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婶笑颜招呼:“沈先生,落梅都在啊。”
沈肃点头:“春婶,有事?”
“是好事。”春婶笑逐颜开,“你娘在吗?我找你娘说。”
春婶是白村出了名的媒人,她说找李春花,那还能有什么事,肯定是要给沈肃说媒这件事了。白落梅直接上前挡住要往屋里蹿的春婶笑说:“春婶,这又是要帮哪家做媒?竟还要劳动沈夫人了。”
白落梅一说,沈肃就想起来春婶在村里的身份,冷了脸,生硬地说:“大力叔刚走,春婶就忙着给我娘做媒,吃相是不是太难看了!”
白落梅:“……”就是为你说媒!
不过沈肃误会,他也乐见其成就是了。
春婶被说得瞬间想甩手不干了,不过一想做成了这单,以后在这一片,说媒还不是她春婶的天下?咬咬牙,忍了,还端起笑来讨好说:“先生说的什么话,春婶哪里是那种人。这回来是给先生带好消息来了。你们小辈不懂这些,春婶就想着寻沈夫人帮先生合计合计。”
沈肃皱眉生硬说:“不需要,春婶回吧。”
白落梅点头。
春婶乐呵呵地打趣说:“所以说你们小辈不懂这些,我才要去找沈夫人商量。先生年纪也不小了,又无心继续念书去那京里,该想想亲事,找个人操持家里,暖暖被窝也是好的。先生不是要收回田地么,先生是读书人,哪里会那地里的活,找个会能干活的还能顾着家里,对先生知冷知热的,日子多舒服啊……”
沈肃皱眉,脸色更难看了几分。他不懂春婶这么积极是受人之托,只以为是村里人不安分,先拿捏了李春花的亲事要好处,这会儿有盯上了自己,心中气愤,看春婶也就更厌恶了。
不过,他不懂,白落梅一听这话就明白了,不由冷笑说:“春婶,先不说是哪家寻得你说这亲事。我就放话在这,不说定安学问如何,手底下学生方回才中了榜眼,皇上正给安排派官,光这一点,定安日后即便不念书了,也是个人物,春婶觉得咱们这个村哪个能配得上定安,倒是说与我听听!”
说完一撩身前褂子,跨步坐下了,倒是风姿贵气。
沈肃看向白落梅,目光悠远,仿佛瞧见前世当着旁人面躬身对自己俯首,然后说他是沈家奴,全部银钱为沈肃所有的那个白落梅。那会儿的他已是精明商人模样,无半点诗书气,再无人能看出他也曾是白村最年轻的秀才,得县令赞过“彼时,国之栋梁”。
白落梅盯着面色难看的春婶,笑眯眯的说:“春婶,你说是哪家姑娘,我不多事,帮着参谋参谋。”
“这事哪里是你们小辈烦心的。”春婶这会儿是悔死了,早知道就迟点来了,“我要不还是先回,晚些时候等沈夫人回来了,我再来。”
“春婶别走啊,说说嘛,我帮着看看,要不合适,也就不麻烦春婶白干了不是。”白落梅笑的真诚,不过谁也不觉得他这是心情好,反倒有点吓人。
“谁?”
沈肃忽然朝院落外走去,正撞见慌慌张张的白霜,也就是边婶家姑娘。沈肃缓了脸色,淡淡问说,“白小月?有事?”
白小月摇头,转身要走。
白落梅一眼扫过去,就明白了,顿时怒气翻涌,完全不给面子,当面说了:“我说哪家姑娘还能干地里活了,原是……边婶倒是好想法,只是春婶,你确定要来谈这么一门亲事?”
被这么一点破,沈肃也明白过来,再看白小月瞬间神情不善起来,沉了脸说:“春婶请回,日后此事休得再说,否则别怪我不客气。至于我沈家地里的活,也不劳诸位操心。”
“就是。”
正赶上李春花回来,听了个正着,她多聪明,一看春婶,再看白小月那羞恼至极又忍不住偷看沈肃的模样,哪里不明白这些破烂货想嫁进沈家来,立马不干了,“我们小肃日后可是要做官的,地里的活哪愁没人干。春婶要介绍,可不能眼皮子太浅。”
这话一说,众人都难看了。
沈肃懒得管李春花只说:“今日之事,我当没发生过,日后出去,也不会乱说,相信春婶也是。”
“自然,自然。”春婶觉着自己是彻底没脸了。
白小月一张小脸惨白,眼泪就悬在眼眶里,要哭不哭的,她就是不放心,又按耐不住想来看看,如今想想是她异想天开了,以为能嫁进沈家,那可是沈先生啊。白落梅说的对,沈先生的学生都当上榜眼嘞,那是要朝廷派官的人物,自己算什么。
沈肃看着白小月,放轻了声音说:“你回去吧。跟你娘说,等秋收之后,地我是一定要收回的,不要再把心思放在这上头了。我无意成亲,不管是不是你。”
白小月匆匆点头,咬着唇,也不知道听没听清楚,冲着沈肃一鞠躬,闷头跑了。
春婶也是呆不下去,在李春花瞪视下匆匆走人。想来短时间里,是不会有人想嫁进沈家了。虽觉得闹翻不好,但白落梅是满意的,在他心里沈肃还是要上京考试的,可不能被白村这小小一个“家”字给绑住了,所以目前成亲是万万不行。至于李春花,她觉得这两日自己该在村里走动走动,让大家知道,村里的这些姑娘别想高攀他们沈家。也就沈肃觉得,边婶能想出让白小月嫁过来,能不被收回地,还得更多地的想法恶心得不行,前世恶心之事太多,这辈子,他是一点一分也不愿意忍了。
第6章 6
李春花说到做到,经她一番“宣扬”,白村人都知道了,沈肃他不是一般人,日后娶的也不是一般人家的姑娘,他们村里这些泥腿子就别乱想了。谁家女儿也不是大白菜,能可劲糟践的,白村人是彻底不想让姑娘嫁进沈家了,有那么一个婆婆就够倒霉的,指不定要受多少磋磨。
先不说这事,毕竟八字还没一撇呢。
白村如今最关心的还是沈家要收地这回事。大家都知道沈家秋后要收地,还特意找白老根、白福白贵、边婶三家说过,据说是没谈拢,但看沈肃的样子可不像是算了的姿态,所有人都觉得是要憋个大的,没见这几日村里学堂都停了吗。白村人简直是抓心挠肺,恨不得给那三家人抓到沈肃面前去,但不是自家事他们也就那么想想,白大力之事在前,他们可生怕沈肃再给他们记上一笔。
学堂停课可是大事,先头是因为白大力入赘沈家,算是办喜事,学堂停了,大家伙也没在意,后来白大力又去了,那是丧事,死者为大,白大力又算沈肃继父,操持丧事也是在理,学堂顾不上也没人说什么,可这都离沈肃收地一事也过去好几日了,学堂怎还不上课?有村民就急了,方回考上榜眼,吹吹打打地往沈家送了东西他们可都瞧着呢,卯足了劲要让自家娃沾沾喜气,竟然学堂一听课,就再没上过,这可怎么得了!
“村长,这沈肃该不会就不上课了吧?”有村民找了几个人跑到村长家里打听消息。
“是啊村长,这事可不能不管啊。”
“就是,我们大家伙可都是交了束脩的,也不是白让沈肃上课,怎么就不上课了,也不说一声,耽误了孩子,他沈肃能配不成。”
“我家虎子,可是书念得最好的,指不定能当大官嘞。那可是观宗耀组的事,赔也不行,能赔的上吗。”
“村长,沈肃不会是记恨白大力跟他娘的事,不上课了吧?这可跟我们没关系,当初村长你也是点了头的,可不能赖我们,再耽误了我家孩子念书。”
村长眼见着他们越说越不象话,被气得哆嗦:“谁再乱嚼舌头就给我滚出去!你说你们几个,哪里来的脸皮,还敢说束脩,那点东西喂狗都不够,也就沈肃瞧在一个村的,教也就教了,你们好意思给竟然还好意思提……”
“那可是一刀肉嘞,我们家可好久没吃上肉嘞。”一个矮胖村民忍不住嘀咕。
他平时就是村里小气的,要不是怕被别人说自己不送孩子念书,他是不会送的,所以他也就最计较,一直盯着沈肃,生怕他对其他家孩子多说了几句,自己家吃了亏。村里都知道他德行,这回能忍这么久,也是怪事。其实也不是他能忍,而是不想自己出头,到时去请沈肃,万一要出点好处,他出头,可不就他出东西。这几日不上课,他都肉疼得很。
村长看着聚到自己家里来的这几个人,他们虽然没说,但分明心思一样,觉得沈肃学堂停课占了他们便宜了,他们也不想想沈家每年教书也就那么每家一刀肉,也就够做一盘肉菜的大小,那是十里八乡都没有的事,他们竟然不知足。
“你们走吧,要说你们自己去说,免得到时候又说我这做村长的联合小肃占你们便宜。不要说你们不会,白大力那事,我没拦着,都能被你们扯上关系,我是村长我认了,这事,你们自己去,我不会管。不过,你们去的,自己想好咯,别后悔。”
“村长,你可不能不管,你是村长啊。”
“不高兴的,就开宗祠,投票,罢了我这村长,你们爱谁当村长就谁当。”
这话一说,几人马上就闭了嘴,推攘着离开。他们家里事多着呢,谁有空做村长,一天到晚鸡毛蒜皮的事多如牛毛,烦都烦死,啥好处没有,那点名望他们还真不想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