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有人会说武林中人行偷袭之事太过无耻,但秦砚之觉得,魔教做的事比这些无耻百倍,他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八个人分工明确,有人专门负责阻断报信之人的路,因此虽然丹坊已经陷落,奋战在前方的魔教人却还蒙在鼓里。
来偷袭的人数有限,不可能带着所有的孩子逃跑,只能尽量多杀一些魔教人,为他们的逃脱赢得时间。但是孩子毕竟是孩子,年龄大些的比较机灵,早就趁乱找机会从山上的小路摸下去了,年龄小的有的吓傻了,有的拼命哭喊。孩子的哭闹声和刀剑声混杂在一起,场面异常混乱。
秦砚之提着剑闲闲的站在一个小土坡上,脚下堆满了魔教人的尸体,隐隐要形成一个尸堆,然而他的银白长衫却干净如洗,没有沾上丝毫污渍。
他下手向来毫不犹豫,一边轻松的收割着魔教人的性命,一边还能分神往战局中看,似乎在找人。很快他就注意到了一个人,那个在混乱的战局中灵活穿梭着的少年,也在找人。他一路呼喊着阿溪二字,一边脚下生风的狂奔。
或许是那少年焦急的神色触动了他,秦砚之从土坡上飞身而下,轻飘飘的落在那少年的面前,刚好挡住了他的去路。
少年抬头看了他一眼,便立即移开视线,绕过他身侧继续找人,不曾想秦大侠突然发难,伸手一把揪住了少年的后领,“不逃?”
少年没想到会被突然抓住,不耐的扭动,企图挣开他的手,“找人!”奈何对方如铁钳般牢牢地困住了他,“你放手!”
秦砚之饶有兴致的看了他一会,才缓缓开口道,“什么样的人,说来听听,或许我看见了。”
少年闻言猛地回头,这才仔细看他,这人神情淡漠,语气放松,明明身在混战之中,衣服却纤尘不染,强者的气势萦绕在周身。少年有些不确定对方是不是在开玩笑,可他如今已经顾不上这么多,“一个十七岁的少年,娃娃脸,很白净很可爱,一双笑眼,两个梨涡。应该穿着丹坊小童的衣服,个头大概到我下巴。”
他一口气说了一大串,说的秦砚之有点乱,不过他当真去回忆了,一边回想,一边像切菜一样连续砍倒三四个扑过来的魔教人。
突然他灵光一闪,似是想起了什么,正欲开口,一把软剑却突然纵斩而来,直削秦大侠抓着少年衣领的手。
秦砚之立时松开了少年,两人一齐朝软剑劈来的方向望去,一袭青黄衣衫映入眼帘。那人戴着银遮面,只露出一双美目,一头长发编起,过右肩放在胸前,束着发尾的嫩青色发带顺风飘扬。腰肢纤细,不盈一握,执着软剑的手细嫩,指如青葱。
少年认出了对方的身份,担心这两人会突然打起来。他尚在愣神,却冷不防被秦砚之推了一把,那人道,“之前看见一个小孩抱着一堆东西进了左数第二间药房,同你说的人很像。”
少年立刻回神,撒腿跑去,临走前回头看了他一眼,惊讶的发现这人一改之前的淡漠神态,竟然笑了,且目光灼灼的盯着那青黄衣衫的人。那眼神丝毫不加掩饰,看得少年心头直跳。
陆淮柔朝秦砚之随意的甩了几枚银针,秦砚之见银针飞来,动也不动,只含笑望着那人。可惜这银针甩的相当不准,越过秦砚之撂倒了他身后的魔教人。
不过他甩出这暗器,也不看中没中,冲秦大侠挑了下眉,便直接转身离开。秦砚之立刻跟上,两人一同离开了混乱的战场,转而隐到了丹坊背后与一处垂直石壁的夹缝中。
甫一落地,陆美人立刻发难,怒目瞪视眼前许久未见的刺杀对象,“你胆子也太大了!带这几个人就敢偷袭丹坊?你不要命了?!”
秦砚之一脸无辜,“我哪敢呀,我一个毛头小子,自然是听令行事。”
“胡说!这主意肯定是你出的!”陆淮柔愈发生气的训斥道,“幸好教主和长老们都下山迎战了,否则……你哪还有命走?!”越说越气愤,陆美人忍不住捶了他一下。
他捶出去的手被秦砚之抓了个正着,旋即一把搂进怀里,摘掉他的遮面,偷了个香吻,声音里满是低沉的笑意,“你担心我?”
陆淮柔一时反应不及,又被他占了便宜,红着脸去夺自己的遮面,“不担心你……担心谁……”
秦砚之见惯了他嘴硬的样子,难得遇到一回他坦诚的说话,面上笑容愈发灿烂,心里更是柔软,再次靠近吻了吻他眼尾的小粉花,极尽温柔的在他耳边撩拨,“我好想你。”
第19章 第十九章 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两人相识至今,秦大侠调戏居多,这样正经的说情话的次数屈指可数,却每次都很见效。陆美人没出息的心动了,推拒对方的动作自然停了下来,在对方的胸口埋着脸,露出红透的耳朵,闷闷的问道,“真,真的?”
秦大侠的回答非常直接,他强硬地抬起怀中美人的下巴,霸道的夺取对方的唇舌,用近乎蛮横的力道,向对方表达分开多日以来的忧心与思念。
狭窄的夹缝中,所有的血腥和斗争都被暂时挡在了外面。陆淮柔未经□□,很快就被对方吻得手脚发软,被动的承受着。秦砚之牢牢地将他箍在怀中,激烈的厮磨,情到深处,双手不自觉的抚摸陆淮柔的身躯。
陆美人一瞬间有些清醒,而后再度沉沦。原本扶住秦砚之双肩的手改为搂住他的脖子,极力的放松自己,任他予取予夺。似乎感觉到怀中之人的努力,秦砚之逐渐放缓了攻势。
稍稍拉开了距离,他蹭着对方的唇角低喃,“柔儿,和我一起离开吧。”
陆美人静了静,支吾道,“我……师父和师兄还不知道,你我之事……”
秦砚之有些意外,“你怕他们不同意?”
陆美人头埋得更低,“我怕他们追杀你……而且,二爹爹还没同意,若是他同意了,爹爹和师兄那就不怕了……”
秦大侠被“爹爹”“二爹爹”绕的有点晕,“你的父母不是……”
陆淮柔这才恍然想起自己没对秦砚之说过这些,便言简意赅道,“三长老是我师父,也是我养父,所以我喊他爹爹,大长老是我师父的爱人,所以是二爹爹。家里二爹爹说了算,我和二爹爹说过了我俩的事,可是二爹爹没表态……”
秦大侠在心里叹气,他估计师父口中的那个不好相与的老丈人,就是柔儿的二爹爹。他也知道这次并不是带他离开的好时机,毕竟他若要正大光明的脱离魔教,必然连累他的师父师兄,若是偷摸的离开,则需要一个完美的理由,唯一能让所有人信服的理由只有一个,死。
陆淮柔若想在魔教覆灭前离开,只有诈死这一条路。而且他不能“死”在魔教人之手,只能在“死”武林正派之手。
但这次试探的时机并不好,陆淮柔在魔教里还是“重伤修养”的状态,没道理武林正派摸进魔教内部,恰好摸到他的住处,然后把他“杀”了。因此只有等下次机会,等武林联盟真正和魔教决一死战的时候。
秦大侠心里明白这些道理,只是到底舍不得,谁知道这一次分开又要多久。两张红肿的唇再次相接,不再激烈,不再斗狠,只余下无限的柔情,如同相伴多年的眷侣,日复一日的诉说缱绻的爱意。
两个人磨蹭了好一会,秦砚之才恋恋不舍的放人,他们这一闹腾闹了一炷香多,外面的战局已经接近尾声,偷袭小队要离开了。
秦大侠抱着人不愿放手,陆淮柔也很不舍,安慰道,“我会再给你写信的。”停了停,害羞的开口,“砚之,我喜欢你。”
秦砚之这辈子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名字如此悦耳,心下大动,猛地按住这人的后脑,疯狂的索取他的唇舌,贪恋的深嗅他的香气,努力将这一切刻在脑海里,直到外面突然传来一声饱含内力的剑鸣,秦砚之知道这是在唤他离开,额头相抵,他近乎低声嘶吼,“陆淮柔,我爱你,下一次见面,就是我带你走的时候,等我。”
语毕,他拼尽全力强迫自己松开手,转身,离心爱之人而去,不敢再回头多看一眼。
或许在今日偷袭丹坊之前,他还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够说出“爱”这一字,但在刀光剑影,鲜血淋漓的战局中,看见陆淮柔的一瞬间,有什么东西发出了清脆的碎裂声。
全世界的冰都融化了,我终于在苦渡无边的人生中,寻找到了你,寻找到了我这一生唯一的救赎。
跃下山壁前的最后一瞬,秦砚之实在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就见那人早已追了出来,站在不远处,傻乎乎的一边盯着自己,一边毫无所觉的流泪。
秦砚之不知道他是怎么回到的剑庄,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回到的房间里。
看见陆淮柔流泪的时候,心里的感觉很难形容。明明没有受伤,却觉得心脏在胀痛,酸的厉害,喉头像是被什么堵住,噎得他呼吸困难。这世界上总有力所不能及之事,比如陆淮柔救赎了他,他却不能救出陆淮柔。自己能做的,就是眼睁睁放他离去,即使他在哭,伸出手,那人也从未触手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