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俊秀的脸上此刻没有一丝表情,姚鼎气恼的放下帘子,缩到了马车最里面,说不害怕都是假的,他在北京待的时间不短了,自是知道这帮太监的厉害。
片刻功夫,马车缓缓停了下来,他被人粗暴的拖下了马车,许是碰到了身上被打的地方,疼的他呲牙咧嘴。
“抓了这么多的人,就数你最娇嫩。”有个公鸭嗓的太监瞧他不过,忍不住嘲讽两句。
张慈一直坐在马上,尽管姚鼎这头闹出多少动静,都忍着没去看一眼,他朝手下吩咐:“把人关起来,再同我走!”
眼瞧着他掉转马头,就要走了,姚鼎无比气恼,忍不住开口道:“到底还要抓多少人才罢休!”
张慈狠狠的踩着马镫,勒紧了缰绳,坐在马上沉默了片刻,头也不回的说:“顾好你自己。”
他的声音极轻,旁人有没有听到姚鼎不知道,可他自己听到了,心里顿时五味杂陈,说不出的滋味。
姚鼎被关在东厂的暗房,外面投不进光来,不知时日,只知道有人来送了一次水。
在他将要饿昏的时候,暗房的门打开了,他被几个人带到了东厂大狱,同他一起进来的还有几个渡舟书院的同僚,手上戴械,均是满面不忿的站在那儿。
柴珩就坐在平头案后面,张慈坐在一侧,面前有个小桌,正拿笔写着什么。
姚鼎也被同样对待,手上持械,脚上戴撩,一副重犯的模样。
柴珩手边一杯冷茶,他端起来正要喝,张慈便道:“督公,让人给添壶热的。”
他朝外面招呼了声,一个小太监走进来,将茶壶收走的同时,张慈将手里的字条不着痕迹的递给了对方。
小太监离去,柴珩抬眼瞧着对面这一帮人,对方眼中的鄙视毫不遮掩,他却是笑了笑,“你们倒是一点不怕,可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东厂大狱鼎鼎大名,哪会不知,我等行得端坐得正,有何怕的,反倒是柴公公,无故抓人,是何道理!”说话这人是吏部主事,性格刚鲠,小小六品堂下官却慨然以天下为己任。
柴珩站起来,拿了张慈之前写好的案子,亲自递到他面前,不疾不徐的说:“我东厂抓人向来事出有因,你们每个人犯了什么错,均记录在案,李大人,去年你办理的月选我这里都给你记着呢。”
李大人一惊,气焰当即消了一大半,他没想到东厂竟然到了这等无孔不入的境地,细想之下,毛骨悚然。
柴珩嘴角一直微微翘着,似笑不笑,衬着晦气森森的牢狱更显阴枭难测,他盯着姚鼎看了半晌,突然开口道:“浙党到底给你们灌了什么迷魂汤,一个个的专干些不入流的事儿!”
姚鼎心中恼怒,入了这个牢狱本就没想活着出去,便也无所顾忌,直言道:“他们为民请命,削减赋税,重农抑商,让农民过上好日子,你们只会克扣赋税,与追利小人沆瀣一气!“
“一派胡言!”他话还未说完,就被气急的柴珩狠狠甩了一巴掌,嘴角流了血,脑袋被打的偏向了一边。
第五十七章
柴珩平日里鲜少发这样的脾气,也从未亲自动手教训过人,可这回却是真动气了。
姚鼎吐出一口血沫,费力的正过脸来,看了一眼站在柴珩身后的张慈,又将目光移回到柴珩脸上,露出个凄厉的笑容,“恼羞成怒了吧。”
柴珩眼睛眯起一条危险的细缝,声音里透着一股狠劲儿,“愚蠢之极,来人给我杖刑伺候,仔细的打!”
柴珩这话一出,有行刑者提棍上来,按东厂大狱里的暗话,仔细的打则是要往死了打,所以那行刑的太监提了根脚腕粗的木棍上来,这是重刑。
姚鼎被压在长凳上,抬头朝张慈的方向看,终是从他脸上看出一丝慌乱,像是确定了一件大事,他心里松了口气的同时,也不在惧怕什么杖刑,只恨不得太监的棍子打的狠一点,能看到张慈脸上再露出些别的表情。
可背上刚挨了一下,他就后悔了,那棍子极重加上落下来的力道直是要将人的五脏六腑打出来,姚鼎当即眼球暴突,硬是忍着没有惨叫出声。
同他一起进来的官员也没有幸免,均是脱了裤子压在凳上受刑,都是些平日里养尊处优的书生,没挨上一两下就开始又哭又叫。
姚鼎背上屁股上已经被打烂了,脑袋上尽是疼到极致冒出来的冷汗,张慈手心里出了汗,早已经握不住笔,正当他要向柴珩跪下求情的时候,一小太监从外面进来,凑近柴珩耳语一番。
只见柴珩听着听着眉宇间透出一丝宠溺纵容的意味,随即站起身朝张慈交代道:“给我盯着用刑,每人一百棍,少一棍唯你是问。”
“谨遵督公吩咐。”张慈站起来,低着头恭送柴珩离去。
眼瞧着柴珩走出了牢门口,张慈这才松了口气,几大步走到姚鼎身边,将正在行刑的太监一脚踹到了地上。
“公公,这是?”几个太监颇为诧异,执着棍子不知如何是好。
张慈探了探姚鼎的鼻息,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了,他吓的没了力气,脚软的站不住还是连拖带抱的将姚鼎背在了身后。
几个太监上前阻拦,张慈瞪着通红的眼睛,“都滚开,督公那我自有交代。”
太监们面面相觑,终究还是让了路,张慈背着姚鼎滴了一路的血,出了东厂大狱,来到了他自己的小院里。
姚鼎趴在床上,无力的睁开眼睛瞧着张慈,嘴里含糊的说着什么。
张慈还是没出息的流了泪,耳朵凑过去,“你说什么?”
姚鼎露出一丝惨笑,声音弱的可怜,“我不想……死在你这儿,送我回去。”
是怕死在这儿给他招揽罪名还是死都不愿跟他待在一起,张慈愣住了,实在不知道这话该怎么去领会。
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姚鼎已经开始往外呕血,张慈慌里慌张的找布巾给他捂住嘴,哭声道:“你忍住,别咳了,大夫马上就来。”
姚鼎整个人像是一片即将要随风而去的枯叶,费力的握住了张慈的手,扯开一个血淋林的笑容,“其实我知道……你跟旁的太监不一样,可我只是个凡夫俗子。”
第五十八章
张慈心里说不出的难受,想抱他却又怕碰着他的伤,只紧紧握着对方的手,“你不要说了,省省力气好不好,我发誓以后都离你远远的。”
姚鼎脸上尽是痛苦之色,忍不住落了泪,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攥着张慈的手,“你为什么……为什么要靠近我,又凭什么现在说这样的话,你这个人真是……”他话未说完,又剧烈的咳嗽起来。
正巧大夫匆匆赶来,夺门而入,张慈忙闪开个位置让大夫方便看诊。
大夫只是瞧着他后背的伤微微蹙眉,稳稳的为他把完了脉,看着不住流泪的张慈,安抚道:“皮肉伤养个十天半个月就好了,只是震伤了内里,需要多调养几天,不过公子年轻,恢复的应当很快。”
听到姚鼎的伤没什么大碍,张慈一颗心终于沉下来,瞧见大夫怪异的目光,对自己刚才的失态才有所觉,忙抬起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泪。
姚鼎后背上的衣料都融进了血肉里,瞧着惨不忍睹,大夫处理起伤口来干净利索,随着小太监一盆盆的血水换出去,姚鼎后背的伤已经上好了药,人却因为饿了几天体力不支,加上挨了打,最后直接疼昏了过去。
张慈叫人拿着大夫的方子去抓药,怕小太监手脚太重弄疼了姚鼎的伤口,便自己将姚鼎抱起来,让人换了床上染血的被子。
屋子里伺候的小太监都退下了,张慈静静的坐在床边瞧了他半晌,忍不住低下头亲了亲他的眼睛。
姚鼎沉沉睡着,惨白的脸色平添了几分无助,对刚才的触碰毫无所觉,张慈自嘲的笑笑,心想这人要是一直这样乖顺该多好,比之前的横眉冷对可爱多了。
外面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姚鼎起来喝过药之后又睡下了。
从东厂大狱救走姚鼎到现在,外面没有一丝风吹草动,简直静的可怕,按理说柴珩在知道这件事之后,定会来拿他兴师问罪,可是没有,这更让张慈心中忐忑。
唯一的可能便是林海棠,柴珩的心思没人猜的透,可他对林海棠的不一样却是显而易见,到了什么程度,张慈却是不知道的。
安静的夜里,张慈揣度了半天,也无法想象此刻林海棠到底是何处境,最后实在沉不住气,叫了个小太监守着姚鼎,自己只身去了柴珩的院子。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柴珩院子外面已经没有守夜太监,他从矮墙翻进去,轻巧的落地,尽量不弄出声响。
屋里头亮堂堂的,海棠树下的石桌上摆放着吃剩的酒菜,两只杯子歪倒在桌上。
房内人影晃动,他脚步极轻,下意识的靠近了些,隐隐听到一声声情不自禁的呻吟,张慈顿时脸红了,他听得出,那是林海棠的声音。
双腿好像不是自己的了,虽然知道听人墙根这种事儿实在下流不齿,可好奇心作祟,还有心中的一种莫名鼓动,让他忍不住凑了上去。
屋子里两人交缠正酣,张慈伸手在窗纸上抠开一个小洞,入目画面极尽风流,林海棠浑身赤裸,胯间阴茎根部戴了个铃铛,随着前后摇晃,发出一阵叮铃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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