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清凉,西风卷起树叶在飞扬。闻初恍惚着醒来,头顶正悬着弯月,之前奔走出了那片高山树林,现在约摸还是在山底。
风声中夹着偶尔传来的清脆的流水声响,闻初敏感的捕捉到了。
这副练武的身体就是好,四肢挺矫健,五感通明。
顺着声音寻去,大约是四五米宽的河面,水不深刚好及腰。深更半夜的应该没人会经过,闻初三两下除去了衣裳便下了水。
摘下脸上的面具,在手中颠了颠,清润的声音里多了一份慨然:“世上也许再无我闻初,但是我也不想成为你凌轻尘。”
即便,是黎远道喜欢的凌轻尘。
这一觉醒来,既然换了身份,从前那点儿痴念也要给扼杀掉!
“别怪我,今后我会好好对待这个身体的。但是也会离黎远道远点儿。”
水中清洗了许久,这个身体比他自己体质的好太多。身形修长,身体肌理健实,皮肤也不错,光滑细嫩,虽然肯定没有自己的白皙。
至于这脸嘛,闻初就不知道了,从来没见过,水里的身影也看不出什么模样。
穿好衣服便顺着这河水走,一般河流下游平坦,水土肥沃,多半是有人家的。
手中拿着啸音,想过这样难免会暴露身份,凌轻尘年轻有为行事风格狠决,在江湖中多少可能有树敌,看见他可能会打杀。
并且若是有蛇鼠之辈相扰,有了这把剑,怎么着也能装上一装。壮个胆子还是不错的,所以他才没有把剑埋进山里。
天边正泛起鱼肚白的时候,终于可见稀落的几户人家。正直暑夏,乡野农户起的很早,恰好方便了闻初的问行。
河边有少女正在浣纱,十三四岁的样子,穿着浅色粗衫,听见脚步声,看见了正朝这边走来的人。
“小姑娘可知这处叫什么?”
“两扇村……我们这里叫两扇村。”少女听见问话,脸上微红,许是极少见生人。“小哥哥身后的山……”少女指着他身后,继续说道:“就是两扇山。”
身在其中不知其形,那两座山远远望去确实像是两面并立的扇子,但是是倒立着的模样。
“家中可还有什么人?”
“爹爹和哥哥。”
“如此啊,你看我像是坏人吗?”闻初怕会吓到人,因为这小姑娘的脸愈发的红了。
“不不……小哥哥是我看过最好看的人……不像是坏人。”
结结巴巴的细语,稚嫩的清音,让闻初心里一乐:长得好看就不是坏人么?随即低声笑笑,还是天真烂漫的年纪呢,看来这凌轻尘应该长得不差。
“那我可否去你家一观呢?”
“当然可以了!”
跟着走了百步便到了,一户农家小院,院中一位中年人正在劈柴。见女儿身后跟着个器宇不凡的男人,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大叔莫慌,我只是来问个路。”
荒村野落人烟稀少,平日里只求自给自足安分守己的平凡,看见外人多半心有畏惧和忌惮,生怕扰了他们的生活。
“这里是两扇村,从这里西行四十里有个城镇,那里是中原和关外的接壤之处。南行三百里便是央山。”
这里是关外无疑了,是要进关还是留在关外呢?
“请问有适合我穿的衣裳么,我买。”
先前摸衣襟的时候就发现了一袋银子,分量够足。
被打量了几眼,不多时这位中年大叔就给他取来了衣裳。虽也是粗布,但是质地还行。
整齐的托在掌心,还隐约透着布料的味道和淡淡的熏香,应该是没有穿过,想必是那小姑娘哥哥的衣物。
闻初朝他点头道了谢,给了小姑娘一锭银子,便开始上路。
起初真的不想入关,略微思索了一会,便毫不犹豫的朝西走去。
既然给了他重生的机会,他就不能随意倦怠生命不是。
自古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忤逆祖辈,喜欢男子,是犯了大罪过。
虽然自己以前怎么也改不了这错,可这以后说不定就改了呢!
从小疼他宠他包容他的双亲也抛于不顾的话,可谓丧尽天良。他只是想回去看看他们,也许尽不了多少孝道,至少也要让他们心安。
此外,他忽然想知道自己是怎么的死的,悄无声息还是惨烈至极?
甚至想看一眼黎远道,知道他死了的时候是不是很高兴,自此再也没人纠缠。
不过那个人一向视他为空气,估计那时候也不会皱一下眉头吧。
这么想着他平静的面容,心底突然不甘心,他把整颗心送给他,却被丢在地上任灰尘覆盖。他在闷痛的时候,黎远道还不是和他亲爱的师弟眉来眼去?
嘴角扯出诡异的笑:“我现在成了凌轻尘,这也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我不如……也玩玩他的心?看他眉头皱是不皱!”
仔细思虑了一番又自语叹息道:“还是算了,现在自己看自己都生厌,看了黎远道也烦,还不如不见的好。”
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今日种种譬如今日生。
总之呢,以后要重新好好做人,做一个不喜欢男人的人!
但……人生际遇难料,谁又说得准?
作者有话要说:
后续的情节告诉我们,不要随便就里flag~~~~
第3章 正经的道听途说
沿路渐渐出现了菜贩商贩小摊,闻初抬眼看去,几十米远就到了关门。城墙有些破败,许是年岁久了,历经风雨和沧桑。
人来人往,服饰各异。这里既是关内外必经之城,龙蛇混杂,流通性强,那么消息传递自然也快吧。
给了驾车小伙儿一些碎银为路费,亏得这小骡子,赶了一天路便到了。闻初拍拍它的头,便去往客栈。
“掌柜,要一间房。”
“掌柜,要一间房。”
异口同声的要求,闻初心中讶异,却并没有看向对方。听声音年纪不大,音色清亮,是个男子,身上隐隐有些药草的香气。闻初的目光只是紧紧看着掌柜,见他目光在他和另一个男子身上徘徊,那贪财的眼色显露无疑。
“只有一间了,两位看要怎么……”
他穿着粗布衫,想必掌柜要是临时涨价的话肯定是针对身旁这个男子的,余光只扫过他的衣摆,他便知晓了,可能是个锦衣玉食的少爷。
快速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虽然心里很鄙视自己这种屈于淫威的行为,但是刚才路过的两家已经住满了人,他要是没了这间房,就又得天为被地为床了,所以只好先发制人。
“哼。”身旁的男子一声轻笑,索性把腰上系着的整个钱袋都甩到桌上。
那掌柜自然是极乐,然后给眼神示意了下闻初,大概是在说:你要是能拿出更多,这间房就是你的。
我才不会买你的账呢,闻初心道。拿了自己的银子就往外走。
“等等。”身后男子叫住他,“兄台要是不嫌弃的话,我们可以同住,怎么样?”
眼珠转了几圈,反正和男人更亲密的事情都做过了,就住个一两天也不会怎么样。回头露出点感激的神情便掏出点碎银放在桌上:“一人一半。”
“好说。”
这一回头闻初这才开始打量起这个人,脸上稚气未消是个少年模样。紫色锦衣映衬着他白的近乎透明的肤色,倒像是个药罐子。
迎着他打量的视线看着自己,目光清明澄亮。
“我叫书剪烛,大哥你呢?”少年一进门就开始自我介绍起来。
刚才不是挺气傲的吗,那甩钱袋的模样。他闻初也自认为家底夯实,但是从来不做这么幼稚又显摆的事情……
这会儿却让他同住,还客气的叫他大哥?真是出于好心?
闻初犹疑了一会儿,莫非这个少年有着别样的目?
还是说认出了自己是“凌轻尘”?毕竟啸音在手,武林中只怕无人不识。
这少年身上并无武器,药味清晰,闻初走近了一些甚至能说出这些草药的名字来:青禾、千草等,也不过是些药浴养身用的材料。
可能真的是个药罐子。
“温秋。”随意取了个名字,正好也可以解释剑佩上的字。
“好名字。”少年眯了眯眼,一边取下身上的包袱。
“你也不差。”
何当共剪西窗烛,意境不错。
“温大哥,我想沐个浴……”
书剪烛说话的时候,表情坦然的看着他。言下并没有驱逐之一,就看闻初的决定了。要是以前的性子肯定要借机调笑一把,现在的话……
自然是主动让出房间。
楼下四座人多了起来,闻初走到偏僻的角落,点了一壶酒,一碟小菜。
低敛着眉目,一边喝酒,一边听耳根。
“这次的武林大会比往常早了些啊,听说啊不止中原的武林人士可以参加,关外的自认有本事的也可以去。”
“说是武林大会,还不是只有武林世家的地位,我们这些籍籍无名之人也只是去凑凑热闹而已。”
“要是闻七大侠也参加,风采也定然不输当下这些青年俊才啊。说起这闻七啊,真是可惜,自己那么卓绝的武艺,竟然有个那么不学无术的儿子。不学无术就算了,还他妈的喜欢男人,天天追着男人跑,让闻家人脸面都丢光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