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眼前的青年如此陌生,但不知为何,在看见他的刹那,叶明昭的脑海中突然跳出了两句诗: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
“在下灵剑阁叶明昭,敢问阁下尊姓大名?”他拱了拱手,客气地问。
青年忧郁的目光深深地落在他身上,仿佛要看出什么端倪来。虽然被这样近乎无礼的直视,但对于这个青年,他的心中却很奇异地生不出丝毫的反感。
“灵剑阁……你就是叶明昭?”
青年先是一惊,片刻之后,似乎突然明白了什么,紧锁的眉宇缓缓舒展开来。他看着叶明昭,露出了释怀的微笑。
“不论你现在是谁,我只想告诉你,星华现在过的很好。她前年出嫁了,嫁到了太原府的东方家,夫婿是长公子东方志远。东方公子无论相貌人品都是人中龙凤,他对星华爱如珍宝,现在星华非常幸福。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她幸福,现在你的愿望终于实现了,你高兴了吗?”
“我……”
他茫然地听着对方的诉说,不知该答什么才好。他想说他完全听不懂对方在说什么,对方所说的这一切,他丝毫也听不懂,不明白。
他不知道星华是谁,七叶又是谁,这些陌生的名字根本和他毫不相干。为什么这素不相识的青年,要告诉他这些他根本不知道的事?
可为什么,心底里却升起了一种难以言喻的酸痛?而且那种痛楚,逐渐扩大,一直弥漫到了全身,几乎吞噬了他。不知不觉间,那双清澈的眼眸中,泪水已然缓缓落下。
看着眼前的男子,漠无表情的脸上,无声落下的泪水,那样熟悉的神情,那样熟悉的忧郁,青年一阵心酸,伸出手去,握住了他的手。
“我怎么也想不到,为了星华,你居然能做出那样的傻事!七叶,你真傻,你真傻啊!”
摇了摇头,强忍住欲夺眶而出的泪水,青年低语道:“星华得到了幸福,可你呢,你失去的是什么?你付出了那样惨烈的代价,几乎连生命也葬送了,可谁又知道心疼你,谁又能珍惜你的幸福?”
叶明昭呆呆地看着他,听着青年悲伤的话语,脑海中一片混乱。仿佛有许多影像在眼前晃动,心里充满了悲伤,却又完全找寻不到方向。他想要看清楚一些,想要明白这莫名的悲伤从何而来,正在这纷乱如麻,犹如梦游般的时刻,忽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惊醒了他。
“明昭!”
他猛然一凛,如从梦中突然醒来,这才发现不知何时,自己脸上竟全是泪水。
这莫名的泪水,他既不知从何而来,也不知因何而起。清醒过来,纳闷之余,也觉得极为可笑。他急忙抽出了手,后退一步,伸手拭去了脸上的水渍。
回头看向正急匆匆向自己走来的花连华,叶明昭微微一笑,心情也渐渐平复了下来。
“阁下认错人了,我并不认识阁下所说之人。”
这时花连华已来到面前,向青年一抱拳,笑意盈盈。“在下灵剑阁花连华,请教阁下尊姓大名?”
那青年一怔,急忙回礼。
“在下龙翔山庄雷霆,今日有幸得遇灵剑阁左右护法,不胜荣幸。”
听他自报家门,花连华微一讶然,随即笑了。
雷霆之名,花连华早有耳闻。此人是青州两大著名武林世家之一:龙翔山庄庄主夫人的外甥,是山庄的管事,也是一位杰出的青年高手,在江湖年轻一代中的排名,可以排上前十五位,绝非泛泛之辈。此时此地见到此人,也是一种缘分,花连华拱手笑道:“我正纳闷,我家叶三哥出了名的性子懒,从来不会主动结交人,怎么今天转了性子?原来是雷少侠,久仰大名。小弟花连华,有礼了!”
花连华和雷霆寒暄,不大擅长言辞的叶明昭也插不上话,他靠着枫树摆弄手中折扇,听着两人叙话。花连华和雷霆正说着话,雷霆一抬头时,面色突然一变!
看到雷霆变色,花连华何等心思,迅速回头,却看见是凤云霄向这边走了过来。
凤云霄走到跟前,看到雷霆时也是一愣,他觉得眼前此人,怎么好像很面熟?到底在哪里见过?但这个时候雷霆的表情已经恢复了正常,从容得让花连华几乎以为他刚才的变色,只是自己看错了。
“花兄,这位是?”凤云霄问。
“这不是凤鸣楼的凤公子么?”雷霆一笑,拱手施礼。“在下是龙翔山庄的管事雷霆,见过凤公子。”
“原来是□□事。”
凤云霄连忙还礼,他只觉得雷霆此人,音容笑貌都似曾相识,就是想不起来在哪见过。他本来就是个不怎么记人的人,说好听些是贵人多忘事,说不好听就是眼高于顶,一般人根本不放在眼里,更别说费心去记。何况他现在又心思不定,情绪复杂,根本无法仔细思考问题,于是究竟是在哪里见过此人,根本想不起来了。
正在此时,枫林外突然传来女子的惊叫声。“不好了,花公子,叶公子!”
伴着这声音,只见几个美貌女子神色惊惶,跌跌撞撞跑进了林中。“沉鱼姐姐有麻烦了,有坏人欺负她,快去救救沉鱼姐姐!”
“什么?!”
刚到寺前,只见人群拥挤,一片混乱,一群如花似玉的佳丽们,此刻已俱是花容失色,被一群面目可憎的男人推推搡搡,不断发出淫亵的笑声。而沉鱼则被围在中央,一个锦衣绣服的男子,斜眼看着他,冷笑连声。
“什么花魁,说的再好听,还不就是千人睡万人压的贱货,还居然敢给爷脸色看,一个□□也在爷面前装贞节烈女?今天不给这贱人一点颜色看看,就不知道马王爷三只眼!”
他一挥手,对着手下的恶奴喝道:“这贱人这样不知好歹,给我好好教训教训她,叫这贱人知道爷的厉害!”
叶明昭一路奔跑赶过来的时候,男人破口大骂的话语,正清晰地落入他的耳中。他眉头一拧,眼神立刻变了。
“混账!”
背上长剑被一把扯下,他左手一扬,连剑带鞘用力掷了出去。长剑破空而至,正击中一名恶奴胸口。当场就把那人打翻在地,口中鲜血狂喷,昏绝过去。
这变故实在太快,在场众人还来不及回神,便见那恶奴已经倒地,紧接着一道白影腾空而至,伸手一抄,抓住了那反弹回来的宝剑,人已落在了地上。
认出了来人,沉鱼惊魂方定,刚想对他说什么,猛一抬眼,却发现叶明昭表情不对,他的眼神森冷,透出一种慑人的凶光,不由大惊!
那恶少公子却是嚣张惯了的,虽然见到叶明昭出手便重伤了一名手下,却仗着己方人多势众,根本没有把他当成一回事。他上下打量着叶明昭,连声冷笑。
“怎么,你是那贱人的相好,英雄救美来了?好大的担子,竟敢太岁头上动土,老虎嘴上拔毛!你既然讨打,我就成全了你,来人,给我上!”
一声令下,众恶奴纷纷拔出兵器,将叶明昭围在了中间。
“那小娘们细皮嫩肉的,给我悠着点,爷我还要享用。至于这臭小子,就给我往死里打!”
“找死!”
一声冷笑,叶明昭右手一动,只听“呛”的一声,一道冷冽的寒光,刹时照亮了人们的眼睛。
见到叶明昭拔剑的神色,凤云霄都结结实实被吓了一跳。目透凶光,神情狞厉,他是怎么了,当真要杀人吗?
“住手!”
花连华大喝一声,一记燕子飞腾空跃起,扑向叶明昭,手中长剑已然出鞘。
金铁之声锐响,只见那白衣男子步法一变,迎上前去一剑挥出,霎那间,身形凌空而起,人已如鹰隼一般,疾速飞了出去。他人在空中,动作却丝毫不受影响,飞天,转折,疾落,挥剑,劈刺,剑势一气呵成,竟是对着花连华,施展出了必杀之技!
离人魂魄去,一剑惊天地。
看到这凶险的一招,原本只是看热闹的凤云霄,脸色也终于变了。
他是动真格的!
他是真要杀人!
他竟然对着同门兄弟,痛下杀手!
他疯了吗?!
而这样的剑术,这样的武功,不是那一剑追魂的龙七叶,还能是谁?!
面对叶明昭的凶狠剑势,花连华毫不示弱,使出平生之力,抵挡住他的攻击,格住了流云回风剑。“呛”的一声,双剑相交,火星四射!
众人震惊地发现,此刻的叶明昭,看着花连华的神色竟是极其冷酷,嘴唇微动,清晰地吐出了两个字:“让开。”
“不行,我不能由着你!”
“让开!”叶明昭怒喝一声,与此同时,众人的眼前,已闪出一片冰冷的光华。
凤云霄和雷霆,已经目瞪口呆,简直不能相信自己所看到的。怎么也没想到,这灵剑阁著名的一花一叶双护法,竟会在这西山顶上,自己打了起来。
这是为什么?
“住手,快住手!”几乎是同时,两道身影已经扑向那战斗的二人。
虽然凤云霄和雷霆俱是当世的青年高手,可一旦卷进了战圈之中,就再也轻易脱身不得。此时的叶明昭就如疯虎一般,实在让人难以招架,而花连华,雷霆,凤云霄三人,却各有各的顾忌,既要对抗他的攻势,又怕真的伤害到他而不敢放开手脚死斗,顿时混战成了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