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被魔云宗欺压的门派,被魔云宗血洗的门派,被争夺波及的门派……甚至只是担忧如今魔教势强而正道衰微的江湖侠士,都纷纷来到了尘这里求经。
可惜,他老人家真的只是来讲经的,讲佛经。
于是前来答疑的人,听到了什么万事皆有因果,什么随缘,什么皆虚妄之类。众人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只有一个人例外。
厢房里,寒路起身,双手合十,向了尘道:“大师慈悲,弟子愚钝,多日冥思苦想,终是放不下。”寒路穿着一袭半旧不新的衣衫,表情无悲无喜,与了尘倒真有些神似。
或许换身衣服就能去充当高僧。
不过长着张莲花脸的了尘是出世的旷达,万事不留于心。寒路却是心有执念,不愿也不会松手。
了尘道:“放是修行,不放亦是修行。寒施主不必介怀。”
寒路:“其实,我来是有一事相求。”
“事关魔云宗宗主血魔?”
“是,他修炼昆仑大法,现在不知道情况怎么样了。但数月前我见他时,他嗜血成性,恐怕不好。”
了尘起身,白色的法袍纤尘不染,他起身,身姿比五年前愈发出尘。
他静静道:“三十年前,老衲曾与鬼面煞聊过昆仑大法。正道间的功法自有其修炼的根基和依托,而昆仑大法,快则快矣,却是搅乱天道而为之。”
寒路迟疑:“那有补救的办法吗?”
第48章 挑刺
却说夏落得知顾无忧的下落后,便兴致高昂的来到桐花城。
桐花城是魔云宗的一大分舵,位于长江南岸,依水而居,景色秀丽。夏落正是心情舒畅的时候,却瞧见几个魔云宗的人在欺压无辜。
这让她如何能忍。
当下祭出五帝锦,要为平民讨回一个公道。
五帝锦便是五年多以前,因顾无忧的缘故,夏落得来的那株玄植被。这么些年,攻击力早已不可同日而语。
也由此,吸引住魔云宗中高层的注意力。
夏落对付几个小兵倒是绰绰有余,可她忘了,她现在是在魔云宗的地盘上。
而等到顾无忧得知消息的时候,夏落竟然只剩下半条命。
若不是五帝锦滴血认主,杀了夏落五帝锦也会折损,恐怕她早已经驾鹤西去,去找她没见过面的爹妈了。
“宗主恕罪,桐花城分舵是由我负责的,属下这就过去处理。”牧翀跪下请罪。
顾无忧以手推开窗棂,窗外寒气涌入进来。他发现自己越来越喜欢冬天了,因为只有冬天彻骨的寒,才能让血管里的躁动不安冷静下来。
他的走火入魔,已经越来越严重了。
顾无忧说:“桐花城那片地域本是些两不管的地头蛇,魔云宗和花间派之前都未涉足。现在我来了,他们心里自然是不平衡的。挑刺的也不是只有他们这一家。这次,我要亲自去。”
“是,宗主。”
顾无忧不是一个人去的桐花城分舵,他精挑细选处八十余位强悍的下属,乘坐各色飞禽走兽,气势汹汹的飞过来。远远看去,黑压压的一片,光看着就让人心惊胆战。
于是……
“魔云宗又在造孽了,快去看,快去看。”
“唉哟,这是为啥子嘛,能不能安分点哟。”
“快快快,把小孩子带进屋去,不要被吓着了。”
各色或惊恐,或指责,或幸灾乐祸的言论从街上行人的嘴里,一张一合的传出去好远。
于是还在和了尘讲经论道的寒路知道了,正和算命师掰扯的翼峰却川两人知道了,连远在武当山的真人都有耳闻。
顾无忧如此声势浩大,自然不是为了把他要收拾谁的消息传出去,而是魔云宗内总有刺头要挑战他的权威。
所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他顾无忧定下的规矩就不准任何人侵犯。
他已经在最大程度上顾全了魔云宗的习性,而这些不懂事的下属还要挑衅他的忍耐限度,那就不要怪他了。
至于要救夏落,这个理由他根本没让下属知道。所谓正邪不两立,他为了一个正道中人,残害自己的下属,这个黑锅,顾无忧可不背。
乌黑的建筑挡住了夕阳,大殿往外看去,便是黑暗与光明两重天。这是魔云宗建筑特有的地方,能烘托出黑暗的让人恐惧的气息。
然而,不过片刻,能给人光明的殿外忽然间失去了所有光线,仿若黑云压城城欲摧。
分舵的人赶紧冲出殿外,一见到是总部的,心中立刻怯弱下来,拿着武器左右看看,不知该怎么办。因为就在刚才,他们的舵主告诉他们,来者杀无赦。
魔云宗的制度是这样的,分舵的舵主便是分舵的天,所有下属听舵主的话。可是,对面的来人,毕竟是……
怎么办?
他们左右看看,不知是谁,咬牙道:“上!”
于是他们握紧手中武器,立刻就要攻击上来。但是魔云宗总部的人却没有要和他们动手的意思。
他们只是集体从玄兽身上下来,动作统一的站定,转身,躬身,朝着半空道:
“恭迎宗主。”
四个字,掷地有声。吓得分舵的人刚才鼓起的勇气立刻消失的无影无踪。
在他们心里,魔云宗宗主可是高不可攀的存在,那是怎样的神仙人物,凭他们这样的小喽啰定然是一辈子都看不到真人一面的。
但是现在这么个信仰般的人物就要出现了,就要活生生出现在他们面前了。
还是这么个拿着武器的敌对的状态……
分舵的打手吓得赶紧放下手中武器,匍匐在地,哆嗦着:“恭,恭迎宗主。”
他们的确只听舵主的话,魔云宗的其他高层可以当路人忽略,但这些高层里并不包括宗主。
曾经无数次,顾无忧不习惯南宫慕给他弄的系列蛊惑人心的仪式,但这一刻,他发现这些真的很有必要。
跪着的打手偷偷抬眼看去,只见一个身穿紫黑色及地长袍的年轻男子,逆着橘红色的光线,从虚空中踏步出来。
他出现的那一刻,竟将身后的夕阳比了下去,当真是圣慈仁德,天人之相。
于是更加敬畏,生不出半点不臣之心。
一路上,马匹疾驰。寒路多少次告诉自己掉头回去,就有多少次重新上路。就这样心里矛盾重重的,竟然也赶到桐花城了。
而桐花城魔云宗分舵里,已经触而即发。
顾无忧站在大堂中央,大堂是纯黑色的建筑,肃穆而庄严。顾无忧站在百人中央,身姿卓然,面容平和,仿佛面前剑拔弩张的氛围丝毫影响不了他。
他问:“魔云宗宗规第十二条是什么?”
站在他对面的正是桐花城分舵的舵主杨瀚。杨瀚年俞六十,看起来不过四十来岁,一身修为让他在桐花城横着走。
原本杨瀚只是桐花城这边魔教分流逍遥庄的庄主,前些日子魔云宗的势力南移,生生毁了他的逍遥庄。
牧翀觉得他是个人才便招揽了他,杨瀚一方面迫于形势,另一方面又觉得跟着魔云宗走,未尝不是一条出路。
于是便有了现在魔云宗桐花城分舵舵主的身份。
而长江以南设一总舵,总舵主便是牧翀。
见到血魔本人,杨瀚心中还是畏惧的,并不会因为他长相年轻而有所轻视。
毕竟,半年前以一人之力,将花间派搅得天翻地覆,令其直接改头换面,数月前又用调虎离山和金蝉脱壳,坑杀“灭魔”团近千人,不仅如此,连同“灭魔”团背后的数个家族,悉数尽灭。
自此,血魔名声蜚外,魔云宗的影响如日中天。
这份手段和气魄,杨瀚自然是拜服的,否则也不会屈服于魔云宗。只是,他万万想不到魔云宗的宗规条条缕缕竟然如此之众。
他本是肆意惯了,生杀予夺,何曾在乎过那么多,大不了脖子上留个碗大的疤,十八年后又是条好汉。所以魔云宗的宗规他是本能反感。
想不到和他一样想法的还有邻城的赵舵主、唐舵主、李舵主等人。这次的五帝锦当真是个好东西,他可舍不得放过。而这几位舵主说过要声援他们,四个分舵加起来有七百多人。想到这,杨瀚的底气足了起来。
他态度恭敬,语气却强硬:“宗规第十二条任何人不得随意侵犯武当宝禅之人,我自然是记得。可是当时手下并不知道那个姑娘是武当之人,得知的时候,她已经受了伤。若是放了她,这个梁子还是结下了。”
顾邢子搬了把靠椅过来,让顾无忧坐下。杨瀚往对面的人群里看了看,没有看到牧翀的人影。心里不禁嘀咕,总舵主为什么不在?难道是为了避嫌?
顾无忧坐下,淡淡的问:“所以你打算怎么办?”他何曾听不出杨瀚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可是规矩就是规矩。
“即使放了她,武当也不会放过我们。”杨瀚看着血魔一直这幅漫不经心的样子,不禁大声说道。
顾无忧靠在椅背上,十指交握,“所以你想杀人灭口,等武当真的找上门来,便让整个魔云宗来承担?”
杨瀚张口结舌,这确实是他的想法。
魔云宗堂堂一个大宗门,不可能让武当的人肆意欺凌他的下属,那样太丢宗门的脸面。最有可能便是血魔代表魔云宗和武当谈判,或打或杀,至于杨瀚,则是魔云宗内部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