糊里糊涂的为林浩天挡了一枪,死里逃生被抢救了过来,又不明不白的被带到无人岛。阮思行整个人从一开始就处于不明情况的被动地位。
然而,即使他的内心有无数个疑问,有无数个话题可以说。但是林浩天不开口,阮思行必然不会主动去问。
两人仿佛陷入了死胡同,却不愿后退,哪怕一步。
阮思行觉得,这才是他和林浩天最正常的相处模式。之前林浩天抱着他,细心的关怀与温存,仿佛只是受伤时过于疼痛出现的幻觉,自作多情罢了。
阮思行收回了目光沉默的离开。
满天繁星,一地璀璨,也抵挡不住两人形同陌路越离越远的背影。
路过人工停机坪,杜忠靠在直升机舱门,仿佛在打发时间,擦拭着原本就一尘不染的手枪,冷兵器在月光下折射出明亮的色泽。见到阮思行,杜忠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站直身体开口道:“阮少。”
这就是杜忠与杜义最大的区别,这个人太多可怕了,做事天衣无缝,无论林浩天在与不在,杜忠都能尽量维持表面上的恭敬。虽然本质上,杜忠与杜义没有任何不同。
阮思行停下脚步,看向杜忠。
作为林浩天的左臂右膀,杜忠对于林家黑白两道的经营情况都可谓了如指掌,要比阮思行知道更多关于林家不为人知的黑幕。在无法联系到外界,又不能开口问林浩天的情况下,眼前这个人是唯一能了解外界的渠道。
想要询问有关公司近期的情况,一个人影不知抱着什么东西从林后的小路上低着头冲了过来,眼看就要撞到阮思行,却仍然没有停下的意思。阮思行皱了皱眉在狭窄的珊瑚路上侧身躲避,还是被对方的臂肘磕到了胸口的伤,那一瞬间,阮思行几乎维持不住脸上冷淡的表情,手指抓住右胸又不敢使劲按压,疼的整个身体都在微微发抖,一时呼吸都有些困难。
撞到阮思行的红唇齿白的男孩儿,抬手护住手中一篮子五彩缤纷的贝壳,露出了手腕上带着的一串切割精美、光亮可鉴的白钻腕链。
钻石颗颗闪亮、毫无瑕疵,用来做一条手链实在是有些暴殄天物。
没有道歉,男孩儿一双大眼睛毫无顾忌,像是打量,在阮思行的脸上转了一圈。阮思行挺直脊背,不顾胸口的疼痛,视线冷冷的看了回去。男孩儿这才低眉顺眼的喊了声:“阮哥。”只是眼中早已没有了最初见面时的恐惧。
阮思行无视眼前的人,仿佛他根本入不了阮思行的眼,目光直接落到站在停机坪上的杜忠身上,开口说道:“管好林浩天的狗。”
那冰冷的口吻与不可违抗高人一等的气质竟与林浩天有几分相似。
男孩儿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阮思行是在说他。
杜忠恭敬的回应道:“多谢阮少提醒。”
阮思行抬脚向别墅走去,失去了想要了解公司情况的兴致,好坏又如何,以林浩天的手段难到还会让那么大的集团倒闭不成。
鞋子扔在了沙滩上,光脚踩在室外泳池中漫水的珊瑚路上,由下而上传来透心的凉,中午吃的食物好似到了晚上还未消化掉,胃里直到现在还有饱胀感,异常难受。胸口也不适宜的泛着难以忍受的疼痛。
强压着身体的不适,阮思行加快了脚步推门进入别墅。打开淋浴室的阳光浴,在硕大的按摩浴缸里加满水,挽起宽松长裤的裤脚,坐在浴缸的边缘将冰凉的双脚放入了温水中。
如果不是身上有伤,阮思行真想好好泡个热水澡。
直到身体逐渐暖和,阮思行才站起了身,擦干脚上的水。经过落地镜的时候才注意到脸上被子弹划过的一条伤痕,那伤痕有两三厘米,颜色已经接近于浅粉色,但是在几乎病态的白皙脸上仍然很明显。
这才读懂刚才那双看他的眼睛中幸灾乐祸的意味,阮思行冷笑,林浩天的品味真是越来越差了。
躺在床上,不知昏睡了多少天的阮思行一夜无眠。
几乎天都蒙蒙亮了,海边泛着鱼肚白,阮思行才昏昏沉沉的进入浅睡。
浑浑噩噩的也不知做了多少梦,醒来的时候阮思行只觉得脑袋晕沉,梦中的人物却一个也记不得。床边紫葳楸木打造的原木矮桌上,摆放着精致的早餐,还冒着热气的蔬菜粥表示早餐刚刚放到这里不久。
胸前的伤口也换了新的绷带,阮思行起身穿上椅子上叠放整齐的衣服,在床边怔怔的坐了一会儿。洗了脸让自己清醒过来,看了眼搭配均衡色泽鲜艳的营养早餐,拿起桌上的银质刀叉,插起一块切成片的奇异果,递到嘴边。良久,又放回了原处。
真的是没有吃下去的食欲。
下楼经过淋浴室,不见昨晚被随意扔在地上的浴巾,一尘不染的按摩浴缸被擦的晶莹透亮,没有一滴水泽。这座“无人岛”,不知有多少人在精心打理,但是像是刻意安排好的,除了昨天见到的男孩儿,阮思行没有见到其他任何人。
在看不到的地方,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窥视着他。
沿着金黄色的沙滩外沿走走停停,远远的就见到皮肤黝黑的男孩儿背对着他蹲在地上不知在做什么。走进才发现,昨晚林浩天坐下的地方散落了十几个烟蒂,男孩儿正专心致志的将烟头捡起装进空烟盒中。
阮思行缓慢俯下身,尽量不牵扯到身上的伤,帮男孩儿捡沙滩上的烟头。蹲在地上的男孩儿注意到伸过来的手,抬眼看了下面前的阮思行,什么也没表示,低下头继续着手中的动作。
在阮思行的印象中,林浩天的意志力向来惊人,他从来都不会让欲望牵着鼻子走,也不会对任何一样东西表示出特别的喜爱。
阮思行以前亲眼见过林浩天有一段时间吸食毒品,那令人疯狂、令人家破人亡、令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白色粉末,加入液体,沿着静脉注入体内,让多少双清明的眼睛变得萎靡不振,让多少理智迷失于癫狂。那些日子里,阮思行真的以为林浩天这辈子将会毁在这里。然而在林浩天服毒半年后的一天,他坐在餐桌前,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他打算戒了。从此以后就真的再也没见过林浩天碰过毒品。
阮思行不知道林浩天到底是经历了什么样的戒断过程,也不知道林浩天忍受了怎样的痛苦,但是他说到也真的做到了。
林家的教条从古至今都是如此,成者为王败者为寇,要么成功要么死亡。没有第三条可供选择的结果。
只是阮思行从未想过,林浩天也会如此没有节制,一晚上竟然抽了近两盒的烟。
林浩天仿佛只是单纯的为了看他一眼,从那天见面以后,阮思行再也没看到林浩天的身影。整座小岛阮思行唯一能见到的人就是那个不会说话,听不到声音,眼睛发亮的男孩儿。
每天的生活极其规律,睡觉吃饭,然后在沙滩上一坐就是一天,从日出到日落。
循环往复,天天如此。
阮思行想,他真的是提前步入了老年生活,就等着哪一天突然离世。
这天早晨,天空昏沉沉的,阴云压在海面上,海浪一层比一层有力,狠狠地拍在沙滩上,不同于风和日丽的平静海面,此时的大海犹如愤怒的使者波涛汹涌。
阮思行恍惚的睁开眼睛看着窗外,只觉身体乏力不想起床,昨晚不知又做了什么奇奇怪怪的梦,仿佛一直被人盯着看,弄得整晚都没休息好,刚要闭上眼再打个盹儿。突然听到书页翻动的声音,阮思行一惊从床上坐了起来。
只见林浩天靠在室内的单人沙发上,双腿交覆,一手持书一手手背撑着下颚,借着窗外不太明亮的光线翻看着手中厚重的书。
注意到阮思行的动作,林浩天抬手看了眼时间,对阮思行说道:“再睡会儿。”
阮思行按了按太阳穴,又钻回了被子里,可是却越睡越清醒,几分钟后,无奈坐起了身。
林浩天见阮思行眼神清明,没有了方才困顿的样子。于是合上了手中精装的书籍,触碰手边的感应按钮,打开室内的壁灯,光线柔和并不刺眼。等阮思行赤裸着身子下地,穿上了裤子,林浩天才开口说道:“进来。”
这是阮思行在这里呆了这么久,第一次见到除了男孩儿以外的岛上的人。只见来人手提金属医药箱,走到阮思行面前,剪开胸口的绷带,用消毒棉将伤口以及周围组织彻底消毒,涂抹消炎药与止痛药,又给阮思行换上新的绷带。整个包扎过程那人甚至连视线都没有与阮思行接触。
换完药后,他对阮思行和林浩天分别倾了下身子,一声不响的离开。
阮思行穿上衬衫,进了浴室收拾妥当,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走出来。
林浩天站在窗边看着外面波涛汹涌的大海,听到声响,才转过身问道:“想吃什么。”
阮思行怔愣了一下才开口回答:“都可以。”
林浩天会问他的想法实在是让阮思行有些意外,不过阮思行现在根本没有吃东西的欲望。这些天硬是强迫让自己吃一些食物维持身体基本的需求,但是总觉得味同嚼蜡,牛乳这东西更是不能碰,只要一口都会让腹部绞痛的直冒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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