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身负绝顶轻功,普通人可不敢这样冒险。
许风缓过一口气来,听见头顶上传来杂乱的脚步声,依稀听得有人嚷道:“人不见了!”
“怎么回事?”
“是不是摔进蛇坑里了?”
“快找!”
也有人举着火把往坑底照过来,但他俩藏身于石壁的凹陷处,一时倒未被发觉。
四周是深浓的黑暗,脚下是嘶嘶吐信的毒蛇,半空中不好着力,许风只得紧紧地攀着贺汀州的胳膊。不知过了多久,他感觉眉心一热,有黏湿的液体落在脸上。
许风抬手一抹,闻着一股淡淡的血腥气,这才想起贺汀州握剑的那只手刚受过伤。
他不由得低声道:“你手上的伤……”
“无妨,咱们过一会儿就爬上去。”
“不如换我来握剑吧?”
贺汀州低笑一声,下巴从许风颊边擦过,搂紧他的腰道:“别乱动。”
他俩贴得极近,那低沉的嗓音钻进耳朵里,勾得人心头发痒。
许风心神一荡,随即定下神来,问:“我们直接闯出去么?”
“敌众我寡,只怕外头已有不少人守着了。”
“那怎么办?”
“擒贼先擒王。”
许风立刻会意:“先对付那面具人?”
“他前几日刚伤在我的剑下,想来还没这么快痊愈。”
贺汀州的唇贴在许风耳边,将自己的计划娓娓道来。?许风听着他低声细语,不知为何,心中竟盼望这一刻越长越好。
待他这一番话说完,头顶上嘈杂的声响也渐渐安静下来了。贺汀州抬头望了望,道:“上去罢。”
说着,在许风腰间推了一把。
许风双臂一荡,借着这股劲道攀上了一旁的石壁。石壁上多有凹凸嶙峋之处,施展壁虎功攀爬起来,倒是毫不费力。
贺汀州拔了剑出来,足尖轻轻一点,也跟着爬了上去。
两人轻功皆是不俗,这般悄无声息地攀爬上去,竟是神不知鬼不觉。
快到蛇道附近时,贺汀州才示意许风缓下来,伏在石壁上观察上头的动静。此时四角上的长明灯已重新点着了,那群弓箭手倒是撤了,只剩下几个黑衣人还在来回巡视。
贺汀州朝许风比个手势,许风便翻身一跃,利落地跳上蛇道,朝离得他最近的一个黑衣人扑过去。那黑衣人毫无防备,许风一手掩住他的嘴,反手就是一剑。黑衣人哼也未哼一声,便已软倒在了地上。
这时贺汀州也已解决了另外几个人,许风扒下一件黑衣来,套在了自己身上,又往地上打了几个滚,尽量把脸弄脏一些。
贺汀州瞧得好笑,从怀中取出一瓶易容膏药来,抹了些在许风脸上,打量着已看不出他本来面目了,方道:“成了。”
说着倒转剑柄,将自己的剑递给许风。
许风接剑在手,将剑刃抵在贺汀州颈边,粗着嗓子道:“快走!”
边说边故意踢他两脚。
贺汀州沉沉一笑,负着手朝蛇道的尽头走去。
幽微的火光下,尽头处的两扇石门仍旧紧闭着。贺汀州这回选了左手边绘着美人的那道门,用极乐宫的手法开启石门之后,只见剑光一闪,守在门后的两个黑衣人出手如电,齐声喝道:“首领有命,不得擅闯祭坛!”
许风推了贺汀州一把,道:“是首领要抓的人,我已擒住他了。”
那两人往贺汀州脸上一望,倒是不疑有他,让出一条路来,道:“押他进去吧。”
许风跟着贺汀州往前走,同其中一个黑衣人擦身而过时,那人忽然道:“等一下,你看起来面生得很……”
说着,伸手朝许风肩头抓来。
许风岂肯让他抓着?矮身一避,撤回了架在贺汀州颈边的剑。
贺汀州仍是负手而立,只手中暗器轻轻一弹,便点住了那黑衣人的穴道。
另一个黑衣人这才醒悟过来,叫道:“你、你们……”
话未说完,早被许风一剑敲晕了。
这一来一回,亦不过瞬息之事,贺汀州见未惊动旁人,便对许风道:“快走吧。”
不料刚走得几步,就见眼前出现了岔路,三条一模一样的漆黑暗道,也不知是通往何处。
许风问:“走哪一条路?”
贺汀州想了一想,回头问那被点住穴道的黑衣人:“你说呢?”
黑衣人无法说话,只眼珠转了一转。
贺汀州就颔首道:“左边。”
两人走进左边这条暗道后,许风问:“你怎么知道他说的是左?”
“我乱猜的。”贺汀州道,“不过我说了左边之后,他眼中露出惊慌之色,想必是我猜对了。”
这一条暗道并不算长,两人正说着话,面前又出现了一道石门。
许风忙噤了声,见这石门上同样绘着春宫图,只是画中人的眼睛都嵌着珍珠,在火光下熠熠生辉。
贺汀州伸手搭在石门上,一寸一寸地摸索过去,接着眉心一展,按住了其中一枚珍珠。
只听“喀”的一响,那门轰然开了。门后是一间四四方方的石室,布置得富丽堂皇,四个角上都悬着夜明珠,照得整间屋子半明半暗。
那面具人坐在一张石床上,正自打坐运功。听得开门声,他也不睁开眼睛来,只寒声道:“我不是吩咐过了吗?谁也不许进来打扰。”
许风已将剑架回到贺汀州脖子上,粗声道:“首领,已抓着你要找的人了。”
面具人这才睁开双眼,寒冰似的目光往贺汀州面上一扫,顿时哈哈大笑:“贺宫主,想不到我们这么快又见面了。”
“是啊,”贺汀州也笑道,“阁下的待客之道,可真有些意思。”
“如何?先前的箭阵可还入得了贺宫主的眼?”面具人说到这里,语气蓦地一变,“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另一个呢?”
许风握剑的手震了震。
贺汀州倒是气定神闲,道:“我也正想问你,跟我同来的人在何处?你若不想死得太难看,最好不要动他。”
面具人收了功法,跳下石床道:“贺宫主束手就擒,原来是为了此人的安危。”
“是又如何?”
“你如今自身难保了,就算此人在我手中,你又如何救他?”
“就凭……你和你家主人练的都是我极乐宫的武功。”贺汀州哼笑一声,说,“这门邪功虽失传已久,但我这当宫主的,多少也略知一二。这邪功有一处缺陷,练得越久越容易走火入魔,唯有我极乐宫的内功心法可以化解。”
那面具人虽然戴着面具,叫人看不见脸上表情,但许风察觉他明显呼吸一紧,过了一会儿,才重新笑起来道:“无稽之谈。”
“我说的话是真是假,你心中自然清楚。这内功心法本是我极乐宫不传之秘,如今用来换你手上的那个人,阁下以为如何?”
“果然是一笔好买卖!”面具人上前一步,道,“不过贺宫主好像忘了一件事,你以为……我家主人现下是去了何处?”
贺汀州一想就明白了,负在身后的双手一握,吐出几个字来:“极乐宫!”
“不错,”那面具人道,“只要杀上极乐宫去,什么心法不是手到擒来?”
“原来如此,多谢阁下替我解惑。”贺汀州点了点头,转头望向身旁之人,含笑道,“风弟,动手吧。”
许风应得一声,握剑的手一松,那柄剑就恰好落进了贺汀州手中。他自己亦拔剑出鞘,双剑齐发,竟如两道惊鸿起落,携着赫赫之威,朝那面具人袭去。
那面具人早知贺汀州不会受制于人,却料不到自己这个手下也是假的,一时大意,险些被刺出两个透明窟窿来。也亏得他功夫了得,一个鹞子翻身避了过去,饶是如此,胸前的衣襟也被划破了一道口子。他本就内伤未愈,这时急着催动内劲,更觉气血翻涌,赤红双目瞪住许风,道:“原来是你!”
许风已抹去了脸上的易容膏,道:“我们可算是老朋友啦,当日在临安城未能杀了你,实在是可惜得很。”
“此处可不是临安城,外头全是我的手下,你二人就算插翅也难逃了。”
贺汀州道:“不错,所以才需拿住阁下这张护身符。”
说罢剑花一挽,与许风联手出剑。
贺汀州的武功本就胜过那面具人,再加上许风从旁相助,登时高下立分。只因这石室地方狭窄,许多招式施展不开,方让那面具人撑过几招。
面具人自知不敌,索性提起气来长啸一声。啸声里用上了内劲,远远地传出去,震得人耳边嗡嗡作响。?此声一出,他手底下的黑衣人必然晓得出了变故,到时候潮水般的涌进来,任凭贺汀州功夫再高,挤也给他们挤死了。
许风想到此处,手中长剑使得更疾。
但那面具人也非等闲之辈,要杀他易,生擒他却难。正斗到酣处,忽听“嘭”的一声,这间石室竟然震了一震。
许风心下一惊,连忙转头去看贺汀州。
贺汀州已收了剑,握住他手道:“没事,应当是柳月他们找过来了。”
“柳堂主?”
贺汀州笑道:“你不会真以为我会孤身犯险吧?我一路上都留下了记号,想柳月循着线索追了过来,却找不着进来的机关,只好用火药炸开入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