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一堂课结束,我连忙将温行知拉到位子上坐下,为了不突兀,显得是我在照顾温行知,我就叫他给我做功课,可不只我一人叫书童代做功课,我一连瞧见了几个人让陪读代做。
秦青正望着窗外出神,我用毛笔头戳了一下他的背,挑眉问道:“秦大少将,你不戎马轻裘于沙场,怎么身着华服握笔杆了?”
秦青的神色间竟有一丝寂寥,他扯唇笑道:“戎马天涯如何?握笔定乾坤又如何?身不由己,岂是我能选的,你也没必要说风凉话,嘴臭和直爽是两码子事,从文从武都是为国,有什么好讽刺。”
这话说的云里雾里,我真个不知,哪一处戳着了他的自尊心,他昨夜加上今早讽刺我的还少?我轻哼一声道,“你几个意思?听不懂,说人话。”
秦青冷冷盯我一眼,接着又无视了我,他那神情可真够高傲冷冽的,一副生人勿近之态。
我转头小声问温行知,“你说说我哪儿戳着秦少将的自尊心了?小气吧啦的,敢情只许他说风凉话是不?”
温行知往我身边靠近了些,他掩嘴,压低声音道:“你是猪吗?头一天见秦青骑马来,就该知,他胸有戎马抱负,他念书乏味,喜欢看外头,也该知,他向往不羁天涯,心中一定想做名副其实的少将,就不知他是个什么原因,被困在了太学念书,你再刺他,指不定他给你右眼再来一拳。”
我讪讪道:“谁叫他侮辱你跟我厮混,咱俩不清白,听着还好说,可这清清白白的,听着不是滋味儿。”
温行知下笔如神的写着文章,他蘸了蘸墨水,无谓道:“你管别人怎么看,无需在意那等目光,你念好了书才是正经。”
我嘿嘿贫嘴道:“有你监督我,不愁学不好。”
秦青忽然回眸,冷嘲热讽道,“两口子的感情可真是如胶似漆,小话讲得亲热呢。”
我正想发作,只见温行知不卑不亢道:“秦公子挤兑我等清白人,”他稍微指一下张闵晖那处,“不如骂那等淫.秽之人。”
我赞成道,“大实话。”
秦青打个哈欠,无赖道:“谁叫你二人与我一个屋?专污我眼,哪点清白我可没看出来,不清不白倒是看出来了。”
我道:“你和你家无踪才不清白。”
秦青:“......。”
总之,秦青再说我和温行知不清白的话,我便用你和你家无踪怎么怎么样回他,秦青也不自讨没趣了,懒得再讽刺我,更懒得跟我说话。
若我和温行知真做了苟且之事,秦青说我,我大抵不会反驳,但我和温行知相处的如君子,秦青却再三诬赖我们,我这心里不好受呀,说句实在话,我有那个色心没那个色胆,一直装君子,能好受么?
我装君子,还要被人挑破,不窝火么?
偏偏那秦青来头大,我不好开罪,若他是个平民,我的拳头早该发痒了,痛痛快快将他打一顿的事,只能幻想。
枯燥乏味的一天下来,我多么想念在家潇洒的日子,亏得身旁有温行知作伴,否则,我真是要旱死了。
回到寝庐里,秦青用鼻孔看人的态度让我膈应,本想相处的好一些,谁晓得关系越来越差,他就见我跟温行知同床共枕,所以嫌弃的很。
他也真是有趣,就算我跟温行知有断袖之实,关他劳什子事,这看不惯那看不惯的,换个方面想,我就当是秦青不能戎马天涯,所以成了深闺怨男,看什么都不爽。
这样想,我又恢复了气度,不跟怨男计较。
第20章 约会
张闵晖还没将我认出来,距离游园诗社时隔多日,我现下有些发育,嗓子变粗了,身段高挑了几许,长得更玉树临风了,所以他没认出我也不奇怪,我懒得跟仇家相认,免得他记起从前那档子事,找我麻烦就不好。
在学府里日日枯燥,所幸有时趁温行知不注意,吃点他的豆腐略有小趣,凡是能摸他手的时候,我就摸他个足,能借学习挨近他时,我就挨他个近。
秦青的三白眼,时常翻起来,白眼翻的太高,我都怕他的眼珠子翻不下去归不了位。他每每给我白眼,我就还他两个白眼,当然他不止是看不起我和温行知,所有的断袖,他都嫌恶。
有一次,张闵晖和他擦肩而过,他拍了自己肩膀好几下,似是去味儿一般,秦青的动作引起了张闵晖的不满,两个人狗咬狗,打了一顿,不过单独打人的那方是秦青,看不出来他身手如此厉害,和从前的景铄有过之而无不及。
张闵晖被打的落花流水,我只看见秦青使了左勾拳,右勾拳,上勾拳,下勾拳,差不多就是这样了,张闵晖便掉落了两颗血淋淋的牙,闹得学堂里啼笑皆非,有看大戏的,有恶心他的,也有同情他的。
反正张闵晖没那么招人待见,全学府就数他最好色,看对了眼就要纠缠人家,做的事都不正经,趁别个少爷不注意,喜欢调戏有主的小白脸。
张闵晖做断袖也做成了姘头,我沈从甘拜下风。
他既被揍得凄惨无比,不出所料的放大话叫秦青等着,张闵晖又听得围观群众说,秦青是南中大将军的儿子,这碎掉的血牙他便苦戚戚的硬往肚子里吞了。
秦青揍人时,还尽骂了他过往的龌龊事,自此张闵晖在学堂收敛了许多,没敢在白日和小书童卿卿我我。
我之前还想将秦青打一顿,真是痴人说梦,忘了他是将军之子,身手厉害也不奇怪,我要是跟秦青掐架,挨打的铁定是我。
秦青和各方贵胄子弟交好,他性子直爽,虽瞧不起人,为人处世光明磊落,人缘还是不错的。他若凌厉起来,诸位都得让他三分,唯独我不让,大不了就是挨揍,不过他和我最多止于口水战。
温行知的口才自是不必说的,每回我和秦青说起口水战,温行知看不下去后,就会出来说几句,将秦青噎的一句话说不出。
我越发觉得温行知是个宝,除了柔弱些,他真真是无所不能,来太学有些日子了,温行知照顾我起居,指导我学识,我在太学除了有个不对盘的秦青,其余的可顺风顺水了。
由于我功课好,朱夫子夸了我几回,后来我在讲堂上再开小差,朱夫子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他还以为我是个天才呢,我偷笑,真正的才子在背后。
我和温行知向来形影不离,吃住一起,睡觉一起,只有秦青觉得我和他是断袖,秦青不乱搅舌根,平常我作风很检点,可从没断袖亲近过我。
断袖少爷们都厮混在一处,不惹干净人的,除非他们春心萌动喜欢上哪个,就正儿八经的追求,不胡来,不龌龊。他们虽玩书童,书童毕竟是奴仆,没有人权,谁在意?
就初八那一日,我莫名其妙收了一封情书,这字迹像狗啃的,歪歪扭扭,也像一条条的毛毛虫。
我打开香喷喷的纸条,上面写着:大哥,你品貌倜傥,昂藏七尺,乃风采翩翩的逸群之才,小后生心中暗暗仰慕,不妨今夜戌时池塘边约见?小后生定打扮的漂亮规矩,等上你一回,你若不来,我也无怨无悔,就当痴心了一夜情。
我边看情书边忍不住发笑,一笑有人仰慕我,二笑仰慕者马屁拍的甚好,三笑这人想与我一夜情。
“你笑个甚?什么字条惹你笑得跟二傻子一样,”温行知探头过来看新鲜,他一目十行,一下子就将情书看完了,他似笑非笑的洗刷我:“是哪个瞧上你了?叫你晚上去池塘边约会呢,你魅力可真大,太学第一才子呢。”
我耸耸肩,“打住,别拿我开刷,你才是地道的人才,我便是寒窗苦读十年,也及不上你。”
温行知坐在一旁翻书看,“是吗?”
“是。”我将情书揉成一团随意一抛,不知扔哪儿去了,我四处张望,也没瞧见,就没找下去了。
等晚间接近戌时,我有些想知道那悄悄爱慕我的小后生是何人,我就朝正在看兵书的温行知说:“你想不想瞧瞧那个有眼光的小后生是哪个?”
“嗯?”他抬眸,故作迷茫。
我握拳轻咳一声,“就是去看看是谁人那么有欣赏水准,将我视作逸群之才。”
温行知将兵书随意扔到案桌上,他端坐起来,语气嘲讽道:“你的自信真是越来越高了,像一种鸟兽。”
“什么鸟兽?”
他不假思索的回答,“孔雀开屏,自作多情。”
我反驳道:“是别人仰慕我,怎么就成了我自作多情?”
温行知摇头失笑,“你就不怕有人捉弄你么?你这怂样我可不觉得有人会看上你,情书上的字歪歪扭扭,像是在洗刷你。”
我一听,觉得有几分道理,就摸着下巴道:“那我要去查看,是哪个龟孙子拿我开刷,你去不?”
温行知没有凝顿,一口答应道:“去。”
就此,我搁下毛笔,温行知下榻穿鞋,我们一同前去约会的池塘边,天色已黑,池塘边树影婆婆,月光映在水面上,夜风拂过,水面上波光粼粼的涟漪越荡越大。
我模糊的看见一个挺拔背影站在柳树边,约莫有七尺多,我瞧那背影有几分眼熟,就是想不起来是何人,我向温行知炫耀道:“你看,还说有人捉弄我,那背影俊俏的很,字如其人这话就是诓人的,小后生的字写得不好,身段倒是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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