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用你管!”林海棠气急了,转身跑到了海棠树下,一翻身跳出了墙外。
这面墙他翻了无数次,来时欣喜,去时不舍,而这次,他难受至极,想是最后一次了。
黑夜里,柴珩朝林海棠离开的方向伸了伸手,却又落寞的垂下,那般的无力,霎时间心里空了一块,血淋林的一个窟窿,这情来的悄无声息,去的猝不及防,倒是教人省心。
近日林海棠就像是变了个人,当值时经常魂不守舍,晚上必须喝个烂醉如泥才肯回家。
林母瞧他这副模样也是着急上火,问他却全是回避之词,整日里愁眉不展。
殿试过后,姚鼎被点了一甲榜眼,封户部六品主事,这官位与他心里想的实在偏颇太大,好似被兜头泼了一盆凉水,来时得志得意满此时显得那般可笑。
失意的姚鼎碰上了同样失意的林海棠,两人好久不见,絮絮叨叨了聊了很多,最后喝的酩酊大醉,两人你送我,我送你,互相搀扶着回了林海棠的家。
林母见林海棠不光自己喝个烂醉,还领个醉汉一起回来,满脸为难,可天色已晚,却不好让他自己一个人回去,只好安顿姚鼎同林海棠一起躺下了。
次日早晨,林海棠只觉得头痛欲裂,还没睁开眼姚鼎在他身边动了动,林海棠直觉不对,往旁边一摸,摸到具温热的身体,吓得一激灵,猛地坐了起来,却发现姚鼎正揉着眼睛,嘴里嘟哝,“这是哪儿啊?”
林海棠跳下床,穿起了衣服,“我家,应该是昨天喝醉了。”
姚鼎点点头,也下床穿衣,眼睛还不断的打量这间寒酸窄小的屋子,瞧他墙上挂着的画,还有桌上几幅未完成的作品,忍不住称赞道:“不想你画画这般有功力。”
林海棠由心的笑了笑,“拙技,登不了大雅之堂。”
姚鼎拍拍他的背,笑着说:“不做锦衣卫,去江南画春宫,保你三五年名利双收。”
林海棠脸红了,“我不画那个。”他穿了鞋,急匆匆的往外走。
姚鼎跟在他后面,小声说:“唐寅的春宫,一副卖到千两,大俗即大雅,都爱看那个。”
林海棠绷着脸不说话,姚鼎瞧他脸色不好,也知道自己说的有些多了,便要跟林母说一声,准备告辞,林海棠没让他走,说:“你去堂屋坐着吧,吃了饭再走。”
姚鼎本想拒绝,林海棠却没给他机会,说完就转身进了灶房。
不多时,林母将早饭端了上来,姚鼎忙起身接过,林母虽然年纪大了,脸上有了纹路,头发也银丝参半,一身气质却仍旧端庄贤淑,她笑着道:“坐吧,坐吧,粗茶淡饭,怠慢了。”
姚鼎忙说:“不敢,初次登门倒是麻烦伯母了,下次定备上厚礼前来拜访。”
两人正说着,林海棠端了一碗粥进来,远远闻着香味扑鼻,林海棠把粥放在姚鼎面前,“喝吧,状元粥。”
姚鼎鼻子一酸,没想到昨日醉成那样,林海棠还记得他说的那些话,他看了林海棠一眼,端起那碗粥大口喝了。
林母笑了起来,忍不住道:“状元郎慢些喝,别噎着。”
姚鼎喝完,不好意思笑了起来,三人坐一桌吃饭,姚鼎跟林母有说有笑,林母问:“今年多大?可娶妻了?”
姚鼎大方的回了,“今年刚满二十,家里订亲了。
林母看了林海棠一眼,笑眯眯的说:“倒是圆满。”
林母话里话外的意思,林海棠都懂,他匆匆吃了两口,拿上刀,朝姚鼎说:“你走不走?”
姚鼎站起来,朝林母告辞,遂跟着林海棠一道走了。
“你娘赶明儿就给你说媳妇儿,你信不信?”姚鼎一脸的自得。
林海棠停下步子,“你怎么知道?”
姚鼎笑了起来,“老人家一听我比你小都定下了亲事,能不着急?”
林海棠皱眉,恼怒道:“你回那般实在做什么!”
姚鼎有些摸不着头脑,“你发什么火,娶妻成家是好事儿啊。”
林海棠不知道该怎么说,心中烦闷,也没搭理姚鼎,转身就离开了。
第四十章
林海棠带着一肚子烦闷不快去了镇抚司,本想着今日仍旧去巡个街应事儿,不想刚到就有人来传话,说是千户大人找他过去。
平日里这个千户大人根本不拿正眼瞧他,净是派一些难办的差事给他,林海棠听到是这人叫他,只觉得今日甭想得个清闲。
林海棠到的时候,那千户大人正大爷似的靠在椅子上喝茶,瞧他来了,没好气的指了指桌上叠放着一件青绿锦绣服,尖酸刻薄得语气道:“可是如愿了,百户大人。”
林海棠一愣,“大人这是……”
千户歪着嘴笑了起来,带着丝嘲讽,“升百户了,林总旗,还装什么傻。”
林海棠此时得心情有些复杂,在他为升百户到处奔波凑银子的时候,这位子像是离他十万八千里,而现在他将这事儿忘到脑后了,却来的这般轻松。
他没有多少欣喜,捧着官服正要离开的时候,那千户大人说:“回去放下官服,去趟西厂,陆公公传你。”
林海棠猛得顿住脚步,心中忐忑,“不知道叫我何事?”
千户不耐烦得皱眉,“我哪知道,叫你去就去,小心别乱说话!”
林海棠捧着官服浑浑噩噩走出来,随手交给了一个下属,“找个地方放起来。”
那校尉瞧着手里的官服脸上一喜,还没来的及道贺,抬头只看到个林海棠离开的背影。
如果可以,这辈子林海棠都不打算再踏进灵济宫一步,可这世道却不是他一个小人物可以随心所欲的,在西厂外徘徊了半天,最终还是迈了进去。
他刚一进去,有小火者迎上来,“林大人,督公在后面等您呢。”
林海棠点点头,遂跟着小火者一路拐过了几个走廊,来到了一座颇为气派的建筑前,小火者去敲了敲门,里面传出个尖细的声儿,“让他进来吧。”
小火者推开门,林海棠犹豫了片刻,还是进了屋。
他一进屋,门就被关上了,外面的光投不进来,屋里有些暗,陆青苗就坐在当间的椅子上,细白的手拿着一根竹签儿低头挑着香炉里燃尽的香灰。
林海棠跪下来,“见过陆公公。”
陆青苗头也没抬,“起吧,随意坐。”
林海棠站起来,却不敢坐,直挺挺的站在那儿。
陆青苗扔了竹签,擦了擦手,抬头瞧着林海棠道:“咱家也不跟你绕圈子,今日叫林总旗来,是想求你一件事儿。”
林海棠心下一惊,忙道:“不敢。”
陆青苗从椅子上站起来,跛着脚来到林海棠身边,声音突然弱了下来,“我的阿追就快不行了,他整日念叨你,咱家求你去看看他。”
林海棠虽然恨极了对他做出那种事儿的黎文追,却不想他会落到这个地步,他想了想道:“我去。”
陆青苗是真心拿黎文追当自己人,直接把他养在了自己院子里,身边四五个伺候的太监,还有两个郎中守在跟前为他治伤。
不过时隔几日,林海棠再见到黎文追险些认不出来了,他裸着上身躺在床上,露在外头的几乎没有一块好肉,林海棠一想到是柴珩动的刑,心一阵发凉。
黎文追呼吸声很浅,紧紧的闭着双目,陆青苗凑上去,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大珰,此时却忍不住掉了泪,哽咽着唤道:“阿追,你醒醒,醒醒。”
林海棠忍不住往床前挪了一步,黎文追眼睛没睁开,先出了声,“督公,我死不了,您别哭了。”
他说着缓缓睁开眼,朦朦胧胧瞧见了林海棠,眼睛霎时间亮了起来,他忍不住伸手,不确定的叫道:“林……林海棠?”
林海棠只站在原地,没动作,还是陆青苗不忍心,握住了他的手,恨恨道:“你这个没出息的玩意儿!”
黎文追笑了笑,“督公,我想跟他说句话。”
陆青苗抹了一把泪,跛着脚出去了,林海棠瞧着他有些瘦弱佝偻的背影,只觉得一阵心酸。
屋里只剩下他们两个,黎文追躺在床上朝他伸手,林海棠犹豫了片刻,却还是走了上去,站在床边握住他的手,又给他放在了身侧。
黎文追怯懦的瞧他,嗓子里发出干涩的声音:“你跟柴珩……”
林海棠打断他,“你别说了。”
黎文追有气无力的哼笑了声,“你到底是上辈子掘了谁家的祖坟,这辈子叫两个太监瞧上。”
林海棠听他这般说,一张脸涨的通红,实在待不下去了,转身要走,黎文追剧烈的咳起来,边咳边说:“你放心,咳咳,以后我再不会干那种事儿,柴珩也一样,知道你讨厌太监,也会离你远远的,到时候你娶妻生子,再没人打扰你。”
林海棠临出门听到这话,又几大步回到黎文追的床边,着急道:“你刚才说什么?”
黎文追神色受伤,“你厌恶太监,我知道,柴珩也知道。”
林海棠心里颤巍巍的,气的浑身发抖,忍不住吼道:“你凭什么这么说?凭什么这么跟他说!”
黎文追傻了眼,一颗心被扎了个窟窿,他以为自己跟柴珩的感情一样,对林海棠都是求而不得,可现在看来,被厌恶的只有他一个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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