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已经是他相当高兴的表现了。
又等了一会儿,容华依然没有说话的意思,辛沐便抬起头看他一眼,又快速把目光别开,转身走远了些,低声道:“把我叫来,却又一句话都不说,这是什么道理?”
这话说出来,至真都觉得气氛不对了。他虽然十分震惊,昨日辛沐还恨不得拍死自家侯爷,今日怎么却这样乖了?这一夜侯爷给辛沐灌了什么迷-魂-汤?
尽管震惊,至真也并没有细想,立刻聪明地退下,连一声通报都没有。
屋里少了至真这个喘气的大活人,好像空气都冷了些。
容华的心慢慢从震惊之中平复过来,终于迟钝地觉察出了辛沐的不同——辛沐方才说的那句话,似乎是在对他撒娇。
第16章
今天早上发生的所有事情都超乎了容华的预料,他一时间有点摸不找头脑,但他并没有疑惑太久,随着他慢慢走近身边,看到辛沐的侧脸时,所有的疑惑都被他给抛诸脑后。
辛沐没有对他怒目而视,而是满脸含羞带怯——那只会是沉浸在爱意之中时,才会有的眼神,温柔缱绻,像是春光下波光粼粼的湖面。
一瞬间,容华便想了许多自作多情的问题。
饶是辛沐这般遥不可及,不食人间烟火的天仙,最终也还是被自己拉下了凡尘中。容华很不要脸地想,大约是辛沐禁-欲太久,昨晚第一次尝试情-事的乐趣,知道了其中滋味,便不可自拔。什么清心寡欲,什么从小一起长大的二哥,都抵不过凡人最无法逃脱的欲-念,辛沐也是如此,不过一夜风流,就彻底地折服就范。
容华想着,便开始得意忘形,这人一旦得意忘形,就开始神志不清。容华本不是个蠢人,可面对辛沐态度突然转变的这件事情,他倒是十足地愚蠢和自负。他想,自己这样的人,难道当不起辛沐的喜欢吗?只不过他不确定着喜欢的深度罢了。而后,他在桌边落坐,试探性地喊了一声:“辛沐。”
容华还没想好说什么,只是随便叫他一声。
辛沐回头,面颊有些微红,若不是仔细看,根本也看不出来那一点点的红晕。
容华看见了,心中一喜,继续试探地说:“本来是有些话想与你说,只是刚才出了点事,一时间忘了。你过来坐,我多看看你,怕是就想起来了。”
辛沐没吭声,顺从地走了过来,还未走到容华跟前,容华便拍了下自己的大腿说:“你可是还有些不适?做凳子不舒服,来坐这里。”
辛沐立刻站住,惊慌地看着容华。
容华只怕他生气要跑,立即又笑起来,打算嬉皮笑脸地说一句“我是开玩笑的”。
但这话没能说出来,辛沐便一步上前,乖乖地坐在了容华的大腿上,虽然他还是很拘谨僵硬,但完全没有任何反抗的意思。
这都不知道是容华今日受到的第几个严重的震惊了,他想,不用再试探,辛沐当真是对自己有了心,早知道这样就能把辛沐给拿下,容华也不拐外抹角做那么多讨辛沐烦的事。
不管怎么说,现在好了,辛沐这么听话,之后想要他做的事情,他应当也会应允。
容华心情大好,完全没有去细想辛沐举动的一场,而后便大胆地伸手揽住辛沐的腰,让他回过头来看着自己。
辛沐的脸眼眶红了,映衬着他雪白的肌肤和琥珀色的眼珠,有一种说不出的迷人滋味。
“疼吗?”容华轻柔地问,深深地望着辛沐,眼中满是关切。这人温柔起来的时候,的确是非常有欺骗性,眼波如同浩渺的海水,几乎能把人给溺毙在其中。辛沐很明显地着了道,看着他都不会说话了,许久,才害羞地摇头。
容华摸了摸辛沐的脸颊,又说:“昨夜的事情……”
“是我自己愿意的,我……我不会同任何人说的。”辛沐急忙打断容华。
容华轻声笑了笑,道:“怎么不能同任何人说?我巴不得给所有人说,然后把像你们君上把你要了,带回我府上,以后才好好疼你啊。”
辛沐有一瞬间被蛊惑了,几乎立刻就要说好,可他在满心欢喜的同时,猛然想起了一个可怕的问题。
药人是不能破身的,否则药效便会大幅减弱,今后,怕是要他更多的血才行,他更加不能离开君上了。
想到此处,辛沐立刻站了起来,面对这容华,摇了摇头。
容华沉下脸,道:“你不愿意同我走?”
“我自然是愿意。”辛沐快速回答,又说,“我……我不能离开君上,没有药人,随时可能……有危险。”
容华道:“君上不是早就说了,只要你愿意走,他不会留你,想必他一定养的有其他的药人了。”
“没有,君上是坦荡的人,若是真有,他不会不告诉我们的。再说,要养一个药人出来,实在是太难了,也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君上没有其他的药人。君上高义,若是我真的要走,君上一定会许,他若是许了,便是做好了驾鹤的打算。君上对我恩重如山,我不能如此忘恩负义。”
容华想了想,又说:“他不是怕你把养药人的药方带走泄露了吧?这可是昭月的不传之秘。”
辛沐觉得有点怪,容华怎么会突然提到了药方?但辛沐对容华已经是十二分的信任,并未再此事上多想,只是认真地回答他的话:“君上还未把药方传给我,他似乎此生也都不打算传给我了,君上曾说过,这神谕术太过残忍,以一人命换一人命,实在是伤天害理,他若不是当年迫不得已,也不用修炼。他说过,等他百年之后,就把这害人的药方带到地府去,再也不传给任何人,也不害任何人。”
“是这样啊……”容华慢吞吞地说着,低垂着眉眼,许久之后才又抬起头,笑意盈盈地说,“那我想让你跟我走,有办法吗?”
辛沐微微蹙眉,轻咬着下唇,许久没有开口。
容华没再逼迫他,换了个话题说:“昨晚尔及阿托偷偷溜进了你的房,你有印象吗?”
辛沐脸色有些微微泛白,轻声说:“早上有些没想起,后来才想起来。是你过来把他给打晕了,然后……然后我就不知道了。”
容华道:“这件事情,不必告诉旁人。”
辛沐沉思片刻,点了点头。
方才他已经听人说了尔及阿托的事情,他多少猜出了此事与容华有关,但他也知道此事君上和容华应当有计策,他本就是个什么都管不着的人,不出来添乱还好些。
“没有其他事了,但我想让你在此处多陪陪我,可好?”容华对辛沐招招手。
“怕是不能,今日才是宴饮的第二日,又出了那样的事……我得在君上身边伺候着,若是他需要我,随时就能找到。”
“那你便去吧。”容华伸出手,在辛沐手心轻轻抠了一下,胸中千万柔情便信手拈来,“记着,我时时刻刻都在想着你。”
第17章
*
辛沐很快回了自己殿中,给奴婢交代了不许打扰,然后把锁在柜中的药瓶子拿出来,倒了五粒药丸出来,没多犹豫就吃了下去,而后,辛沐便脱掉外衣,在榻上打坐。
不到半柱香的时间,那药效便上来了,辛沐只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凉了,一种要命的冷从骨髓之中透出来,刺得辛沐浑身没有一处不疼,尽管身体内部都冻得僵硬了,但皮肤却在发烫,他的背心渗出汗水来,很快便弄湿了亵衣。
这就是药人需要服用的药,最开始的那四年什么都没有吃,整日就就靠那药活着,后来便需要时常服用这小药丸,只要还在做药人,就要一直吃下去。这药对身体并没有什么伤害,但就是会让人身体如同针扎一般疼。
元朵没有给辛沐药方,也没有强迫辛沐吃这药丸,只是给了辛沐几瓶,辛沐自己有分寸,便该知道什么时候吃。
以往辛沐都是一个月吃一粒,那药劲就已经是让人难以承受了,如今他一次吃了五粒,那疼痛便是从前的五倍,血液中滚烫的灼烧感,身体如同被万千刺刀剜肉,若是地狱中真有刀山火海,怕也就是这样的感觉了。
辛沐还以为自己可以支撑,勉力打坐静心,可随着药效越来越强烈,他再也抵挡不住,始终平静冰冷的脸上终于出现了痛苦的神色,而后,他完全脱力瘫倒在了榻上,脸上已苍白得没了一丝血色。
这便是最痛的阶段了,辛沐知道,只要自己熬过这一段就好。他不愿呻-吟出声,便用力咬住牙,用极大的意志力告诉自己忍耐。
直到那要碾碎人肉身的疼痛终于达到巅峰,辛沐也终于失去了意识中最后一丝清明,彻底晕了过去。
*
辛沐再次醒来的时候,身上盖着锦被,屋里烤着炭,奴婢灵容在一旁伺候着,见他醒来,立刻便迎上来,有些焦急地说:“三王子,您醒了?”
辛沐坐起来,一时间有些恍惚。
灵容又说:“您服了药丸,昏睡了过去,现在可还好?”
辛沐点点头,问道:“我睡了多久了?”
灵容答:“奴婢不知三王子是什么时候晕过去的,奴婢一直记着您的吩咐不要打扰,在您外间守着,昨日夜里风大,奴婢担心您,才进来看了一眼,发现您晕了过去。算来,您怕是昏睡了十几个时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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