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都是为了兄弟。不过,你比我运气好,虽然弄了一个天大的烂摊子,至少你的兄弟还活着,而我那傻哥们,却被他这一生最敬爱的人给害死了,你说冤不冤。”
“简直是太冤了!”
不用花连华回答,他用力一拍桌子,自己给自己嘶吼出了答案。
他和葛青从记事起就在一起,一起读书,一起练武,长大之后同进刑部,一起当差。二十多年来的深厚情谊,背靠背战斗的真切信任,不是亲兄弟,胜过亲兄弟,他们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失去对方。在乍见葛青遇难的那一瞬间,他的整个世界天塌地陷,那椎心刻骨的痛楚,就算终其一生,也无法挥去。
“是,害死我兄弟,也害了你兄弟全家的人是死了,可是这样就足够了吗?”柳云飞冷笑。“人们都说他是个贤王,明明是个虚伪之极的险恶之徒,却赢得生前身后名。他的子孙,依然享受着荣华富贵,继续着他们的野心。而你的兄弟,是丧心病狂,是罪该万死,到死都要背负着贪官之子与杀人凶手的污名,见不得光。你觉得,这样甘心吗?”
花连华沉默了。
叶明昭修习了生死道,随时都行走在生与死的边缘,这样的结果不是花连华想看到的,可是事已至此,他又有何办法?只能希望在那一天到来之前,能够实现挚友最后的心愿。
对于叶明昭的事,花连华并不想多说,摆摆手道:“罢了。柳兄既然传信给灵剑阁,想必是有了打算,你要做什么,需要我们灵剑阁配合?”
见花连华不想谈论关于叶明昭如今的情形,柳云飞也就不再问了,毕竟他也并不真正关心叶明昭如何,只是想要为葛青讨还公道,于是说道:“要想扳倒瑞王府,仅凭我一人之力实在单薄,瑞王府收罗了众多高手,只要稍微走漏了一丝风声,只怕还未上达天听,我就已被灭口。思想来去,只有寻找助力,阁下等人都是江湖中顶尖的高手,有着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的身手,所以,希望诸位助我。”
“助你,不是不可以。”花连华说:“但阁下不过是刑部小小的官员,一旦陷入这样的惊天大案,不论能不能将瑞王府拉下马,你恐怕都将性命难保。你本可以明哲保身,若为此丢了性命,你不会后悔吗?”
“兄弟之义,不求同生,但愿同死。”柳云飞淡淡地道:“如果我明知自己兄弟被人害死,却装聋作哑不闻不问,就算活上百岁,与行尸走肉有什么分别?”
他抬起双眸,看向花连华,说道:“当年京城七少案件,都说是风尘女侠杜秋娘所为,但凶手真的是女人吗?明人面前不说暗话,杜秋娘其人当然有之,但杀人的究竟是谁,你我心知肚明。”
花连华忽然笑了,他看着柳云飞微笑,却不说话,既不承认,也不否认,然而这容颜华美的少年一笑起来,真如春华初绽,即使是柳云飞,也被这绚丽的笑容给晃了一下眼睛,怔忡了一瞬才回神,说道:“为了知己兄弟,有些人不惜罪犯天条,这个道理,你比我更懂得。葛青他也是我兄弟,他死得太不值得,若不能讨回这个公道,我柳云飞纵死,也不能瞑目。”
花连华倒满了两杯酒,将其中一杯奉给他,说道:“柳兄,我敬你。”
作者有话要说:
这次我应该真的能写完平坑了,真的,只差最后一场大战了!
第159章 第 159 章
再生城的鬼王就是龙翔山庄的庄主龙在承,这在江湖上早已不是什么秘密,自从灭了天刹盟,在沧州武林大会上立威之后,众多小门小派固然不敢在老虎嘴上捊须,各大门派不知出于什么缘由,也没有人站出来声张正义,几乎是默认了再生城的霸主地位,一时风头无两,俨然逆我者亡。
然而就在最近,形势急转之下,鬼王以武林高手性命修炼邪功之事,已在江湖上传得沸沸扬扬,而且越传越离谱,几乎把他描述成了传说中吸人精气增长道行的妖怪。但掠夺他人功力助长自己修行本来就是匪夷所思的邪魔之事,与妖邪原本就没有多少区别,夸张的传言终究是建立在事实的基础上。在这种情况下,不论原先抱守着怎样明哲保身的立场,到了这种时候也坐不住了。武林中的高手,谁也不能保证自己会不会是下一个受害者。
还不止如此,仿佛流年不利,最近不利于他们的消息一件接着一件。京城之内,不知什么人所为,一夜之间大街小巷,甚至皇城之外的墙上,都被人贴上了大篇大篇的布告,这些布告之中,历数了前不久遇刺身亡的三王爷的种种罪状,称他欺世盗名,名为廉王,实则贪婪无度,贪墨了国库数以百万计的金银,却捏造证据嫁祸他人,草菅人命,罪恶滔天。不仅如此,他还在暗中收买江湖势力,控制朝堂,可谓是司马昭之心。
不论皇帝是否昏庸,对于谋逆之事都是绝不能容忍的。但是谋逆大罪,只凭几张贴在城墙上的布告是没有用的。瑞王得知这个消息,急忙上朝叫屈,称有人造谣陷害,皇帝也温言悦色的安抚了他,命人撕去所有的布告,并捉拿造谣诽谤者。看起来此事就这么过去了,但皇帝究竟内心里怎么想的,却没有人能够知道。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要想发芽只是时间的事。
“先生,先生!大事不好了!”
阴轻尘正在书房里写字,忽听门外传来应无恨的声音,步履匆忙,声音惶急。应无恨是他手下四名刺客之中性情最冷静的一位,能令他失态如此,必定是出了大事。
“出了什么事?”
“先生!”应无恨连行礼都顾不上,喘着气说:“京城急报,皇帝命御林军封了瑞王府,将瑞王爷拿下天牢了!”
“什么?!”阴轻尘大惊。“怎会如此?!”
“当今熙王向皇帝呈上了奏报,尽是瑞王爷谋逆的证据,皇帝看后,大发雷霆,当即就命人拿了瑞王!”
“熙王?皇五子?”阴轻尘愕然。“他哪里来的证据?”
应无恨道:“是柳云飞交出来的。”
“柳云飞?”阴轻尘只觉得匪夷所思。“他虽在刑部供职,可却是王爷的义子,背叛王爷对他有什么好处?他为什么会这么做?!”
“因为,葛青。”应无恨垂下眼眸,说道:“他知道葛青之死的真相了。”
“葛青?”阴轻尘依然不解。“葛青的死,与柳云飞有什么关系?”
“先生或许不知道,柳云飞与葛青,不仅同为王爷的义子,而且,他们还是结义的兄弟。”应无恨道:“兄弟义气,他知道了葛青死亡的真相,当然要为他报仇。”
或许对阴轻尘来说,他永远也无法理解这些武林中人的义气为何物,应无恨却很能理解。如果有人这样残害他的兄弟,他也会不顾一切的报仇。
“他知道了葛青之死是王爷授意,绝然地背叛了王爷。不仅把葛青藏起来的证据,还把他自己在葛青死后调查搜集来的各种证物,全部都交了上去。他控告了王爷诸多罪名,包括当年贪墨国库两百万巨银,嫁祸给叶少卿等人,以及设钱庄洗钱,收买江湖黑道敛财,纵容杀人越货,草菅人命等等罪状。此事灵剑阁亦插手其中,不知交出了什么关键证物,以致于今上一见就龙颜大怒,确信无疑,完全不给申辩的机会,就查抄了瑞王府。”
听到柳云飞背叛的缘由,短暂的错愕之后,阴轻尘突然放声狂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天意,天意!”
葛青之事,虽然三王爷并不会对他说,但他却早从龙在承那里得知了真相。在他心中葛青只是个无足轻重的人物,生死都不值一提,根本没有放在心上,如今回想,只觉得荒谬绝伦。
“机关算尽,自以为掌控一切,他人性命尽操纵于股掌之上,却没有想到,不可一世的你,权势通天的你,最终却栽在了这些你不屑一顾的小人物手里。区区义气二字,就能让人不顾生死,也要拉你下地狱!”
王爷啊王爷,若你泉下有知,是否会后悔,当初为确保万无一失,非要杀了忠心耿耿的葛青,结果却招来了柳云飞的背叛和报复?又或者,当初就为了让叶少卿死不瞑目,便将其子送到老鬼手里作践,其女卖给教坊司糟蹋,你以为你惩罚了叶少卿,让他死都不能安生,却万万没想到,会为自己树立了这样可怕的生死仇人。
报应,全是报应!
宁可自己下地狱,也要拖着仇人一道永不超生,这是何等深切的仇恨?
良久,阴轻尘长叹了一声。
“天意如此,非人力所能挽回,如今,大势已去。”
应无恨沉默不语,三王爷的手段令人心寒,但既已发誓效忠了阴轻尘,一道绑在了瑞王府这条船上,再如何不齿,他也无能为力。
再生城之所以能够短短时间在江湖上站稳脚跟,背后靠的实际就是瑞王府的势力。瑞王府这一出事,那些投靠来的很多绿林人士,都是想要谋个荣华富贵,谁想与其同归于尽,情知做为瑞王府党羽,朝廷是不会放过他们的,几天之内逃的逃跑的跑,走了大半,真可谓树倒猢狲散。果不其然,官府迅速有了动作,查封龙翔山庄,捉拿一干匪首。但当地官府也知道仅仅凭借官兵的力量,对付不了龙翔山庄,于是邀请武林中人助阵,铲除瑞王府余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