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乐将陪在阿凝身旁的老嬷嬷带到殿下面前,老嬷嬷惶然的跪伏于地,颤声回:“老奴认识他们,他们是宫里的人……”
苏乐犹豫着上前道:“奴才查清楚了,阿凝姑娘是喝了毒酒……毒是宫里特制的剧毒。”
紫洲的唇剧烈的颤抖着,怔怔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几乎一度令他晕厥,他将目光落在苏乐身上,“这是个梦对不对?”
苏乐垂着头抹泪,不忍回答他。
紫洲狠狠的给了自己一个耳光,想要将自己打醒,举起手再要打下去却被苏乐抱住了,哭喊着:“殿下,这不是梦,你不要再伤害自己了。”
“不是梦……不是梦”紫洲无措的重复着,忽而抬眸,眼中骤然间狠戾如刺,尖锐的直扎进人心,咬牙道:“是他!”话落,他晃晃悠悠的站直身子,向外面走了出去。
“娘娘……”小宫女快步走了进来。
淑妃闻言立即站了起来,忙问:“打听到了吗?究竟怎么回事?”
“阿凝姑娘和六殿下的孩子都没了。”
“什么!”淑妃大惊,预料道:“是陛下做的?”
小宫女点点头,道:“昨夜陛下赐的毒酒。六殿下满身是血的闯进了昭阳殿,到现在还没出来。”
淑妃重新跌坐在椅子上,震惊的神情久久不肯散去,喃喃自语道:“真的是我错了,当初不应该把那孩子的身世说给太傅,不然怎么会发展至此。他真的疯了!他怎么能用那么狠毒的手段,只为留住一个人。”
“娘娘,你说六殿下不得恨死陛下,昭阳殿一点消息都没有,万一……”
“闭嘴!”淑妃担忧的就是这个,偏偏这个丫头还说出来。如果换做以往她毕竟了解陛下,心中有所笃定,可如今两个人都处在不理智的边缘,谁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淑妃越想下去就越觉的心慌,两方出了事谁都不好受,于是心一横,遂携着下人赶往昭阳殿。
一进殿门,淑妃径直向书房走去,远远地瞧见伏志立在门口,她停伫了脚步,并没有离开也没有再接近一步,而是站在原处静静的听书房内传来话语声。
“不想要我吗?我现在就站在你的面前,你想怎么做,做多少次,洲儿都愿意奉陪。”
他邪魅的脸庞残留着血渍,表情镇定的如同引诱他人堕入地狱的恶魔,淳于风伸出手将他推开些距离,目光也慢慢从他脸上离开,喉咙不自觉的上下滑动着。
紫洲的唇角浮现出一抹诡谲,身子又靠近一点,伸出手滑入淳于风的胸膛,寻到了那一点,慢慢揉搓,慵懒的声音在他耳畔喘息:“别忍着了。儿臣知道父皇是喜欢的!”
淳于风移开紫洲的手,清亮的眸子内并没有燃起烈火,只淡淡道:“想要做什么就去做,不用这样。”
紫洲呆愣了半晌,而后突然激动的揪住对方的衣领,逼视他的双眸,“是你逼我的,我们走到这一步,都是你一手造成的。”
淳于风回视着他,字字道:“我不后悔!”
紫洲一怔,面上满是不可思议,从牙缝中挤出:“你……怎么可以这么残忍?”
“朕本就是这样,你难道不清楚吗?”
紫洲踉跄了几步,喃喃道:“母亲的死,就算我没办法理解,我努力让自己站在你的角度去原谅你,师傅和剑子聪的死我也并没有怪你,你不在乎苏莫和向竹我也试着理解你,可是你为什么就不肯放过她,放过我的孩子……”
说到最后声音黯哑的无以分辨,淳于风看着紫洲蹲下身子将脸深深的埋在膝畔,浑身都在颤,他的整颗心都在撕扯,立刻俯下身将其抱紧。
“你好残忍!你好残忍……”
哭了半日,紫洲情绪渐渐稳定下来,最终浓烈的恨意葬送了两人的爱情。他慢慢地在他怀里抬起头,咬上淳于风耳垂,在他耳边暖暖湿湿地道:“我不会杀了你,我会慢慢的折磨你。”
说毕,又印上他的唇,泪蒙蒙的双眸茫茫然的望着对方,缓缓启齿:“你说只要是我想要的都会给我,是真的吗?”
淳于风的视线离不开对方妩媚多变的样子,怔怔的点下头。
紫洲满意的笑了,低下头又含住对方的咽喉,含糊不清地道:“如果儿臣要的是整个淳于国呢?”
听到此,淑妃已经不能再镇定了,她仓皇的转身快步离开了昭阳殿,整个心脏仿佛跳了出来,她甚至不敢去想象以后的事情。
六皇子婚未成,封地自然也没去成。可六皇子毕竟已是行过加冠礼的二十岁的成年人,一直住在宫里不合规矩。于是大臣们开始为六皇子的婚事操起心来,争先恐后的为其介绍自家待字闺中的小姐,却被面沉如水的皇帝一一驳回。
见此,朝中注重规矩的大臣们逐一上奏,为合祖宗规矩建议六皇子立即搬出皇宫赶往封地。
淳于风听后,并没有被激怒,反而叹息一声道:“人上了年纪就会希望自己的儿女承欢膝下,做皇帝的也不列外,朕本就子嗣单薄,想多留六皇子几年在朕身边,也是人之常情,你们也都有自己的儿女,难道就不能体谅朕一下吗?”
听完皇帝的一番苦诉,陛阶下的众臣们再无言可对,纷纷垂头自醒。
散朝之后,太子随着皇帝来到了御书房,没有政事讨论之时,二人常常厮杀一盘以消磨时间。
棋毕三局,太子完败。淳于孤睿笑着拂乱棋子,道:“父皇的棋艺精妙,只怕儿臣再学上几年也难以全胜。”
淳于风默然了片刻,方道:“今日之事,太子有何看法?”
淳于孤睿执棋的动作微滞,而后道:“父皇疼爱六弟,这是众所周知的事,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儿臣不在意这些。”
太子说话期间,淳于风始终凝着他,犀利的眼神仿佛穿透表层探到内里。
“既然太子不在意,那父皇便放心了。”淳于风摸着手中的棋子迟迟不下,继续道:“有些事朕不想挑明,不代表朕会放任不管。自古以来江湖是江湖,朝廷是朝廷。中间都会有一个支点维护彼此的平衡,皇帝不会冒然插手江湖之事,而江湖也不会在朝廷之中横插一脚,即便是怀影门也照样逃脱不了并入朝廷的命运,更何况关乎于皇家血脉是否纯正的问题。”
淳于风看太子一直不说话,方问:“朕说的太子是否明白?”
淳于孤睿微一顿,忙回:“儿臣明白。”
“好!明白了就省得朕多费唇舌。”淳于风落下一棋,“这里有你六弟携助朕料理朝廷之事,朕就派太子去怎么样?”
淳于孤睿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对面的淳于风,仍然是一副处之泰然的姿态,仿佛一切都在对方的掌握之中。
淳于风忽然抬起头,目光冷静的几乎叫人想要撕碎他的伪装,缓缓道:“如此算做太子与朕之间的交易如何?”
太子忙垂下头道:“儿臣不敢!”
淳于风微微一笑,岁月并没有在他脸上留下任何痕迹,反而如陈年佳酿一般越来越让人沉醉,他的声音富有磁性的道:“真的不敢吗?其实你才是和朕最相像的。”
太子一沉吟,抬眼凝视淳于风的双眸,道:“儿臣若接受父皇的交易,那父皇拿什么来保证儿臣的后路?”
淳于风将手下的木盒推到了太子眼前,太子迟疑的打开它,脸上的表情在看清里面的东西时怔住了,忍不住惊疑的看了对方一眼,对方却很平静的问他:“如何?”
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番外
初夏,四月中浣。阳光熙和,一行人马正沿着峡谷放马南行。
行在最前面的是几个彪悍的镖师,他们中间是一辆辆满载的镖车,镖车上插着一面镶金边的镖旗,被风吹得铮铮作响。
直到黄昏时分,一行人在镇上最大的客店落了脚。
几个彪形大汉围坐在客店的花厅中,当中摆了一张松木桌,桌上摆满了酒菜,还有两只明晃晃的油灯。
他们一边吃酒吃肉,一边夸夸其谈,从他们的口中可以得知,他们镖车上的东西是押往鲍家寨的。
鲍家寨势力不必多说,想这样的财礼来来往往常年不断,而这次不过是最为普通的一次押镖,所以几位镖师都不甚在意,各个敞开胸脯前的衣襟,不消一会儿便喝的耳酣面热起来。
门外响起一阵混乱的马蹄,马嘶声。不多时如洪水般突然涌进来十多条汉子,形状各异,矮胖不一,他们黑压压的挤满了大厅。
饭厅中有些见多识广的饭客一一认出这些人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江湖大盗,挑出几个比较有名的如左丘双煞,吕氏三兄弟,加上离此地最近的龙虎帮的二位舵主也在其中。
几位彪形镖师认出来人后,早已吓得面青唇白,悄悄说道:“奇了怪了!什么风竟把他们都招来了。”
另一人道:“有什么好怕的,说出来我们是为谁押镖,谅他们也不敢碰。”
镖师大汉听了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心想:谁不知道江东一带谁是龙头老大,他们还赶来劫镖,想必就是冲着鲍家寨来的。
龙虎帮大舵主站在最前面,双眸一扫,桀桀笑道:“我们只是来劫镖的,刀剑不长眼,可保不齐伤及无辜,给你们半盏茶的功夫,赶紧收拾收拾离开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