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快反应过来,不甚在意地笑笑,淡然地开口,只是认真地注视着棋局。
“嗯哼。”帝不置可否,“不过,果然还是好奇,你为什么比我预想中的迟了一些。”
伸出手,阻止他继续下棋,帝睁开了美丽如海却又深沉无比的眼眸。
放下手,他看着帝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因为,我在犹豫,犹豫你是不是和我一样。”
犹豫啊……
帝的眸中闪过一丝了然,又半眯起眼,使得那抹蔚蓝变得缥缈而更加美丽:“怎么可能?”
是不是和他一样,情与忠不能双全。
是不是和他一样,因为某些原因永远也得不到想要的人。
是不是和他一样,因为某些人而用面具掩饰心中的痛苦。
墨色的瞳依旧云淡风轻,而帝却能从中看出漠然。
“我可以不要我的国家,但他不行。我可以放下我的所有,但他不行。我可以爱那个人因为那个人也爱我,但他不行,你也不行。”帝淡淡地说出自己的话,闭上看眼。
帝没有顾虑,因为帝早已厌倦了这高高在上的位置,在帝看来,天下只不过是玩物,及不上那个人的万分之一。
王却不行,因为王不是帝那样的人,王有王的责任,而天下,就是王的责任。
帝与兄长是相爱的,他知道,而他……顶多算是单相思。那虚无缥缈甚至朦胧的好感,在天下面前,算得了什么?
空气仿佛凝结了,只听得见他清浅的呼吸,以及微风拂面的声音。
“本不想相思,为怕相思苦,几番细思量,宁可相思苦……”他低低的声音几乎微不可闻,随风飘散在天地之间。
闭上眼,他开口道:“那么,我来,就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了。”
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了,他找不到继续下去的理由,他甚至有些害怕,如果继续下去,会发生什么。
他与帝,是一类人,又不是一类人,他们太像,却一点也不像。
“那这盘棋呢?”帝偏了偏头,漫不经心地扫过棋盘,唇角的笑意不变,蔚蓝的眸中倒映着黑白,“还要继续吗?”
“没有这个必要了吧?”他站起身,微微一笑,眼中丝毫无了一丝眷恋。
注定无果的事情,还有这个必要吗?
“我以为你会感兴趣的。这盘棋,很有意义啊。”帝收了笑意,淡淡地开口,明明轻飘飘的,落在他的心头却有了千钧之力。
“原本也许有意义,只是……”他的笑中多了些无奈,“你硬生生地把最后残留的意义抹去了,我实在,提不起任何兴趣。”
“这么说,你认输了?”
帝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声音中满是愉悦。
“啊……从头到尾,我都没有赢过。”仰头望天,咽下最后一抹苦涩,他看向帝,嫣然一笑,“你的局,很高明。”
让下棋的人不知不觉中进入棋盘,从局外到局内,从下棋的人变成□□控的人,真的,很高明。
帝静静地看着他,有些讥讽地挂上一抹笑,“蝉,你变了。”
“或许吧。”他依旧微笑,只是闭上了双眸,“也许真的累了,又也许,开始怀疑我真的是爱他吗。”
也许,从一开始就错了。
因为一瞬的心动而崇拜、追随,那么到底是没有杂质的爱,还是自以为是的依恋?
他们不该以这种方式见面,但不以这种方式,他们也无法见面。
帝的眼中又多了几分兴味。终于开始怀疑了吗?
这可不是个好兆头,原本的置之死地而后生变成了直接放弃?呀,越来越好玩了,是不是该劝劝他呢?
“怀疑?那你当初,是如何下定决心要离开我们的?如果连爱与依恋也分不清,你还有什么资格做我的对手?”
他怔然。
低下头,他睁开眼,眼底却是一片寂静。当初,为什么选择离开?
见他沉默,帝懒洋洋地靠回椅中,寻了一个舒适的位置,开口:“那么,被我吻的感觉,和他,一样么?”
下意识地抚上唇,他开始沉思。
一样么?
和帝,什么感觉也没有,心中更多的也许是愤怒。
和王,有心乱如麻,有不能自已,甚至……有继续下去的冲动。
心中豁然开朗,他抬起头,笑中多了几分明媚:“虽然不想,但还是要谢谢了。”
“是你太聪明,结果把自己玩进去了。”帝罕见地眨了眨眼,回了一个微笑。
“如果你刚刚的表现被下属看到,你的形象就没了。”他也十分好心情地提醒道。
“无所谓。”帝又恢复了似笑非笑的样子,“这个山庄什么都好,独独缺了娇艳的红色。血,是这世上最鲜艳最美丽的红,不是么?”
他不置可否,却没有继续坐下。
“所以,这盘棋,继续吗?”帝开口道。
他摇摇头,望向被夕阳染红的云霞,“忽然不想了。”
“可是,我想啊。”帝睁开了蔚蓝的眼眸,笑中带着漫不经心。
“一个人的棋局并不好玩。”他淡然地看向帝,“只要我不想,你永远也做不到。”
帝偏过头,唇角上扬的弧度加大,他依旧这么自信啊……但是,“这次可不一样啊。”
他没有火花,只是静静地等着帝的下文。
“因为,从开始到现在,你根本算不到,我的目的。”
不清楚目的,所以无法全身而退。
不清楚目的,所以只能随机应变。
从他第一次被迫反击之后,他就处于了不利的地位。
他只有知道帝的目的,才能赢。
“不得不说,十年未见,你真的,进步太多了。”他收敛了笑意,目光悠远却不平静。
所以,你的目的,是什么?
你来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再次无fuck说
第9章 chapter 9
The trace of thread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神说,人之所以是人,是因为免不了生死别离,免不了爱恨情仇,只是蓦然回首,终会发觉,一切只是云烟过往而已。
人说,神之所以是神,是因为避开了七情六欲,选择了心怀苍生,只是阑珊灯火,才能醒悟,一切只是水月镜花而已。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挑兮达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神偶尔思念,因为神曾经也是人。
人偶尔思念,因为人曾经爱过人。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神说,愿以一身道骨,换子三生平安。
人说,愿以一生苦短,换你刹那芳华。
一个是阆苑仙葩,一个是美玉无瑕。若说没奇缘,今生偏又遇着他;若说有奇缘,为何心事终虚化?
神会看破红尘,只道世间姻缘终不得全全。
人会困于红尘,为道世间真情永念于全全。
——神祭·神与人
雨润如酥,缠绵间,花红柳绿,嫩芽吐芳,春日,在严冬过后,浮出了冰封的水面。
在几个月前的见面之后,帝就没有了什么动作,像是一般的国与国之间的交往,和王定下了贸易往来,开设通商口岸的条约,并且引进了西方的作物与一些带着资本萌芽特征的技术。
相同的,王也以东方的丝绸、瓷器作为回礼,并且传授了小麦的种植方法,帝也乘机以“领略东方的优美”为名,提出了再住较长一段时间,“方便两国之邦宜”。
王虽然很不愿意留一只老狐狸在自己的地盘上,但是,人家披着一张冠冕堂皇的皮,王也只能无奈地将帝留了下来。
一切都很平静,似乎,帝因为上次的交谈失去了兴趣,不想专门为他做些什么惊天动地的事了,但是——这可能吗?
因为,上次他去的目的也只是试探而已,帝可能一时反应不过来,事后细细想起,也被套了不少话了,尽管,一点用都没有,但他相信,关键总是藏在蛛丝马迹之下,而帝也一清二楚。
他从平静之下,看出了即将到来的不平。
比如,皇发来外交使书,言语及其诚恳,但字里行间都是“你不允许我就马上出兵虽然损失大些却能直接将你扼杀于摇篮之中”,关键是一般人还看不出来,因为无论用语还是语气,都是谦逊到了极致,顶多发现有点怪怪的而已。
当然,皇的大意是,难得三位掌权者同时到了一个大陆上,皇决定前来拜访,顺便小住几个月,以达到建立友好的外交关系,使三国成为和平的盟国的目的,日期定在惊蛰之后。
如此冠冕堂皇的理由,简直和帝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王也不好拒绝,而且暂时的和平,虽然只是暂时而已,却也能让王增加不少筹码,毕竟,王是后起之秀,在某方面实在撼动不了皇最高的地位,毕竟皇的国家是有着历史沉淀的大国。
不过……
惊蛰之后,不就是明天吗?
也就是说,后天,王、皇、帝,三个不分上下、执掌大权的男人,将会出现在同一个国,同一个城,甚至同一个宫。