随后凋落。
“雪.......”忻荥伸手，有雪花落在他的手上，随即融化成水。
“这里很奇怪。”茯歧无法做到像忻荥那样轻松，他一手紧紧地握着忻荥的手，只要他们不分开，前面无论有什么，他们都可以一同面对。
“是挺奇怪的。”忻荥将手中的水甩落到地上，跟着茯歧往前走。
正当茯歧和忻荥左右观察的时候，在远方忽然传来了一声巨大的响声。
那响声像是有重物坠落，让整个五岳山都为之一颤。
“发生了什么？”忻荥率先问道。
随着那一下震动，本指引着他们前进的那条线瞬间消失不见，他们周围的季节也停留在了冬季。天上落下雪花，茯歧将身上的外套落在忻荥身上，带着忻荥着急地往前赶去。
在漫天的大雪之中，忻荥的哥哥和离渊一同站着。离渊将手里的那只笛子给到了忻荥哥哥的手中，而忻荥哥哥的手中，还有一样东西。
那是一样说不清楚模样的东西，它只是单纯地有着一个形状。它的周围刻满了和笛子一样的纹路，明明什么也不是，却给人一种价值连城的感觉。
“他们来了。”
离渊对着忻荥的哥哥说道。
“你要走了？”
一妖一神并没有对茯歧、忻荥的到来感到意外。
“哥！”
“你手里拿的究竟是什么？”
☆、章五十 刻定命数（十）
离渊转头，看着他们笑道：“是命数石。”
“命数石？”忻荥看着自己哥哥手中那只有形状的物体，“就是这个东西？”
“对。”离渊点了点头。
他们周围迷雾全部消失，他们的脚下变作了一片白骨，眼前所见的山林也尽数消退。
“我可以好心给你们解释一下。”离渊轻蔑地看着他们，“五岳山是三界生命的终点，而命数石，便是承载三界所有生命命数的神物。”
茯歧皱眉。
“如果命数石被拿走了会怎么样？”
“就跟四面灵镜被破坏掉一样的后果。”
离渊在笑，笑得很是无辜。
“哥，你真的要这么做么？”
“你为什么总是要问我同样的问题？”忻荥的哥哥不耐烦地问道，“答案我不是很早就告诉你了么？”
忻荥由衷地笑了出来，“因为我相信哥哥不会这么做的。”
周围一片沉默，没有任何声音来回答忻荥。
忻荥的哥哥没有回答，却用动作代替了他的回答。他丢下离渊，一个人离开了五岳山。茯歧并不能像忻荥那样去信任那个男人，他刚想要追，却被离渊拦了下来。
“让开！”茯歧一点儿和离渊交手的想法也没有。
“那就杀了我。”
离渊依旧是笑着，却让茯歧和忻荥都有一种.......
这人欠揍！
茯歧虽然对离渊这种没有战斗意志的人毫无兴趣，但为了能够追上忻荥的哥哥，他不得不再次尝试。可就在他的镰刀劈向离渊的同时，五岳山上的所有尸骨动了。
那些毫无生气的尸骨，在一瞬间被赋予了灵魂，它们本能地保护着离渊。茯歧的镰刀斩落，那些尸骨再次被砍碎，离渊站在中央，毫发无伤。
又是这种无力感！
“用这扇子！”忻荥从腰间取出折扇。
折扇既然是修镜碎片所制成的武器，对待离渊，总会有一些意想不到的用处。
果然，在忻荥取出折扇的瞬间，离渊的脸色微变。忻荥立即将折扇打开，对着离渊用力扇去。折扇扇动起的，绝非普通的风，护着离渊的尸骨被厉风尽数斩开，就在风刃即将触碰到离渊之前，忻荥忽然看见，离渊勾起嘴角时那一丝浅笑。
不好！
茯歧和忻荥心中同时喊道。
忻荥想要收起折扇，却已经来不及了。
就在这时，周围的风突然平息，离渊的笑容戛然而止。尸骨全部跌落回地面，在空气中莫名浮现出了一位少女。
“啊！”忻荥看着少女的身形，不由得惊讶地呼出声来。
少女的身形全数出现在他们面前，以少女为中心的地方，尸骨被草地取代，一颗颗树木再次出现在五岳山中。茯歧一双眼睛盯着忻荥，忻荥的一双眼睛却一直盯着面前的少女。
“哼。”
忻荥这才把目光转到了茯歧身上，随后对着茯歧说道：“茯歧，看！”
茯歧虽然能够明显感觉到少女的与众不同，却没有如同忻荥所说的那般感觉。少女的出现并不久，她并没有与茯歧、忻荥说话，甚至一句话都没有说。
她只是做了一个离渊最开始在他们面前做过的动作。
抬手——
离渊正要退，却被空中莫名伸出的藤蔓束缚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