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秋就这样望着他,忽而心念一动,凑上去堵住了他的唇,片刻以后又像是自觉做错了什么似的,满脸通红地退了开去。
韩璧被这份突如其来的亲密吓了一跳,面上却仍旧是好整以暇的模样,意味温存地抿了抿下唇,笑道:“你这样会哄我,我还哪里说得出拦你的话?罢了,大不了你想去哪里,我也跟着去,生死都在一处,谁也不亏欠谁。”
从前韩璧是孤家寡人,身边少见温情,并非因为他天生喜好孤独,只因看得上眼的人太少;岂料后来他和沈知秋两情相悦,初时只想着问他一个承诺,其后想要的便越来越多:他要沈知秋身体安康、心境和乐,才能始终与他一路相随,至此长相厮守。
可惜两人性格天差地别,沈知秋不是会胡思乱想的人,这种患得患失的心思,他是不会有的。
然而,韩璧在他面前向来是游刃有余,自然也不好意思与他详说,只是把人又抱进怀里,安抚地吻了吻他的鬓角,如此便算是和好了。
韩璧轻声唤道:“知秋?”
“……我看着你,就哪里都不想去了。”沈知秋伏在他的怀里,想也不想地答道。
翌日清晨,被岳隐仔细看管了一晚上的萧少陵欢欢喜喜地跑去敲响了师弟的房门,他嘴里还叼着一个肉包子,便只得含糊地唤道:“师弟,该起床了。”
开门的却是韩璧。
那口肉包就这样噎在了喉咙里,噎得萧少陵脸色骤变,片刻后才压低了声线责备道:“我师弟难不成被你弄得现在都下不来床?如今大敌当前,你们有那点力气还不如省下来打架……”
他话没说完,沈知秋就从屏风后探出头来:“师兄,你找我吗?”
萧少陵松了口气:“韩璧既然没欺负你,如此甚好。”
沈知秋不知道萧少陵在脑补些什么,只是略微听出了他似乎对韩璧有所误会,只得凑过去轻声解释道:“他不会欺负我。”
萧少陵肃然道:“师弟,你就是太天真。”
“而且,他打不过我。”沈知秋说道。
闻言,萧少陵眼睛一亮,朝着韩璧促狭地笑了笑。
韩璧懒得理他,只是忽然开了口,轻声唤道:“过来。”
这一声没有指名带姓,沈知秋却听懂了,一步一步地走到跟前来,乖乖地任着韩璧替他动手整理衣冠,像是两人已经形成了习惯,就不自觉地重复起了此前的许多个清晨。
一旁的萧少陵看着沈知秋这副言听计从的模样,没好气地摇了摇头,暗道了声“温柔乡是英雄冢”,而他这位一根筋的师弟,怕是早已经在韩璧手中死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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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之师兄弟之间的谈心】
萧少陵:“师弟啊,你空有一身武功,却一直被韩璧欺负,师兄看在眼里,痛在心里。”
沈知秋:“???他没有欺负我啊。”
萧少陵:“你就是太善良了,还是让师兄帮你欺负回去,不如就——把他揍到下不了床吧。”
岳隐连忙拦住了他,却被多日没有活动手脚的萧少陵捉住机会,两人打起架来。
一旁的沈知秋则若有所思,原来师兄所说的欺负,就是揍他一顿的意思啊。
深夜。
韩璧:“把岳隐叫过来一下,我有事要说。”
沈知秋摆摆手:“他来不了。”
韩璧:“?”
沈知秋:“岳师弟下午被大师兄欺负得下不了床,所以来不了。”
韩璧:“???????”
第83章 闯谷
墨奕众人行至烟沉谷附近之时,队伍已是扩充得越发大了,除却到处乱跑的萧少陵,岳隐与叶桃身先士卒走在前方,极有名门大派的气度。
沈知秋跟在后头,不免注意到两人身边走着一位神秘青年,背影颇为熟悉,然而他头戴面具,由此至终不露真容,却显然是担当着引路的职责。
他疑惑地朝一旁的韩璧挑了挑眉,虽是没有说话,韩璧心领神会,暗暗在他掌心写下一个“宁”字。
竟是多日未见的宁半阙。
沈知秋恍然大悟,又见就连韩璧都对此三缄其口,便继续紧抿着唇,装作什么也不知道。
行列之中,不时能见乌衣缟素之人,神色肃然,目露悲戚,韩璧略微看了一眼,便知他们来意:“这是要到烟沉谷‘寻亲’的。”
沈知秋先是一愣,继而也就懂了其中深意:若真如任松年所言那般,烟沉谷是埋骨之地,那些失踪侠士的亲朋好友得了消息,自然是非来不可。
“但愿他们都能平安无事。”沈知秋叹道。
话虽这么说,然而谁都心知肚明,此行与其说是寻亲,不如说是拾骨。
韩璧:“不论他们是生是死,卫庭舟这回都是劫数难逃。”
两人在马上有一句没一句地谈着,身边忽然有一把沧桑的女声轻轻唤道:“沈知秋?”
沈知秋早知前方有人放慢了脚程,也许是要和他们说话,此刻倒不显得讶异,只是问道:“您是?”
那妇人一把声音虽染风霜,脸上肌肤却仍旧很是年轻,唯独她眼角有一点下垂,便瞬间衬得她那张没有笑容的脸像是挂满了愁绪:“碧澜山庄,宋汀兰。”
韩璧:“原来是杜夫人。”
这位杜夫人原名宋汀兰,说来确实是位前辈,她年已六十,早年丧夫,独自拉扯着五个孩子长大,而后她的大儿子用亡父杜碧澜的家传刀法闯出了名堂,便建成了碧澜山庄,至此扬名江湖。
杜夫人孤身一人,能保住家传绝学,还能教养儿女成材,可见其人绝非善茬。
沈知秋不太清楚她的事迹,只是见她年纪不轻,自然不可能怠慢于她:“前辈若有话要问,直说便好。”
杜夫人望他一眼,不再拐弯抹角:“我的第五个儿子,名为杜长鸣,性格顽劣,早年离家出走,便数年没有音讯,我这回随你们前来,便是为了寻他。”
沈知秋不知道她到底想问什么,愣愣地半张了嘴:“啊?”
杜夫人:“我听说,你们墨奕此行,是要找那位‘君子剑’赵铭川?”
“正是。”沈知秋点了点头。
杜夫人眼色如刀,冷冷地劈了过去:“然而那卫庭舟与你们墨奕深仇大恨,我信不过。萧少陵吊儿郎当,岳隐长于世故,唯独你看着老实一些,我这老婆子倒是要来问一问你,此行是要寻人,抑或是杀人?”
韩璧听到这里,便明白了杜夫人所问到底为何。她之所以愿意来此,仅仅是因为此处可能有她孩子的消息,只是墨奕与卫庭舟之间仇怨颇深,
她无法肯定卫庭舟拘禁武林人士一事是否属实,抑或只是墨奕编造的丑闻。
然而她见惯风浪,心中有问,自然是张口就来求个保证。
沈知秋先是愣了一愣,随后沉声答道:“自然是寻人。”
“最好是如此。”杜夫人见他眼中神色澄亮,低头沉吟了片刻,挥鞭策马而去。
至此,讨伐烟沉谷一事,已是震动了大半个武林。
卫庭舟是前朝余孽,因此讨伐一事能够仰赖朝廷牵头,自然是一呼百应,但实际上,任松年那封密告卫庭舟监禁武林人士、以此偷学各派绝学的信,才是众人心中最大的一根刺。
谁能容忍自家门派的绝学外流?此事虽然暂时没有真凭实据,但是卫庭舟无缘无故学会了墨奕的烟雨平生却是事实,再加上这数年来屡有少年侠客莫名失踪,当时也许没人当一回事,然而如今事后想来,却难免透着一股诡异的邪劲儿。
当初的卫庭舟仍是位名声卓尔的隐士,端的是君子气度翩翩,任谁都不会将掳劫之事安在他的身上,直到他踏上谋反一途,脸上披挂的面纱才总算徐徐落下,露出了一丝狰狞的面目。
就如同他的隐居之地一般,分明是春和景明的山谷,却取了暮烟沉沉的名,隐没着许多不为人知的真相。
宁半阙:“再往前走,便是谷口。”
众人抬眼而望,眼前所见即是数间微微浮着炊烟的草庐,院前植有紫竹,依稀得见白鹤穿行其中,院后则以紫竹织了围栏,虽是细密结实,却仍旧遮不住背后的参天绿意。
这便是卫庭舟曾经隐居十年之地。
沈知秋的心头没来由地一沉,脚下步子却仍旧走得不容置疑:“去找卫庭舟。”
“卫庭舟不在这里。”宁半阙说道,“这些草庐不过是障眼法,除了待客,别无它用。”
韩璧没同他废话,只道:“你带路吧。”
宁半阙头也不回地抬脚而行,慢吞吞地说道:“卫庭舟往日与我说过,称他在林中养了一批怪物,若是日后大业得成,正好反过来打燕大将军一个措手不及……”
“什么怪物?”
“我没见过。”宁半阙低声笑了笑,“总之,但愿一路平安吧。”
院后淌过一道涧溪,源头应是自深谷而出,众人神色戒备,沿着水流声踏入烟沉谷中。
林中雾霭靡靡,久久等不到微风来临,更听不见鸟啼或是鹿鸣,除了涓涓流水,整座山谷沉寂得没有一点生气,沈知秋抬起头来,也只能从叶缝中窥见一点疏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