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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驻残香 (清宵细细)


  “陛下莫急!臣听闻普陀山,有座凌霄洞,洞主是位年余过百的长髯老人,世人称长髯老者,手下有几百名徒弟,据说此人可将死尸青春常驻,并擅长研究各种蛊物解世间百毒。”王太医伏在淳于风脚下,战战兢兢道。
  淳于风看着怀里面色青紫的紫洲,没有了凤眼的妖娆,五官纯净的如同刚出生不久的婴儿,如悬胆的鼻不再微微张合,心下一紧,颔首贴上紫洲的鼻子,察觉他的呼吸荏弱,顿时松了一口气:“离都城有多远?”
  “大概三五天的行程。”
  “他会治好朕的皇儿吗?”淳于风凄然的问。
  “臣也不敢保证。”
  淳于风冷眼瞥过王太医,压下怒意道:“为什么?”
  “老者的脾气古怪,往往以非议所思的条件才可答应救人。”王太医惶惶然的答。
  “只是如此?”
  “微臣不敢欺瞒陛下!”说着王太医又是磕了头。
  “那便好说,无论什么条件只要令洲儿醒来,朕都会答应。”淳于风将紫洲单薄的身子搂的更紧。


第3章 第三章
  视野隐于云霓明灭之中,倏尔散开,在月夜清光的照射下皇家中秋盛宴欢跃开宴。
  熙熙攘攘的达官贵人们乘着各色各样的车鸾赶来皇宫中参加盛宴,其形列如麻,其音如雷如鼓,环彻复道,金台,银台在茂密的灯光下交相辉映,场面何等炫目,光耀,夺人。
  歌台之上,鸿鼓萧瑟,春光荣荣,舞殿长袂;宴席之中,灯红酒暖,笑语喧哗,槲筹交错。
  又有谁会顾忌长年居住于冷宫中,一个被厌弃的罪臣之子-—淳于紫洲
  此刻,紫洲缩手缩脚的隐匿在人工湖的草堆之中,他已有三日未进食了,腹空的感觉连同呼吸都有些阻滞,往往送来的饭菜不是酸的便是馊的。或许八年来他应该适应的,但偏偏性格倔强,又临中秋之日,心中的不忿再次冉冉腾起,同是父皇的儿子,为何有人吃的是山珍海味,美味佳肴;穿的是锦绣绸缎,玉帛镶嵌,而他却是一个遭下人们唾弃一出生便携着邪恶,肮脏,黑暗的罪臣之子,连他们的残羮剩渣亦轮不到他来吃的过街老鼠。
  一阵寒风掠过,刺痛了他的肌肤,下意识的抱紧自己,身旁半尺多高的草亦染上了他身上的寒意,在茫茫暮色中飒飒寥落。
  身上的衣服在奶娘细心的缝补下勉强可以抵过深秋寒暮,借着星月余辉定定的眺望,重重墙隔之外的另一面到底是怎样一番盛景,桌上摆着的有多少是他闻所未闻的美味佳肴,想着不时的伸出舌头舔着已经干裂的唇,只觉一股咸涩入味。
  紫洲本是尊贵的皇后之子,只因时间的落差,自至贵跌至极贱。
  皇后的父亲是权倾朝野的梓丞相,五大氏族中梓氏与桓氏联合宫中宦官,一同扶持本应离皇位摇摇无期的十三皇子即位,也就是淳于风。
  在一场没有硝烟弥漫,却鲜血尸骸遍地的夺嫡之争中,淳于风十二岁登基为帝,娶皇后,七年内他在外戚与宦官两股势力的夹缝中生存,实确内忧兼外患。外表愚钝,荒淫无度,甘愿做一只傀儡皇帝的淳于风,实则欲擒故纵,巧布罗网,不动声色间暗丰羽翼,所谓将与取之,必固与之,任其两股势力鹬蚌相争,待宦官势力奄奄一息之时,淳于风便暗里给与支持,致使宦官势力扶摇直上,目的就是借宦官的刀宰外戚的头,这便是“戚宦之祸”
  此事件牵连甚广,那些入狱的太学士子们,在严刑拷问中将宦官反咬一口,淳于风又不失时机的果断将宦官势力一网打尽。
  自此,年仅二十岁的青年天子,便将四分五裂的政权揽于自己手中,并改年号为含丰元年,使动荡多年的淳于国,回归一往的平静,其明断,其魄力,其城府,其冷血,震惊朝野。
  而在七年当中,皇后曾意外怀有一子猝遭小产后便迟迟未孕,因“戚宦之祸”梓丞相入宫后传出畏罪自杀的消息,后全府上下三百余口收监处斩,惟有皇后苟延残喘般活下来,在狱中含着惊惧怀上的紫洲,秉着噬骨的恨意生下紫洲,临终之前,母亲用鲜血在地上留下“州”字,意图很明显,其一淳于国在立国之初国名本是州国,其二则是夺取九州为梓氏报仇。
  母亲姓梓,而梓氏一族已是罪臣,淳于国本是州国,为避开‘梓州’二字,从此,他的名字便叫淳于紫洲。
  最肮脏,最邪恶的地方出生,传承着母亲噬骨的恨意,当奶娘抱着刚出生的紫洲,来到淳于风面前时,他未看一眼,挥手命奶娘抱下去。
  在淳于风的心目中,这个孩子是皇后犯下罪恶的标志,也是皇后恨淳于风的载体。然其命数已定,一场宫廷变革带来了太多的杀孽,却独独留下这个孩子的性命,或许早就注定成为他一生的劫难,这个孩子就是来向他讨债的。那时的淳于风怎么也想不到,奶娘手中尚在襁褓的婴儿,会与他有一段怎样惊世骇俗的情爱纠葛。
  紫洲知道的全是奶娘告诉他的,可独独漏掉了他的亲生父亲是谁,如果他早一点知道自己并非淳于风亲生,他便没有那么多怨。八年的冷宫生活,全靠奶娘的照顾,而一个小小的奶娘能助他健健康康活了八年,更多的原因是奶娘为了他与太监做对食。太监们因没有生育能力,且无法行那床第之事,此方面的能力虽是减弱反而折磨人的花样却层出不穷,所以造成后来奶娘早死之因。
  神驰间,耳朵忽然被人揪起,他惊呼一声握着耳朵破口大骂。
  太监甩手给了他一巴掌,令紫洲一阵晕眩,眼冒金星,耳中嗡嗡作响。
  那太监边揪着耳朵边啐道:“让你小野崽子的嘴不干净!就你这副赖皮狗的莫样,谁让你出来吓人的!”
  “我愿意出来就出来,我是父皇的儿子,身上留的是皇家的血脉,你个奴才敢如此对本皇子,小心我向父皇告你的状。”说着脚下不时的踢向那太监。
  那太监听后,讥笑了一阵子,看着紫洲被他揪着一只耳朵的滑稽莫样,讽道:“落魄的凤凰不如鸡,还皇子了你连鸡都不如!”语毕便拽着紫洲的一只耳朵,直往冷宫处扯。
  “放手!放手!给我放手!”紫洲不顾疼竟硬生生的扯掉太监的手,耳朵传来炙烧的疼痛,拼命忍住眼中的酸涩,掸了掸身上的杂草,理一下凌乱的长发仰起下巴:“我自己会走!”
  “嘿……够硬气,我看你怎么硬气!”
  话方落,抬脚在紫洲的后背狠狠地踹了一脚,紫洲一个趔趄趴在地上,被尘土呛的不住的咳嗽,胸腔撞的生疼。
  良久,噙血的手忽的攥紧地上的杂草,指节根根泛白,谁说皇后生下来的孩子就一定是太子,他便是连个畜生都不如,时间上的差异,他晚出生了一步却连当人的资格都错过了。
  月夜里,紫洲眼眶内漫着嗜血的恨意,瞪着那太监,宛如一只饿了很久的狼,锁定它眼前的猎物,欲饱餐一顿,煞的那太监一个冷战,支支吾吾道:“野……野崽……”话未了便哆哆嗦嗦的撒退就跑。
  紫洲趴在原地愣了很长时间,若不是肚子里咕咕的叫声,他也许会趴一夜。
  他很饿,经过方才的一番折腾他更饿,讥饿的感觉如同猛兽吞噬着他的理智,欲望将他填满,身子颤抖的伏在地上,四处寻觅是否有能入腹的。正在此时远方宴席上的珍馐美味在他鼻间环绕,那味道仿若张了数万只胳膊,一直牢牢的拽着他的整个意识,他不住的咽着口水。
  看着远处灯火下,一排排宫人们撤下的食具往御膳房的方向,脑中豁然灵光一闪,心中腾起一个疯狂的念想,
  ‘夜探御膳房!’
  一路在夜色的隐匿下,他熟门熟路的来到御膳房门前,之所以认得路是因为他曾经来过一次,没有成功,那次来的太晚了御膳房的门紧紧掩着,只好垂头搡脑的返回。
  而此次,与上次迥然不同,现下正值御膳房忙的手慌脚乱之时,竟无人顾忌他的存在,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大概是饿急眼了,闻到饭菜的各种香味,他更是不怕死的扒在门缝中看着里面热火朝天的景象,满桌的调味料,各式的菜肴琳琅满目,目光停在那色泽诱人的烧鹅,他又是咽下口水,溜了一眼来来往往的厨人他的心如擂鼓,慌乱的跳。
  又是忍不住再瞧一眼,想像烧鹅入口中咀嚼的香味与韧劲,顾不上被发现的危险就是被打一顿也值。
  一念起,便再也控制不住,他感觉自己就是一头饿了多日的狼,见到猎物急红了眼,一溜烟窜上去,抱起烧鹅就啃,未嚼几下就咽。
  不多时,再次抬头周围黑压压的一群人已将他湮灭,紫洲吓得连忙啃了几口,扔掉手中的烧鹅,嘴里剩余的便一股脑的咽下去,心里想着能吃多少便吃多少。
  “他就是冷宫里的那个祸害!”有人扯着嗓子,指出是他。
  见紫洲此番低贱的莫样,其中一人道:“你要是认个错向我们磕三个响头便放过你!”
  紫洲冷哼了一声,凤眸不屑的瞥过他们,抛下句:“想得美!”
  然后那群人聚在一起,喁喁私语了半晌,之后他们商讨出了一个很有趣的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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