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婉儿附和道:“近几日,我同宅家在一起时,也未听她要另立太子,我想宅家留下武三思有她的顾及。”
李令月颔首,“阿娘她现下疑心病重,怕是我们几个,她谁也不信。”
“不过宅家既允你登朝堂,便不会阻止你笼络人心,这于你甚是有益。武三思近日与来俊臣、张氏兄弟交往过密,但……”上官婉儿将手附在李令月的柔荑上,声音轻柔却又坚定,“你有我。阿月,我会帮你的。”
“嗯。”李令月笑得璀璨,指尖微屈,两双手紧紧攒在一起,名唤爱的红线让她们交织在一起,牢不可摧。
※
翌日,李令月初登朝堂,与一众男儿共商国是,谈吐不凡,对政事颇有一番见解,倒是让那些朝臣另眼相看。公主身带武勋,又兼治国之道,虽有许多见解动摇了男尊地位,可较之于心在书画江湖的太子与阿谀奉承的武三思,她确是好了许多。若她为男子,只怕他们会甘心辅佐于她吧。
自秦汉始,男尊女卑的思想便侵蚀着世人心理,那些大臣有此念头李令月并不奇怪,她讶异的是母亲的手段。今日朝堂除去她一个公主以朝臣的身份临堂外,声称告辞的李旦也以太子身份重新出现,至于方才因罪贬谪的武三思,却也受了皇帝重用,掌管府兵、军官任选及兵符发放。
一个有叛乱前科的官员竟然手握兵符,虽然未有皇帝指令,他不得下发,但在他人看来,这已然代表圣神皇帝还未放弃这个侄子,武三思依旧有继位的可能。
武三思有可能,李旦身为太子更有可能,而她登了朝堂前来附庸的人也渐渐多了,由此可见,圣神皇帝这一举倒是避免了太子一家独大的场面,也让那些看不惯她一个女子临朝的大臣们不敢轻举妄动,就势逼宫。倒不啻为一步好棋。看来,目前若要正大光明地继承皇统,她还是应该博取母亲的信任,多顺着她些。
李令月如是想着,却未料事与愿违,不过两个月,她便做了忤逆犯上之事。
作者有话要说: 注:①狗鼠辈、穷书汉:当然大家一看就知道是骂人的,穷和汉在唐代属于脏字,嗯~
②秋官:《周礼》分设天、地、春、夏、秋、冬六官。大家都知道武皇有改名的爱好,她当政时将六部改了周礼的称呼。对应来说就是天指吏部,地指户部,春指礼部,夏指兵部,秋之刑部,冬指工部。
③夏官:同上~另武三思原为夏官尚书,侍郎属于副官,所以是降级啦~不过大家也知道,好多地方二把手才是做事的,一把手只负责吩咐~因此副官的权限未必比正职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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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行文流畅,引用得体,内容一针见血。若是开女子科举,凝儿定能夺得魁首。”上官婉儿看着苏慕凝递来的文章笑着赞许。
苏慕凝心生欢喜,拱手谦逊道:“先生谬赞,凝儿愧不敢当。”
上官婉儿抚了抚她的头,想到日后李令月登基女子科举就会正式开设,内心欣慰不已,“那天会来的,到时你姐姐看到,定会以你为荣。”
苏慕蓁是苏慕凝心里的依赖,听到姐姐两字,她的心便泛出暖意,“姐姐……”
师徒两正说着话,屋外突然传来一阵叩门声,“婉姐姐,你在吗?”
上官婉儿的眉梢不可抑制地蹙了蹙,她看了眼同样敛眉的苏慕凝,温和一笑,转身推开了门,“张侍郎,可是宅家有吩咐?”
张昌宗位居春官(礼部)侍郎,却并无实际功业。听到上官婉儿这么问,他摇了摇手中的牡丹花,亮着一口白牙灿烂地笑了笑,“没有。我见着外间花儿开得艳,想邀你一同游园。”
上官婉儿心中厌恶,却还是婉娈道:“侍郎有心,只是婉儿还需教导弟子,只怕不能与侍郎同游了。”
张昌宗面色惆怅,委屈地望着上官婉儿,“婉姐姐。”他伸出手想将手里的花递给婉儿,可手还没抬起就见着上官婉儿道了声失礼,转过身便走回苏慕凝身旁。心里一阵怅惘,张昌宗攒着花束,心不甘情不愿地合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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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没将花送出去?”看着弟弟垂头丧气地走了进来,张易之抚着琴弦,轻声调侃道。
张昌宗将花扔到地上,愤愤地坐了下来,“婉姐姐定是担忧触怒宅家,才不肯与我亲近。哼,都怪那个老妪!她怎么不早点死!”
张易之狠拍了下琴面,瞪着弟弟怒斥道:“住口!你日子过得美了,不想活了,竟敢这样说宅家?”
张昌宗被兄长的话语怔住,不敢再言,心里却仍在怨懑。
张易之劝道:“六郎,勿要再有这种念头,我们能有今日,都是宅家赐的,若是她崩了,只怕我们便要坠入阿鼻。”
张昌宗思忖着兄长的话,积攒的不虞渐渐散开,他长叹口气,“可宅家已经年过七旬,也没几年活头了。”
“所以,我们需要考虑新的靠山。”张易之目光锐利,他盯着弟弟问,“太子、太平公主、梁王,你会选谁?”
张昌宗想到上官婉儿便笑着道:“太平公主。”
张易之扶额,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自己的弟弟,“太平公主?你还真是被美色误了心智。你难道瞧不出公主与上官赞德的关系吗?选了她,你若是碰赞德,只怕公主会亲手将你大卸八块!”
“啊?”张昌宗有些茫然,“公主和婉儿的关系是好,可我这幅模样,配婉儿也不算亏了她吧?公主何必如此动怒?”
张易之摇了摇头,“痴儿,痴儿,你便没瞧出公主与赞德的关系?”
张昌宗目光怔忪,看上去略显迷惘,俄而倏然站起了身,“兄长,你莫是说公主与婉儿有磨镜之好?!”
张易之颔首。张昌宗却像吃了只苍蝇,来回蹦跳,在自己采来的牡丹花上狠狠跺脚,“竟然!这样!恶心!实在是太恶心了!”
“怎么会这样!”他狠狠踩着蔫蔫一息的花朵,待到花朵被他碾成黑色,方才停下脚,试探地问向张易之,“哥,你说婉儿是不是被公主胁迫的?”
张易之轻抚琴弦,漫不经心道:“也许。”他思忖着后路,暗道:眼下三方鼎立,张昌宗这样,他不能投奔公主。太子那边又多是古板之辈,对他们兄弟多有鄙夷,眼下看来,只有武三思一人了。只是不知他会不会怪罪他们之前没为他说好话……
“六郎。”抬起头,他正欲和弟弟探讨一番,哪想屋里却只剩一地残花,无奈地摇摇头,张易之抚着琴弦默默深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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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绪拂乱,张昌宗在宫里漫无目的地行着,竟不经回到后花园,看着满地盛开的花朵,他倏然记起几天前,好像看到过上官婉儿同太平公主在这里待过。那时太平公主从地上摘下一朵极艳的牡丹簪到上官婉儿发间,上官婉儿是何神情,他背对着看不清晰,想来应该是蹙眉不悦或是伪装欢喜吧。
“上官婉儿。”目光飘向远方,张昌宗的眸子微微眯着,这还是第一次他心系的女人不为他所动,上官婉儿熟读经史子集,怎么可能会有那种爱好?定是太平公主威胁于她,仗势欺人!若是如此,那他便应该去救她。
低身摘下一朵嫣红牡丹,他攒在手里,快步向上官婉儿的宅院走去。
临近宅院时,他忽然瞧见上官婉儿正坐在湖畔花田间的凉亭内观书,风儿轻动,上官婉儿的发丝微拂,阵阵花香随风飘来,竟是让张昌宗看得呆了。他深深吸了一口香气,抿抿唇笑着走了过去,“婉姐姐。”
上官婉儿攒着书卷的食指轻轻一颤,她将将厌恶藏在心底,抬起头温和道:“张侍郎。”
“婉姐姐,这样好的兴致,不知在看些什么?”张昌宗探头看了眼上官婉儿的书卷,距离之近竟是可以听见对方的呼吸声,实在很是失礼,可张昌宗却不觉得,依旧笑盈盈地看着婉儿。
上官婉儿眉微蹙,起身收回了书,“日头西垂,我也该回去了。侍郎请便。”
张昌宗拧了拧眉川,转过身时却又是一副乖巧的模样,“婉姐姐且慢。我想同姐姐请教些事。”
出于礼仪,上官婉儿驻了步,张昌宗将她请回凉亭入座,看了眼四周并无他人,便将自己摘来的花向婉儿头上簪去,只可惜花刚靠近那头青丝,上官婉儿便又起了身,“张侍郎!”
张昌宗无辜地看着她,“姐姐何必动怒,昌宗也只是瞧着那花好看正配姐姐罢了。”
上官婉儿心下冷嗤,难得生得一副好皮囊,却这样败坏读书人的名节!她淡声道:“侍郎莫要忘了身份。今日之事,婉儿便当未看见,告辞。”
张昌宗眯了眯眸子,上官婉儿冷淡的回复令他倍感受挫,他想定是婉儿有所顾忌,便轻声问:“姐姐也是读书人,又为何做些有损读书人身份的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