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桃年纪比他要轻上许多,虽是全程没有还击之力,却隐约可见天赋卓绝,当得起这一句点评。
“与苏景研比呢?”叶桃忽然问道。
沈知秋想了想,如实答道:“你更厉害一些。”
“……确实如此。”叶桃闻言亦是嫣然一笑,颇有些豁然开朗的意味。
见叶桃这般直截了当地认输,一旁的应天恒连忙落井下石道:“你既然愿意认输,那么赤沛如今应该再没废话了吧?”
叶桃冷冷瞥他一眼,啐道:“应天恒,你不就是想要气宗名号么,何苦强装中立?你若是心里不忿,便尽管率人打上我赤沛来,我让你心服口服。”
萧少陵最是喜欢这种场面,连忙起哄道:“应楼主,这话是我就不能忍了。”
“……诸位,如今大敌当前,私怨还是暂且放下为好。”岳隐见势不好,只得发声调停,又回过头来朝着兴致勃勃的萧少陵哄骗道:“大师兄,若是再耽搁下去,那烟沉谷中人怕是要撤退光了。”
萧少陵直道有理,连忙振臂一呼:“都给我个面子,要打要杀回来再谈,我们现在就出发!”
转瞬之间已成定局,应天恒顿时哑火,毕竟方才叶桃表现可圈可点,若真要让他带头挑战,输赢还未可说,一时也不敢再惹事了。
一番争论过后,众人以墨奕为首,浩浩荡荡地策马而去,讨伐烟沉谷一事有朝廷暗中支持,只要参与便是稳赚不赔的生意,沿路不知还会有多少盟军加入,岳隐望着面和心不和的各大门派,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把萧少陵牢牢地看管起来,不能再任由他随意惹事。
韩璧并非江湖人士,又是养尊处优的性子,却史无前例地跟着墨奕一行人骑马赶路,弄得风尘仆仆,沈知秋看在眼里,难免愧疚,直到入夜之时,又亏得有随行的韩半步提前打点,包下了整间客栈,避免了不少矛盾摩擦。
岳隐许久没有办过如此舒心的差事,便把空闲时间都用来盯萧少陵的梢,萧少陵烦不胜烦,一时竟然忘了要去打扰沈知秋和韩璧的二人世界。
“依你所言,岳隐日后将会继任掌门之位?”韩璧懒懒地坐在桌边,一双眼盯着沈知秋擦剑的动作,没有半点生厌,语气中甚至带了点缱绻的笑意。
沈知秋点了点头:“岳师弟劳苦功高,人也聪明,有他在,墨奕就不会出乱子。”
“萧少陵呢?”韩璧向来看萧少陵不爽,遂明知故问了一句。
沈知秋:“师兄不想做掌门的。”
韩璧:“哦?”
沈知秋想了想,详细答道:“师父说过,当掌门便是代表了整个墨奕,绝不能随意与人对战,更要谨言慎行,不能惹祸……师兄当场便说:没意思,让岳隐来吧。”
韩璧见他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便打趣道:“你想当掌门吗?”
“当初的燕城我便管得很差,掌门如此重任,我担当不来。”沈知秋先是被吓得连连摇头,继而又遗憾地叹了口气,“其实岳师弟最初也是不愿意的,只是后来掌门师叔闭关绝食了两天,师兄又揍了他一顿,他便只好答应了。”
韩璧望着他这惊弓之鸟的模样,一时没忍住笑了起来,这剑宗掌门听起来像个美差,在墨奕内部却犹如一口天外飞锅,人人推脱,想来也是有趣。
关山遥说:
【小剧场】
萧少陵:“岳师弟,你数年来诚诚恳恳为我们服务,师兄我看在眼里,很是感动。”
岳隐:“????”
萧少陵:“为了褒奖于你,掌门师叔决定让你继任掌门之位,怎么样,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只会捧场的沈知秋站在一旁微笑着鼓掌。
岳隐:“……”
半晌以后。
沈知秋:“岳师弟!有事好好说!不要跳河啊!”
第81章 归主
就在此时,有人敲门而至。
“是我。”声线柔中带刚,正是叶桃。
沈知秋不知为何她要在入夜后前来,踌躇地望了韩璧一眼,韩璧便朝他笑了笑,道:“去开门吧,大概是剑谱的事。”
此前沈知秋已对韩璧说过前因,如今后果已至,他亦不再犹豫,大大方方地开门应了一声。
叶桃先是朝着沈知秋微微地笑了笑,余光才又瞥见韩璧在灯光下的身影,只觉他目如点漆,隐约泛着幽光,锐利得有些吓人,顿时不敢多看,只是对着沈知秋道:“沈先生,我有一物要物归原主。”
她手中所拿,正是一本剑谱。
“当日卫庭舟入我赤沛担任客师,凭得不止是他隐士的名声,还有这本不知如何得来的剑谱。”叶桃顿了一顿,自觉后话有些难以启齿,“他把这本剑谱赠给了我父亲。不仅如此,他嘴上虽然没有明说,我们却看出了这就是墨奕的烟雨平生,然而无论怎样旁敲侧击,他都不愿说出剑谱来由,只道是自己‘看过别人施展,自然就会了’……”
沈知秋眉头紧蹙,问道:“这本剑谱,还有几人看过?”
叶桃答道:“除了我父亲,应该是没有了……若非这几日他卧病在床,这本剑谱也不会辗转到我手上。”
沈知秋一时无语,韩璧在旁听了一耳朵,便大致明白了事情来由,叶敬州最初不过是贪图烟雨平生的剑谱,又觉得卫庭舟惊才绝艳,因此才放松警惕,惹来祸事;幸亏叶敬州行事犹豫,不敢轻易得罪墨奕,便迟迟没有把剑谱公之于众,一直到了叶桃上位,才让旁人第一次看到了这本墨奕绝学。
韩璧沉吟了片刻,忽然开口问道:“烟雨平生这等绝学,你为何愿意将它物归原主?”
“我既是受了沈先生的点拨,自然应该投桃报李,除此以外,并无他想。”叶桃果断地答罢,又忍不住瞟了韩璧一眼,她早就听说过韩璧与沈知秋关系匪浅,却不知道到两人之间黏到如此地步,白天里骑马并行,入夜以后还要秉烛夜谈,就像是……一刻都不要分开似的。
沈知秋听她此言,不禁有些迷茫:“我不曾点拨于你。”
“大概算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吧,原本我于武功上多有凝滞,如今却忽然有了突破。”叶桃慎而重之地朝着沈知秋拜了个礼,聊表谢意,“若是他日再有机会,我想再邀沈先生切磋一场。”
说这话时,她笑意柔柔,看不出持剑时的半分凶狠。
沈知秋微微张了张嘴,正想回答,便听韩璧不轻不重地应了一声:“他没空。”
叶桃只得望了沈知秋一眼,沈知秋顿了顿,虽然不解,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既然韩公子话已放下,我也不多强求。”叶桃豁然地笑了笑,不作过多纠缠,转头便告辞回房了。
韩璧似笑非笑地望了沈知秋一眼,说道:“你不问我为何要替你回答?”
沈知秋想也不想地答道:“你自有你的道理。”
“我看你和叶桃,似乎甚为投契。”韩璧语气微妙地顿了一顿,继而意味深长地说道:“看起来比我们初识之时要投契多了。”
沈知秋不知道他为何突然有此想法,旋即认真地摇头道:“不是的。
闻言,韩璧挑了挑眉,大有愿闻其详的意思。
“我与叶桃以剑相会,只有胜负之分,除此以外,并没说过几句话。”沈知秋缓缓说着,又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微微一笑,“我初次见你,就有故人相见之感,如何能比?”
韩璧听他这么一说,心里已是软了,面上却仍是故作姿态地叹道:“我还以为你更喜欢与懂剑的人相处,我对于剑却是一窍不通。”
沈知秋温言安慰道:“你只是不懂剑,我却是除了剑什么都不懂,两相比较,你还是比我聪明得多。”
这句劝话说得没头没脑,要是换了旁人,指不定要趁机说上几句情话,沈知秋却是真正地如他所说,除了剑什么都不懂,就连夸奖别人的话,翻来覆去都只能吐出一句“比我聪明得多”。
韩璧颇有兴致地教他说些甜言蜜语:“这时候你就该说:不懂剑也无妨,你懂我就够了……”
沈知秋受教了:“我记住了。”
这态度端正得过分,韩璧不由得被他逗笑的同时,忍不住细想这世间有情人虽是天差地别,然而相处久了总会找到嵌合的方法,沈知秋虽然整日横冲直撞,却恰如其分地在他心里越跑越远,令他始料未及,等好不容易反应过来的时候,目光便再也离不开了。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温存了一会儿,才又重新说起正题,那本剑谱在烛光下被翻了数页,沈知秋粗略阅过后叹道:“这确实是烟雨平生。”
韩璧早有所料,便只是低头抿了口茶,道:“叶桃既然能将剑谱物归原主,想必是愿意与你握手言和。”
“我与她本就没有仇怨,何谈言和?而且,我观她剑路十分正统,你曾说过她在赤沛不受重视,若是没有坚韧的心性,断然不能有如此成就……若是再过十年,她极有可能成为一派宗师。”沈知秋谈起剑来,话语立即变得多了,却又没忍住低声叹道:“她有武学天赋,不该被如此浪费。”
叶桃不过双十年华,便能跟前辈打得像模像样,若然不是因了女子的身份,也许早就能扬名江湖,也不用被逼着所托非人,平白浪费一身根骨本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